梵西不自覺晃了晃自己的腿,有時候會擦到陳淮西,有時候不會。


    她全然沒注意到陳淮西的視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她忍不住對比起梵北燃和陳淮西這兩個人來。


    都是她的假冒偽劣……不算劣,都是她的假冒偽哥哥,也都對她有點不可細說的想法。


    但是感覺完全不同。


    梵北燃的感情多讓她有些困擾。


    難道是因為他讓她受過委屈嗎?


    可他也曾經把她照顧得很好。


    難道是因為他藏得不夠好嗎?


    可是那也是為了保護她。


    ……


    梵西擰了擰眉頭,終於把目光落在眼前的人上。


    看看他不知道為什麽紅了一片的耳朵,察覺到她目光後還欲蓋彌彰地捂住臉。


    有些好笑了。


    無意識地,她鬆了眉頭。


    其實根本不是吧。


    找再多的理由都有瑕疵,都說不通,唯一能說明的……


    雖然梵西很不想承認這一點,但是——


    是因為她喜歡陳淮西吧。


    腦子裏彈出這個虛無縹緲的東西後,梵西的理智終於能稍微迴籠了一點。


    在情感的極大衝擊後,她不可避免思考起來其他的該在意的事情。


    梵西多少還是不能相信他居然就這麽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陳淮西啊,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應該會算計她算計得很久很久,就算知道了她聽見了也不會挑明,為什麽會說出來。


    為什麽故意說出來。


    梵西皺了皺眉。


    這太不像他,但她隻是從別的地方譴責他。


    “你太邪惡了,居然對我有這樣的想法,你想過爸媽怎麽……”


    “小西,你真的以為他們不知道一點嗎?”


    “嗯嗯嗯?”


    這可比愛不愛的讓她有興趣多了。


    可是偏偏她兜裏的手機響了。


    看一眼聯係人。


    陳淮西也看見了。


    “闞小狗”。


    梵西抬眼,陳淮西正直勾勾地看著她。


    ……


    不氣。


    他才不氣。


    眼看著梵西就要接起電話,陳淮西先她一步摁住她的手。


    “你不能接他的電話。”


    語氣並不強硬,但是委屈得很堅定。


    梵西的手指在手機上一滑,把電話接了。


    朝他不好意思地一笑,剛好露出尖銳的虎牙——這是要準備跑了。


    陳淮西咬著牙站起來,從背後抱住了她。


    率先撞上來的是他的體溫,緊接著是他的沉木香,最後才是他說的聲音。


    “我說,不要接他的電話嘛……”


    他的一切,縈繞在她的身側。


    完完全全的,既蠻橫又沉靜。


    她把手機拿遠,陳淮西也伸手去夠,胸膛緊貼著她的後背,兩人的手臂一個比一個的長,占據了形體優勢的陳淮西完全把她裹在自己的身影下,手指輕而易舉地夠到她的手機,卻沒有立刻掛掉電話。


    陳淮西附在她的耳邊,清清楚楚地告訴梵西。


    “小西,我會爭,但我也會尊重你的選擇。”


    就像現在這樣,他會做他能做的,最後到底縱不縱容他,隻看她的選擇。


    梵西心都抖了三抖。


    好寬闊的胸襟!


    雙重意義上都是!


    但她還有事要做,於是靈活地站到了陳淮西的對麵。


    這是一個很巧妙的位置,從他的懷裏,到這個電話的到來後,再跳出他的禁錮,站到他的對麵。


    很難說不是故意的。


    ……


    電話裏的闞芒一一直沒說話,似乎是等梵西先說話。


    梵西看看眼前的陳淮西,又看看在手機屏幕裏熟悉的頭像,但是看不見人的闞芒一。


    “闞芒一,我想好了,你要聽我的答案嗎?”


    陳淮西手一顫,手機裏原本還有的淺淺唿吸聲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屏幕內外,都等著這個掌握著手機的人宣判,他們的命運。


    可是她在凝滯的空氣中,更是不發一言。


    好像要把誰逼退一樣。


    她露出淺淺的微笑。


    “是被嚇傻了嗎,怎麽不說話?”


    她看著陳淮西,嘴巴卻對著手機裏的闞芒一。


    陳淮西眸光晦暗不明。


    他承認,他今天是想逼她一把。


    嘴上說的都好聽,但他的確也不能忍受闞芒一對她的靠近,更不能忍受她對闞芒一的縱容,每一次都這樣,她太殘忍,而這對他太不公平了。


    但她這是做什麽。


    是為了闞芒一報複他嗎?


