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順從的跟著衛寧進了屋子,再和妹妹一起被安置在木凳上坐下。


    驟然大喜大悲,心情激蕩之下,他如同踩在雲端,神智雖在,心神卻有些迷茫。


    衛寧見他不言不語一派乖順,眼神中一片迷茫恍惚。


    安置他坐下後,也不去打擾他,隻為他取了一杯清泉水送到他手中,又和楊嬋閑話了幾句。


    接杯入手,楊戩迴過神。


    本來是故人重逢,應該欣喜歡慶的。


    隻是憶及往事,又怎麽笑得出來。


    畢竟再甜的蜂蜜摻了黃連也隻是一杯苦酒,滿心的喜悅轉瞬就被滿腹的愁苦掩蓋。


    麵對衛寧親切的麵容,他最終也隻在嘴角溢出一抹苦笑。


    方才初見的激動與喜悅此時已經慢慢消散無蹤,隻剩下滿室的靜謐。


    長長的出了口氣,楊戩把目光投往遠處,清朗的聲音中帶了深深的惆悵寂寥,“人生的機遇果然無常,上次匆匆一別,如今再見早已滄海桑田。你的際遇,我們的生活都已經是天翻地覆了!”


    眼前這個初見還是陌路人的青年,讓衛寧感覺他鎮定從容、穩重大方、頗有大將之風。


    雖然他是被追殺的欽犯,心中也不禁讚了一讚。


    眼前的楊戩也已經長大成人,為人處世也成熟穩重了太多太多,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隻是在衛寧心中,他仿佛昨日還隻是一個跳脫少年。


    然而聽了他這一番話,才知道經曆了那一番磨難的他是真的長大了!


    他的語氣中有感慨、有無奈、有唏噓,卻絕不是無病呻吟,故作深沉。


    而是真的發自內心、真情流露……


    看著他俊逸的麵容上帶著與年齡不甚相符的深沉,如刀刻劍削般棱角分明的眉角眼際附著深深的愁苦。


    衛寧心中既憐且惜,憐他身世淒苦,惜他若無此波折。


    以他的心性資質如果能順利成長起來一定會是一代俊傑,隻是如今卻……


    此刻聽他語帶寂寥,一番話語滿是堪破世情之感,整個人暮氣沉沉,讓人聽了心下不忍。


    看的衛寧忍不住皺眉,於是溫聲安慰道:“往事已矣,還是不要太過糾結前事的好。畢竟做人要向前看,你還有大好的年華,怎麽能這樣消沉!”


    聽了衛寧的話,楊戩忍不住苦笑。


    理雖如此,人盡皆知,可是涉及自身,又怎麽可能當真如此灑脫。


    要是當真能這樣沒心沒肺,於己於人,又情何以堪啊!


    隻是衛寧身為上界神仙,於人情是非、世事情態怎麽可能像凡人那樣有深刻的體會。


    於是壓下心中苦悶,對衛寧感激一笑。


    雖然衛寧不解世俗,隻是以己度人,也知道二郎的遭遇與心中的苦楚一定不會因她寥寥數語就消散無蹤。


    隻是她雖在凡間遊曆時日不少,對於凡間的愛恨情仇、恩怨癡纏她卻沒有絲毫經曆感受,現在就算想安慰他,也是無從說起。


    更何況,他以後的不幸生活更是因她而起,她又有什麽立場、什麽資格來安慰他。


    這一切隻能交給時間,慢慢去抹平他們的傷痕。


    三人坐在桌前,半晌無言,房中一片靜謐,似乎有些壓抑。


    楊嬋也早不是之前活潑任性的大小姐了,她知道二哥有心事,也知道衛寧不會不管他們。


    可是他倆的想法似乎有矛盾,所以她隻乖乖的坐在那裏,沒有開口,害怕打擾了他們。


    楊戩沉默的坐在那裏,此時此刻心中早已百轉千迴,糾結萬分。


    他身負血海深仇,滿心冤屈憤懣,更有慈母正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受苦,他兄妹倆遭此劫難尚且在逃命之中……


    初遭大劫、死裏逃生後,他消沉、他懦弱、他渾渾噩噩、他妄圖逃避現實。


    可是殘酷的現實告訴他,如果他不能振作起來,奮發圖強,苟延殘喘偷生於世尚且不可能。


    更何況他還有深仇大恨要報,他還有的受苦的慈母在殷殷期盼,他還有柔弱的小妹需要保護,他怎麽能不振作。


    如今,天可憐見,有高人指路,有貴人搭救……


    他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拜得名師,學成本事。


    因為隻有這樣,他和妹妹才能活下去,他們的命才不需要時刻被攥在仇人的手中。


    進而才能救出母親,大仇得報,才能和母親妹妹安然的生活在一起。


    可是,可是衛寧……他的恩人,他的摯友,對他們傾心相待、全心相護的人。


    她有她的立場、她的思量,對於她的決定,他根本沒有能力反抗。


    難道,真的要像衛寧說的那樣,他和妹妹就要在遠離塵世的昆侖之地度過餘生嗎?


    從此與世隔絕,過著安穩的、平淡的、毫無波瀾的生活。


    什麽學藝、什麽報仇、什麽救母、全成煙雲。


    天庭自此和他再無絲毫瓜葛,他們兄妹會像兩個沒有身份,沒有恩怨的遊魂一樣苟延殘喘。


    一念至此,楊戩滿心滿腹立時充斥著漫無邊際的悲憤和不甘。


    他的臉慢慢漲紅,雙手攥緊,眼中射出堅毅無比的神色。


    不行,不可以,他不能這樣苟且偷生,獨善其身。


    他一定要說服衛寧,一定要,一定,一定!


    楊戩天生是個倔強的人,如今經曆了那樣一番劫難,性情越加偏執。


    打定了主意,很難改變。


    此時此刻,他不再糾結前路,滿心滿眼隻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改變衛寧的決定,他絕對不能那樣活著。


    衛寧和楊嬋一直在注意著他,此刻見他麵色有異。


    楊嬋擔心不已,滿麵糾結的看著衛寧。


    衛寧都不用想,就能猜得到他的心思。


    對楊戩的執拗,她心中有數,隻是她不能改變主意。


    見他苦苦掙紮,心中不忍之餘,卻也無可奈何,隻能拍拍楊嬋的手安慰她。


    她已經做了決定,而且細心思量過,這是傷害最小、最穩妥的方法了。


    該說的她已經全說了,再多說下去,於他也隻能是打擊和傷害。


    衛寧不願再傷他,也不想兩人之間更生嫌隙。


    她搖了搖頭,還是決定先行避開的好。


    她淺笑道:“你且先坐一會,我先帶三兒去休息。然後我要出去看看外麵的情形,畢竟此刻外麵人多煩亂,我也不想再橫生變故。”


    邊說邊拉著楊嬋站起身,話音一落,就抬腳準備離開。


    還未走出幾步,就被楊戩一把抓住手臂。


    他抓得並不緊,她不是不能掙開的,可是他周身籠罩的哀傷與絕望卻讓衛寧不忍動作。


    他修長的手指卻讓人覺出前所未有的堅決,她隻得無聲的歎了口氣。


    對楊嬋安慰的一笑,“三兒你先迴去休息,我和你二哥有話要說。”


    楊嬋滿眼忐忑,卻不敢多說,幾乎一步三迴頭的走了出去。


    衛寧停在原地,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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