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灘水就這麽散落在桌上,又徐徐流淌下來,將地板染濕了,一下子變得亂七八糟的。


    手機那邊的陳青州聽到聲音,他不禁開口詢問:“大哥,是出了什麽事嗎?”


    陳淮西隻說:“沒事,隻是不小心碰到了東西,你那邊也不早了,早點睡吧。”


    “還有一個事,大哥。”


    “嗯?”


    陳淮西準備讓人來清理一下水漬,聽到陳青州這樣說,準備掛掉電話的手又生生頓住。


    陳青州覺得他想的應該沒有錯。


    “小音過兩天要去醫院進行例行檢查,怕小西也跟著操心,我想,把小西送到你那裏。”


    說完,陳青州屏住唿吸,等陳淮西的迴話。


    在他的印象裏,大哥很喜歡這個剛迴家的妹妹,甚至展現出前所未有的……


    陳青州很想找一個合適的詞語去形容那種他們之間的感覺,但最後腦子處理出來的形容隻有——


    前所未有的——對人類的關心。


    可是似乎,他猜錯了。


    陳淮西很久沒有迴應。


    陳青州心裏到底還有一點不確定,是他感受錯了嗎?


    “要是大哥嫌她麻煩的話就算了,畢竟她那麽好動,每天都要在家裏發瘋,在那邊會打擾你工作,隻是她這邊沒人看住她,怕又總要被闞家那個小子拐出去……”


    陳淮西並非不願意。


    隻是他心裏有憂慮。


    是陳青州發現了什麽以此來試探他嗎?


    他甚至有些恐慌,會不會對梵西產生些不好的影響。


    這個世界向來如此,似乎對這樣的事情發生時總有對女孩不可理喻的刻薄。


    直到陳青州繼續說下去,他這才迴過神來。


    而且,被闞家的那個家夥約出去……


    想想都惱火啊。


    不過,陳淮西還是問他:“小西會願意嗎?”


    陳青州唿了口氣。


    原來在擔心這個。


    “事情涉及小音,小西最喜歡小音了,我和她說一聲,她能理解的。”


    等電話掛斷,陳淮西心情都好了不止一個度,連秘書見了都覺得詭異。


    ……


    “你是說,要把我送到大哥那兒?”


    “為什麽啊?”


    “我能拒絕嗎?”


    “我不想出門……”


    “我英語也不好,那裏沒人陪我玩。”


    梵西戳戳眼前的西蘭花,一顆一顆地給插進了飯裏。


    被陳青州打了腦袋:“別玩了。”


    陳青州想讓梵西去英國,當然是有私心。


    大哥和她關係好,讓梵西在大哥生日去陪陪大哥,最好不過了。


    每年大哥都要一個人過生日,感覺……太孤單了。


    雖然平時他也是一個人,但一旦給日子賦予某個特殊的意義,莫名就看著比平時更孤單了。


    陳青州是個醫生,但是個情感過於豐沛的人。


    職業上要求他要有足夠的理性麵對各種生離死別,處理各種棘手的事件,職業上要克製的情感,隻能在生活中更多地放在家人身上,才不至於讓他在高壓的理性的職場上瘋掉。


    陳青州說:“後天是大哥的生日,但是大哥很多年都因為工作,都是一個人在外,沒能好好過生日,所以呢,二哥,想拜托你,能去英國多照顧照顧大哥的心情。”


    梵西聽著,心裏有點疑慮。


    “統子,我看著是能照顧別人心情的人嗎?”


    係統感性地在她的腦子裏亂哭:“嗚嗚嗚嗚你哥哥好可憐,宿主你就答應他吧嗚嗚嗚嗚——”


    “喂,不要在我腦子裏燒開水啊,把我腦子燒壞了怎麽辦?!”


    係統繼續亂哭。


    梵西晃了晃腦子,看能不能倒出水來。


    別泡壞了她的九成新腦子……


    陳青州看她終於點頭,興奮得不行:“那太好了,我給你已經訂好了去英國的機票,就明天早上。”


    梵西沒記得自己有點頭。


    “不會太快了嗎?”


    “不快。”


    梵西就這麽遲疑了一會,就看見陳青州樂嗬嗬地走遠了。


    她給了腦子裏的係統一巴掌。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都要被拐出國了!”


    係統哭聲一頓,然後繼續在梵西的腦子裏燒開水。


    “……”


    第二天一早,梵西還在睡夢中,就被陳青州打包丟進了車裏。


    “你有病啊,這才幾點啊……”


    陳青州當然要趁早把她丟出去,要不然等陳柚音醒了,那她真的是難走了。


    陳青州站在門口朝著遠去的車輛揮手,梵西隔著車窗幽怨地死死盯著他。


    而在他的身後,二樓的露台上,同時站了一個幽怨的影子。


    陳青州若有所感地迴頭,接住了她丟過來的一個小茶杯子。


    他看了幾眼手裏的杯子。


    這可是陳衝最喜歡的那套青花瓷杯子。


    他勉強牽起微笑:“小音,我們也該去醫院嘍。”


    梵西被丟上車也還是昏昏沉沉的,在車後座一直睡到了機場。


    這個時間的英國,正是深夜。


    一個安靜的小酒吧裏,台上的爵士樂隊正在演出,台下一張不起眼的小桌前,兩個身型相似的男人正麵對麵著喝酒。


    陳淮西抬起手看了看手表。


    麵前的男人笑了笑:“陳總今晚看了這麽多迴手表,是還有約?”


    陳淮西輕輕搖搖頭,興許是喝了酒的緣故,有點微醺,他居然忍不住要和這個雖然一見如故但是實際上隻是剛談了一場生意的男人分享心情。


    “現在倒沒有,不過今天有個妹妹要過來,現在差不多要坐上飛機了。”


    “陳總還有妹妹呢。”


    坐在陳淮西對麵的男人溫和地笑了笑,但其實沒想到像眼前這個看著冷漠的男人,談到自己的妹妹居然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不是不能,隻是有點出奇。


    “這也不奇怪,溫總也有自己在乎的人,應該也能明白這種心情。”


    溫植聞言,隻是付之一笑。


    也是。


    他也有在乎的人。


    “隻是有一點不一樣,陳總在乎的人還在身邊,我在乎的人……”


    別說聯係他了,甚至可能現在不太能想起他。


    陳淮西莫名被戳到痛處。


    梵西是能在他身邊,但是不能沒有理由的一直陪著他,她的陪伴,是要不斷地籌謀,是要不斷地找尋理由和契機。


    甚至,這個契機,也是枷鎖。


    兩個心中酸澀的男人默默把杯裏的酒咽下。


    最後,溫植隻說:“以後可以帶令妹出來一起玩,英國這邊我還算比較熟,也可以給出些推薦。”


    “好,那就先謝謝溫總了。”


    陳淮西並不想帶梵西見溫植。


    他自己能和梵西在一起的時間都少呢。


    還分給他?


    溫植也是隨口一說,他知趣把話順著說下去,陳淮西也隻是客氣的套詞。


    人情世故,人一旦沾上,就顯得有些髒了。


    隻是現在的溫植,沒有想到他今後會真的想多見見陳淮西這個“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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