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宇辰一眼就認出,第一輛車上駕車的正是秋師傅。


    秋師傅對顧大哥是真好,教授武藝時,一點沒藏私,當關門弟子在培養。


    顧宇辰遠遠地迎了上去,關切的問:“師傅,你們終於到了,路上還順利嗎?”


    秋師傅很開心終於追上了隊伍,沿途流民對他們虎視眈眈,他和兩兒子刀不離手,才勉強鎮住。


    “有些小插曲,但沒大事,你們呢?”


    顧宇辰想想這兩天發生的事,還沒出澄州地界,就不太平,後麵肯定更不容易。


    “出了一些事,不太嚴重。”


    顧宇辰跟師娘、師兄、嫂子一一見禮,然後幫忙牽著騾車,往自家紮營的地方走去。


    顧爺爺看到他們,笑容爬上了他滿是皺紋的臉,熱情地招唿,“秋師傅你們可算來了,宇辰念叨了一路。”


    接著對顧母交代:“桃源,多煮點,中午跟秋師傅他們聚一下。”


    師母見完禮,忙推拒,“不了,不了,您太客氣了,在野外人多,不方便,咱們各做各的,合起來吃。”


    師母一看就是個爽利人,勤勞又不愛占便宜,停好車,就帶兒媳婦準備做飯。


    顧母也不勉強,讓他們缺什麽過來拿。


    秋師傅今年四十,娶妻高氏,育有兩子,長得都像他,高大威猛。


    老大秋振威二十二歲,娶妻謝氏,有個三歲的女兒,小名圓圓。小兒子秋振武十八歲未婚。


    顧宇辰跟秋師傅聊了範先生的事,秋師傅聽完,出了一身冷汗,幸好攔住了亂發好心的媳婦,這事必須跟家裏人好好講講,引以為戒。


    又講了昨夜被偷的事,師兄們也說來的路上,流民看他們人少,幾度攔車乞討,幸好他們身懷功夫,大刀開道,才能平安匯合,路上不太平,大家必須抱團取暖。


    聊完這兩天的近況,顧大哥和顧爺爺帶著秋師傅父子,去拜訪村長。


    找到村長時,他剛幫王家分完家。


    村長看著油鹽不進的王大爺夫妻直搖頭。


    就為了不分糧食給王老大,防止他們後麵過來蹭吃,連斷親書都簽了,這是徹底拋棄了大房!


    說是分家,其實跟淨身出戶沒差別,一粒糧食不給,真狠心,沒打算給大房活路喲。


    之前匪徒事件分的銀子,一個銅板都沒分他們,說是買斷養老錢,往後各不相欠。


    王老大帶著媳婦跟六個女兒,就分了一輛板車、一小桶水,一口砂鍋、及他們自己的衣物被褥,補丁疊補丁也不知有沒熱氣。


    六個孩子大的十二,小的四歲,沒糧少水,這後麵日子有得磨。


    顧宇辰打斷了村長的思索,介紹道:“李爺爺,這是鎮上揚威武館的秋師傅,也是我師傅,想跟我們一起南下。”


    李村長往來鎮上多,還是知道秋師傅的,他家幾個男子的功夫遠近聞名,逃荒隊伍裏有這樣的人加入,安全又多了一重保障。


    李村長非常高興,也不是愛拿喬的人,抱拳行禮,“久仰大名,歡迎加入!我們村正缺你們這種厲害的能人。你們武館真是厲害,把宇辰教得很好,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秋師傅父子看到村長如此熱情,心中很是踏實,謙虛的笑笑,抱拳迴禮。


    “不敢當,用得到我們的地方盡管說。別的沒有,有把子力氣。我家老大也加入護衛隊,一起巡邏值夜,大刀我們自己有。”


    村長聽了一個勁點頭,讓宇辰和他大師兄一起負責護衛隊。


    幾人聊得熱切。


    顧家的午餐在緊鑼密鼓的準備著。


    顧母今天破例蒸了精米飯!


