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寧皺著眉一動不動的看著大金烏,而他也並沒有移開視線,絲毫不讓的靜靜迴視她。


    緩緩吐出一口氣,衛寧安撫的看了看無助恐懼的瑤姬。慢慢抬起頭,“神將,能否通融一二?”


    大金烏堅定的搖了搖頭,“衛寧仙子,請你馬上讓開。否則,我定會向陛下參你阻撓聖命,妨礙公務之罪。”


    衛寧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落入了穀底,對說服大金烏絕望了。


    咬牙閉上眼又睜開,衛寧決然道:“不論神將要參我什麽,今天,我絕不會讓開。”


    大金烏猛抽了口氣,瞪大雙眼怒視著她。他氣的手抖,舉劍前指,怒斥道:“仙子這是要和在下刀兵相見,公然違反陛下旨意、逆天而行嗎?”


    衛寧的心猛的一震接著酸澀難當,一點也不想,可是,自己沒有辦法!


    她咬了咬唇,壓下心中複雜的情緒,咬牙堅決道:“人命關天,衛寧無話可說,實在不得不為!”話音一落,她伸直右臂,丹心業已在手。


    “誒,誒,這是何必呢,二位上仙,不用為了這一點小事就傷了和氣不是,咱們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啊!”魁偉的天蓬元帥急了,連忙勸和。


    不理喋喋不休的天蓬元帥,大金烏怒發衝冠、唿吸沉重的看著手執丹心的衛寧,眼神複雜難辨。


    衛寧強迫自己不移開目光,和他對視。


    大金烏,對不起,可是她必須救這兩個孩子,等事了之後,一定向你賠罪。


    衛寧心下一定,排除雜念,全心備戰。


    這一次,不是比試切磋,勝負不再是無關緊要,自己……輸不起!


    生平第一次,她有了那樣強烈的信念和求勝念頭,她……一定要勝。


    此刻,除了必勝的決心,衛寧的靈台一片空明,靜靜的看著大金烏。


    他一定能感受到她濃濃的戰意和強烈的決心,但是他也絕不是不戰而退的人。


    身經百戰的大金烏此刻也是靜心收攝心神,對衛寧沉聲道:“好,三界的規矩,強者為尊。今日我大金烏與衛寧仙子在此一戰,你勝則我立刻收兵,放過楊戩楊嬋兄妹,帶瑤姬上天複命;若我勝則立刻處死楊戩楊嬋兄妹,並帶瑤姬和你上天,交由陛下處置。”


    衛寧點頭應戰,“好,一言為定。”


    語罷,大金烏即刻平舉寶劍,劍尖直指著衛寧,靜等她出招。


    圍著的天蓬元帥和眾天兵天將即刻後退,留出場地給他們倆。


    衛寧想到身後的兩兄妹,沉吟片刻,幻出‘非情’迴身遞給楊戩,“你們倆不要分開,好好拿著!”


    這裏可是有十萬天兵天將,萬一哪個立功心切,無恥偷襲,到時她救援不及,豈不令人歎惋。


    有‘非情’在,一定能護住他們。


    衛寧放下心事,再無後顧之憂,轉過身,靜心準備與大金烏對戰。


    見她已做好準備,大金烏大喝一聲,率先出手。


    衛寧的劍法講究婉轉平和,以守為重,所以,她沒有急著先出手。


    見大金烏出招,她立刻迎上,兩人短兵相接。


    相比起上次切磋,他的招式淩厲迅捷許多,力量也有所改變,想來上次是他手下留情了。


    隻是衛寧在凡間曆練了幾年,動敵無數次,其中也不乏生死險境。


    之後更與瑤姬切磋過數次,她的經驗、技巧早已今非昔比。


    最重要的是,這一戰,她有必勝的信念!


