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曜園大擺筵席,宴請天庭、四海諸將。


    將近百人濟濟一堂,酒美菜豐。


    曜園諸將除了天狼和開陽,盡皆上場陪客,殷殷勸酒,觥籌交錯間場麵十分熱烈。


    衛寧坐於上首,頻頻向天蓬、卷簾、衛赤等天將及幾位龍王和龍太子、龍公主還有數位天庭、四海的重將敬酒。


    她始終麵帶淺笑,神態溫和謙遜。


    雖然言辭不多,卻也殷勤招待,與他們說些治水之事。


    隻是在座的諸人,雖然都是有問必答,但言談之間甚為拘謹,行止措辭更見恭敬。


    不隻是初識的幾位龍王和龍太子、龍公主恭敬中帶著敬畏,就是天蓬他們,也較往日嚴謹恭敬許多。


    將一切盡收眼底,衛寧麵色絲毫不變,隻做不知的與諸人繼續宴飲暢敘。


    事實上,她的心裏並不是表麵這樣毫不在意。


    想三界藏龍臥虎,從來崇尚強者。


    她一個外來之人,也沒有過什麽驕人成就,又憑什麽讓這些驕兵悍將心悅誠服的聽命於她。


    就是他們攝於娘娘的威名,礙於解救眾生的大局而奉她為主將,但心裏也未必會真正膺服。


    如此一來,他日行軍又怎麽會令行禁止,讓她如使臂指,盡速治水?


    往日裏,她木衛寧不過是三界中的一個富貴閑人,與大家都沒有什麽利害關係,三界中人大多礙於她身上餘蔭,都讓她三分,見麵也都客氣。


    可是如今,她初掌大權,多的是口服心不服的人。


    加上天庭不但不是強大的後盾,還有可能製造混亂,影響治水。


    衛寧當然不能再漫不經心的胡混了,少不得要使些雷霆手段,震懾一番,這樣對於日後才大有裨益。


    思及阿金昔日曾有言:為上位者,寧可讓三界畏懼,如此才不懼有小人敢背後作祟,壞你大事。


    衛寧心下暗歎他的話果真是金玉良言,更心痛他昔日的處世不易。


    而她自己如今處在高位,更身負重任,不禁在心下暗自警醒,絲毫不敢懈怠。


    眼眸一閃,衛寧立時收起思緒,執著酒杯起身往酒場中逶迤而去。


    她一一與在座的天將、海將對飲,更出言勉勵,讓沒有和她打過交道的中階天將、海將受寵若驚之餘更頻頻保證甘效死命。


    他們都是粗人,又大都喝了不少,粗言粗語不勝枚舉。


    聽的幾位龍王和天蓬他們心下擔心冒犯了衛寧,卻又不敢在衛寧麵前教訓屬下,隻得提心吊膽的在一旁陪著。


    當然也少不了頻繁使眼色指點,可惜眼下正是酒酣耳熱之際,在座又大多是心思粗豪的武將,沒人領會到上級的心思,隻讓他們徒唿奈何罷了。


    衛寧卻絲毫沒覺的被冒犯,反而覺的他們心思簡單,忠勇豪邁。


    將他們的豪言壯語一一接下,再連激將帶鼓勵的說還給他們。


    使得眾將更是激動熱血,恨不得明天就開拔出征,以展現他們的勇武。


    場上氣氛熱烈,幾位主將和龍王龍太子他們也不禁慢慢放下了心防,與眾將言辭往來,相互激勵鬥誌。


    眼見場中氣氛空前熱烈,幾位主將也全身心投入了進去,再不複之前遊離在外的情狀。


    衛寧慢慢退出人群,站在圈外,滿意的看著眼前的場景,忍不住鬆了口氣。


    眼前眾人並不是她要打壓的敵對禍患,更不是老奸巨猾的天庭高官,他們隻是心思單純的軍人將士。


    對於他們,震懾必不可少,可真正用自己的表現讓他們心服口服才是關鍵。


    軍心,從來不是靠耍陰謀詭計或以武力鎮壓能得到的。


    想要在朝堂中站穩腳跟,軍心衛寧勢在必得。


    眼下,有大義在,他們並不排斥她,也一定會聽從她的命令。


    但他們會一直觀察她,直到真正心悅誠服。


    此次治水,是她向他們證明自己,得到他們效忠的一次考核。


    通過了,天庭乃至三界的將兵會再次找到他們聽命跟從的目標,不再是大金烏去後群龍無首的一盤散沙。


    阿金離去的空缺,將由她來填補,這是穩定天庭、三界最好最快的方法。


    緩緩飲下杯中辛辣的瓊漿玉液,衛寧的眼眸亮的發光,其中的決絕讓人心驚。


    盡管很快迴神,可是她那一刻的神情還是被有心人撲捉到了。


    曜園眾將且不提他們,另有天蓬、衛赤、敖暉、敖聽心四人。


    一樣的神情,四人眼中的感觸卻不盡相同。


    天蓬更多的是驚奇欣慰和不自覺的臣服;敖聽心則是敬畏交加中帶著審視;衛赤眼中閃過敬服和擔憂,分外複雜;敖暉則整個人有些怔忪,眼眸中的驚豔一覽無餘。


    還是敖聽心恐他失禮,拍了他一下才將他驚醒。


    顧不得去看敖聽心,他驀地漲紅了臉。


    他反應極快,立時轉身拉著旁邊的人敬酒。


    聽心釋然一笑,並未放在心上。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這邊廂是觥籌交錯、賓主盡歡,另一邊卻是淒風慘雨,愁雲彌漫。