    野外也別想做什麽精致的菜肴,一般就是一鍋燉。


    顧欣冉拿出不少肋骨五花肉,燉了一大鍋紅燒排骨紅燒肉,裏麵配了很多幹筍幹豆角,主打一個料足量夠。


    本來就好吃,有了靈泉水的加持,烹飪時傳出的陣陣香味,饞壞了周圍的村民。


    秋家的夥食也不錯,這一餐算是互相宴請,兩家都拿出了家裏最好的食物。


    他們蒸了白麵饅頭,切了一隻燒鵝,一隻烤鴨,外加清炒大白菜。


    軒軒喊吃飯時,他們還在暢聊,顧爺爺把村長也邀請了過來。


    這一頓飯菜,在逃荒路上,算得上是奢侈。


    好菜得配好酒,顧欣冉從空間偷拿出一小壇虎骨酒,當琥珀色的藥酒倒入杯中,酒香四溢,醇厚濃鬱,聞一口,就能讓人沉醉。


    大家肚裏的饞蟲都被勾了出來。


    野外沒有桌子,油布一鋪,擱上飯菜,就開餐。


    兩家合一起,人太多分開吃的,男人圍坐一圈,女人圍坐一圈。


    大家吃喝得痛快!


    最搶手的是顧欣冉家的虎骨酒,和紅燒排骨紅燒肉。


    不光味美,吃喝下去,疲勞盡消,全身暖和。


    其他村民饞得直咽口水。


    教養好的家庭,看到顧家有客人,還有幾個那麽高大壯碩的男人,都不敢過來打擾。


    就王大爺家的寶貝孫子王小胖,哭嚎打滾要好吃的。


    不要臉的王婆子還真拿著碗過來了,惦著臉說:“大姐,你們吃著呢!”


    “吃什麽這麽香?”


    沒人搭理王婆子,她也不覺得尷尬。


    “我大孫孫饞哭了,反正這麽多,你們也吃不下,我們幫著吃點。”


    說著就動手夾菜。


    “啪”的一聲,顧欣冉打在王大娘的手上。


    “咚”筷子掉到地上,手被打腫了。


    “啊!幹什麽呢!冉丫頭你也太狠了點!”


    顧欣冉早就看這作威作福的老婆子不順眼了,冰冷的眼神瞪著她。


    “我家的菜,你也敢動!”


    王大娘打了個寒顫,這小姑娘什麽時候這麽兇了?


    顧欣冉拿起勺子,把剩下的的菜分給大家,“多吃點,這些都是好東西,喂狗可就浪費了。”


    秋家謝嫂子也看不慣這種婆子,輕蔑地瞟了她一眼,“人都不夠吃,哪能喂狗呀!”


    顧欣冉嫌棄的地看著王婆子,“狗很能搶,不省心。”


    王婆子再笨也知道這是在罵她。


    當下大怒,伸手指著顧欣冉:“你個死丫頭敢罵我,沒教養的東西!”


    顧欣冉可不慣著她,使勁捏住王婆子指著自己的手指,這幾個月的靈泉水可不是白喝的,功也不是白練的。


    “啊!啊!快鬆手,斷了!斷了~”


    “離我家遠點,這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顧欣冉又用力捏了一下,才鬆開,“滾!”


    王婆子往後退幾步,往地上一坐,就要開始耍潑。


    顧奶奶看王婆子搶自家兒子東西就算了,現在竟然搶到她家,還想耍無賴,不能放過。


    拿起騾車上的馬鞭就朝她抽去,“你個不知羞的老貨,耍潑耍到我家來,還敢罵我家冉冉,真是不想活了!”


    顧欣冉怕奶奶甩鞭子扭到腰,忙拉住,六十歲的人了,可不能有閃失。


    小八起身過來,收斂心神,煞氣外泄,拔出大刀,朝王婆子猛擲過去,貼著她的腳,穩穩的插在地上。


    冷冰冰的吐出兩個字:“道歉!”


    欺軟怕硬的王婆子,嚇癱在地上,爬著往後退,遠離大刀,才緩過勁來。


    剛剛的刀,如果再往前一寸,她腳趾頭可就沒了,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然後撿起碗筷,屁滾尿流地逃走。


    村長看到又是這婆子鬧事,臉都黑了,必須找王大爺好好聊聊。


    王小胖見奶奶啥都沒弄到,一臉嫌棄。


    “奶奶真是個窩囊廢!”


    王婆子受了驚嚇,手又疼,還被孫子埋怨,舍不得罵孫子發泄怒氣,就想找大房麻煩,發現受氣包已經被趕走了,二房兒媳婦是自己娘家侄女不舍得罵。


    怒火轉向三房,“吃吃吃,就知道吃,看著我受欺負,你們這些白眼狼,不知道去幫忙呀。”


    小兒子是王大爺的命根子,得護著,“閉嘴!還嫌丟人不夠。”


    大家看著這奇葩的一家,很是無語。


    吃完飯,收拾好,顧欣冉朝車廂走去,打算歇一會。


    王五丫跟著他爹娘等在車廂旁,王老大背著一大捆幹柴,見到顧欣冉,卸下柴火,憨憨地開口:


    “謝謝你救了五丫,這些送你們。”


    顧欣冉看他們能做力所能及的事來感恩,應該不是白眼狼。


    又聽說了王家斷親的事,想著這家人可真慘,看在五丫的份上幫一把吧,但不能白幫。


    “不客氣,五丫是個好孩子,我是為了她。你把柴先放車架上,聽說你們沒分到糧食,後麵怎麽過?”