    還是說,她真的是要選擇闞芒一。


    陳淮西往前半步,拉近她和自己的距離。


    再近一點,隻要離她再近一點,他就能冷靜下來。


    拜托……


    不對啊,陳淮西,你不能這麽想,她不是真的要選擇闞芒一,她不是為了闞芒一要拋棄自己,陳淮西,你要真的這麽想,你就真的要上了她的當了啊……


    梵西開了口:“闞芒一……”


    可他不能賭。


    陳淮西奪過梵西手裏的手機,直接了斷地掛掉了電話。


    手機“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鋪陳的地毯上,如果梵西細心一點,會發現這和她房間裏的毯子長得一模一樣,但她現在無暇顧及這個。


    陳淮西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在她靠近的時候隻能看見她往後退,他不能。


    “我要瘋了。”


    他把話說得很平靜,心裏的軒然大波還在臨界點忍耐。


    “我知道你在騙我。”


    “我知道你在騙我。”


    他重複著這句話,一次又一次,最後他說——


    “我什麽都知道。”


    可他偏偏受不了。


    梵西展露在他麵前的虎牙消失不見。


    梵西問:“你知道?”


    陳淮西瞪她一眼,毫無殺傷力,除了她臉上似有若無的笑意,他毫無收獲。


    太壞了。


    “可是我聽到你叫他的名字我都想發瘋。”


    “發瘋不好。”


    梵西語氣很淡,更顯得他神誌不清。


    “……我知道。”


    梵西撿起手機,拍了拍上麵的灰:“但我不一定在騙你。”


    梵西就想知道到底是誰會先受不了沉默,誰會受不了審判。


    隻是最後這個人是陳淮西,讓她多少有些意外。


    而陳淮西現在終於發覺自己就是自找麻煩。


    他不應該現在把話說明白。


    正如梵西所想的那樣,這不像他,按照他的作風,他應該蟄伏得更久一點。


    可是他沒辦法了,難道真的要等他們走在一起然後把他忘在腦後嗎?


    去他的長久之計吧。


    他隻要她。


    他隻要她。


    可她不願意要他。


    因為梵西捏了捏他的臉。


    “可惜,陳淮西,我呢,還真舍不得闞芒一,所以我們……”


    梵西觀察了一會兒他的神情,人非草木,何況她的確是有點喜歡他的,但是他的愛對她來說,有些沉重了。


    陳淮西的確,掩藏得很好,沒有給她造成什麽困擾。


    但是經過精心掩藏後愛意還能這麽厚重……她不太能接受為了愛要死要活的。


    “算了吧。”


    “陳淮西,算了吧。”


    陳淮西不明白,怎麽就這麽算了。


    什麽叫就這麽算了。


    他看見自己的視線模糊,眼淚似乎在倒流,酸澀地撕扯開他的神經。


    “你在騙我,是不是?”


    “你根本不會為了他這樣對我的……”


    一句“我到底哪裏比不上他”差點從嘴邊吐出。


    沒說,不過不是因為他不想說,隻是因為梵西捂住了他的嘴。


    像上了封印一樣,陳淮西閉上眼,淚水流經她的手掌,滾燙後逐漸變涼。


    捫心自問,梵西真的是接受不了他的愛嗎?


    未必。


    隻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有他的愛,也有時間和現實。


    他們沒有很多的時間。


    梵西很輕地歎了口氣。


    “陳淮西,我很難過。”


    她不避諱在他麵前剖開自己,把話說得明明白白對誰都好。


    但她無話可說了。


    她找來找去,找不到繼續把話說下去的話題。


    於是沉默在兩人之間劃開一道銀河。


    直到陳淮西的膝蓋彎折,朝她低頭。


    梵西見過他冷漠的樣子,在門外冷漠地看著她,不逾越,冷靜但溫和。


    可是更早,她聞過他的味道。


    但他總在人來人往的時候出現,她喜歡他的氣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每次都沒有聞夠的緣故,她對他的味道更是情有獨鍾。


    她在宴會上聞到過他,但他從人群中穿梭,途經她,擦過她……靜悄悄地來,急匆匆離開,除去轉瞬即逝的沉木香,就隻有一道比人群稍高的背影留給她。


    正如她說的那樣。


    他啊,淹沒在一八六的人群裏,她也能一下子認出他來。


    不靠眼睛,靠的是鼻子,靠的是留心,靠的是……是什麽,誰知道呢。


    他的第一次靠近,她鼻尖縈繞的味道熟悉,她就認出他來了。


    這次終於不是他的背影,而是他的臂彎。


    這次他們終於不是陌生人,他卻是她的哥哥。


    誰他爹安排的狗屎緣分!


    而他的背影,他的懷抱,他的氣味,變成了現在,他對她低下的頭顱。


    “小西,就不能可憐可憐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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