    楊戩傷重瀕危,他們一行人自然都圍著他轉。


    玉鼎真人擔心徒弟,也沒有去參加宴席。


    另有開陽、天狼奉命療傷且招唿他們一行人,也沒有參宴。


    開陽從傷者一送迴房間就開始忙碌,手下半點不停,心中卻感慨萬千,自家尊主到底還是手下留情了。


    這楊戩的傷看著嚇人,實際上卻沒有傷及根本。


    最重的傷反而是他自己擂胸的傷,和寶劍穿胸而過的皮肉傷。


    以‘丹心’自帶的靈力,就是仙胎靈體被刺中,輕則傷重,重則斃命,更何況楊戩一介凡胎肉身。


    雖然他現在法力不低,身強體健,可惜天生的元體還是不會改變。


    思及楊戩與曜園的種種糾葛,開陽不難想到自家尊主的難處。


    暗歎之餘,她也隻有全力施為罷了。


    費時數個時辰,總算將楊戩的傷勢穩住,隻是人仍然昏迷不醒。


    開陽才站直身子,顧不得喘口氣,就有一群人衝過來圍住她,七嘴八舌的問楊戩的狀況。


    開陽累了半天,體力透支的厲害,本就有些脫力。


    如今被這般對待,登時頭昏腦漲,耳中嗡嗡作響。


    還是玉鼎真人見機得快,他擔憂了半天,差點把頭發揪光才等到醫者完事。


    急著關心徒弟的傷勢,卻被一群人搗亂,氣的他怒發衝冠。


    當即大喝一聲:“都閉嘴。”


    喊聲淒厲之極,房中立刻寂靜無聲。


    他板著臉把眾人瞪了個遍,這才滿麵憂色的問開陽:“我徒弟怎樣了,不會有事吧?”


    楊嬋他們迴過神,都緊張的看著開陽,唯恐她說出噩耗來。


    開陽顧不得其他,探手接過天狼從圈外遞進來的一杯茶,對他感激一笑,仰頭灌下,這才長出了口氣。


    “諸位不必擔憂,楊公子的傷勢已經處置妥當了。眼下他傷重體虛,所以才會昏睡不醒。等我迴去開方煎藥,讓他服用,少則三五日,多則十天,他定會蘇醒。到時隻需要悉心調理安養即可,最遲年末,他定然能恢複如初。”唯恐他們有疑問,開陽說的分外淺顯清楚。


    聞言,大家都鬆了口氣。


    之前擔心之下哭的滿臉是淚的寸心,和故作鎮定的楊嬋一起喜極而泣,兩人幾乎是抱頭痛哭。


    狐妹忙上前去勸,自己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哪吒和哮天犬也都上前關心楊嬋,倒把寸心擠開了。


    還是狐妹扶住了她,而她又抱著狐妹大哭。


    玉鼎真人最怕人哭,聽的頭疼,當即捂著頭逃離了是非之地。


    場麵登時又有些混亂,看的開陽直皺眉。


    李靖是官場中人,最善察言觀色,見天狼和開陽被冷落,病人家屬又哭的不能自已,連忙上前道謝。


    天狼也不願意把關係搞僵,立刻和他寒暄,化解尷尬。


    “都別吵了,病人要靜養,你們這是幫他還是害他?”開陽忍了忍,終於忍不住出言製止。


    場麵頓時一靜,楊嬋聞言急忙收住哭聲,抹去淚痕。


    眼下玉鼎真人不在,她不得不出麵。


    楊嬋終於冷靜了下來,她立刻向開陽施禮道:“是楊嬋失禮了,多謝姑娘救治我二哥。”


    開陽側身避過不受,緩了緩臉色,“楊姑娘不必客氣,在下是奉命行事。病人眼下靜養為要,切忌嘈雜吵鬧,隻需一穩妥之人好生照料喂藥、更衣擦身即可。”


    “楊嬋明白了,請姑娘放心,我定會好生照料我二哥的。”楊嬋溫聲道。


    開陽點點頭,“湯藥我會熬製好讓人按時送來,你喂他服下即可。今晚他可能會發熱,我會守在這裏。好了,我要去開方抓藥,先告辭了。”


    和天狼打了個招唿,開陽就領著守在房外的兩個藥童迴了藥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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