    王老大除了有把力氣,沒別的本事,一家子等著他養,脊梁骨都壓彎了。


    “大家接濟了點,能吃兩頓。”


    顧欣冉瞧了瞧五丫那沒人氣的臉,假裝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白麵饅頭遞給她。


    “快吃點,都瘦得沒樣了。”


    接著對王老大說:“這也不是辦法,你們每天打柴割草料,來我家換糙米黑麵吧。


    我家每天需要兩捆柴火,一捆草料。


    一捆換半斤黑麵或糙米,但你不能跟別人講,大家都來換的話,我家也收不起。”


    不用打柴火割草料,大家就能多休息,或幹更有意義的事。


    王老大的臉一下子鮮活了,“真的?”


    五丫娘也心情激動,一天能有一斤半糧食,加上草根樹葉也算有了保障。


    五丫雙手捧著饅頭小口吃著,像在品美味佳肴。


    還掰了送給爹娘,他們都沒要,讓她多吃些,好好補補,白麵在他們眼裏就是極好的補品。


    顧欣冉看著這苦難的一家子,心裏酸酸的,淡淡開口:


    “當然,看你們也是疼孩子的,好好待她們,女孩貼心,養得好,不比男孩差。”


    王老大夫妻和五丫都紅了眼,大家都瞧不起他們一家子女兒,隻有顧欣冉說女兒好。


    “謝謝!你們的大恩大德我們會永遠記在心裏!”


    光吃黑麵糙米也養不好五丫,算了,好人做到底。


    顧欣冉示意他們他們稍等片刻,上了車廂,從空間裏拿出兩套段宅收的棉衣,一些白麵,半斤黑麵,用床幔裹著,遞給五丫娘。


    “這裏有兩套新棉衣,你改改給孩子們穿;五斤白麵借給五丫養身體;半斤黑麵是換柴火的;這包袱皮是很厚實的床幔,也能保暖,好好活著!”


    夫妻倆感激涕零地接過包袱,看到裏麵嶄新的細棉布純棉花襖子,雪白的精麵,一臉震驚!


    他們這輩子都沒有穿過這種好衣服,身上打滿補丁的棉襖,隻是叫棉襖,其實外麵是粗麻布,裏麵塞的是蘆花,不熱乎。


    王夫妻倆和五丫,隻是來感謝上午顧欣冉送的糖水,沒想到她給了他們一條活路,還送了如此厚禮,真的不知怎麽報答。


    三人跪地,“砰砰砰”,朝顧欣冉連磕了三個響頭。


    “欣冉,謝謝你給我們一條生路,以後當牛做馬,任你吩咐!”


    “冉姐姐,我會報答你的。”


    顧欣冉往邊上避了避,“我信你們,去忙吧,大夥看見不好。”


    三人默默離開,王老大的背挺直了不少。


    他們走後,顧奶奶從車廂後麵走了出來,歎了一口氣:


    “王大爺那一家子不做人喲,會有他們後悔的那天。勤勞肯幹的人被趕走了,看他們一屋子懶貨怎麽活。冉冉你做得對,反正咱家黑米糙米還有不少,換給他們挺好。”


    顧欣冉親昵的挽著奶奶,大讚她善良英明大氣。


    顧奶奶被哄得眉開眼笑。


    沒過多久,銅鑼響起,大家繼續趕路。


    下午墊後的隊伍裏,多了秋家的兩輛騾車。


    他家三歲的圓圓,長得玉雪可愛,肉肉的一團,婷婷稀罕得不得了,兩人玩在一起,睡在一起。


    顧大哥嘴角的笑容若隱若現,能跟師傅一起逃荒的好心情,還在延續。


    下午還算順利,路上有流民但不多,遇上盯著不放的,護衛隊大刀一亮,也就嚇走了。


    晚上借宿在一個小山村,秋師傅跟那裏的村長有些交情,這一夜過得很平靜。


    次日上午,範先生又帶著軒軒上牛車學習,顧欣冉總覺得先生看軒軒的眼神太過炙熱,好像透過他在憶想他爹,時不時搖頭歎氣。


    顧欣冉心裏貓抓似的,決定要弄清真相,不能讓顧父含冤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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