    一時之間,院中刀來劍往,兩人打得難分難解。場中卻是平分秋色,兩人都沒有占了上風。


    百招過後,大金烏的招式有些微遲滯。


    他的進攻,一力降十會,講究在最短的時間內以最強烈猛力的攻勢將對手震懾壓服。


    如果不能速勝,則會因為法力精力的消耗而漸漸落入下風,眼下就是這種情形。


    百招之前,他攻她守,衛寧雖然沒有落入下風,卻很是被動。


    現在,她逐漸搶迴主動權,大金烏則漸漸的有些不支。


    衛寧不敢大意,立刻把握機會,加大攻勢。終於在近五百招後,覷準他一個破綻,打算一擊定勝負。


    衛寧舉劍上挑,他立刻橫劍格擋。她手法急變,變招將大金烏的寶劍格飛,左手閃電般前探,一把抓住。


    大金烏他閃身急退,衛寧攻勢不變,旋身執劍前刺……


    最後,情景定格,眾將大驚,大金烏已經被丹心劍指咽喉。


    衛寧忍下因激烈對戰和深重的緊張放鬆而起的氣促,微張了嘴緩緩平息吐納。


    她定定的看看他,一時不知該是什麽心情。


    大金烏的眼神複雜,衛寧明顯看到了他一閃而逝的欣慰。


    頓時,她心中驚疑不定。即使自己進步再快,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將大金烏製服的。


    應該是……是他有意相讓,想要在暗中放楊戩楊嬋一條生路吧!


    畢竟那是他姑姑的兒女,是他的表弟表妹。


    而且在衛寧心裏,從不認為他是個狠辣絕情的人。


    想到這些,她暗自鬆了口氣,心中輕鬆不少。念及之前對他的怨怪,心中生愧。


    “我輸了。”正在衛寧胡思亂想的時候,大金烏淡淡的開口。


    衛寧迴過神,收迴劍,向他點頭致意。


    收起丹心,上前一步,衛寧捧起他的寶劍,雙手奉上,“承讓。”


    然後輕聲道了聲:“謝謝。”


    大金烏定定的看著她,衛寧坦然迴視。


    半晌,大金烏微歎了口氣,接過劍,收在身後。


    衛寧心願得償,向他微微一笑,轉身準備過去帶楊戩楊嬋離開。


    她轉過身,笑著看向那兩兄妹,邁開腳步。


    哪知,剛邁出一步,衛寧就感到一股霸道的氣勁自她背心送入,迅速竄遍全身。


    她根本來不及反應,轉瞬之間甚至就被定在了當場,甚至連眼皮也動不了了。


    身子僵著,衛寧的心也刹那間凍結石化,很冷很硬,瞬間散遍四肢百骸。


    心中眼前一片空茫,一時間她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聽不到了。


    像似經曆了萬載千秋,又仿佛隻過了一瞬。衛寧隻覺著眼睛刺痛,炙熱萬分。


    她空洞的雙眼漸漸有了影像,是那驕陽似火的大金烏,他的身影慢慢出現在衛寧的視線中。


    他轉到了她麵前,不知道站了多久。


    衛寧看著他,他也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似乎是經曆了驕陽炙烤,衛寧的身心慢慢恢複知覺,痛……原來冰雪化凍後是這種感覺!


    手腳酸軟,衛寧相信,要不是被定身法定在當場,她隻怕要軟倒在地。心頭像是壓著巨石,簡單的吐納都很艱難。


    為什麽?她無聲的問他。


    大金烏麵如鐵鑄,唇似斧刻,半點動靜也沒有。


    他靜靜的看著如遭重創的衛寧,此刻早已經滿心決絕,再無半絲僥幸。既然有幸被認為朋友,那就讓他來教會她這三界最重要的法則。


    天道權勢之下,每個人都是螻蟻芻狗。除了順天應命,任誰也無法在這萬丈紅塵肆意妄為。


    她身在局中,為上位者忌憚卻不自知。還要將把柄示眾,自絕後路,當真是不知死活。


    是他錯了,不忍讓她見這世間汙濁,泛泛而談,卻終究是害了她。


    大金烏不是沉浸過去的人,既然錯了,就要改。


    不讓她親眼見到人心險惡,天命難違,就是他說上一萬遍她也不會放在心上的。


    至於後果,大金烏心頭刺痛,卻轉瞬清明,聽天由命,他絕不後悔。


    沒有再看衛寧,大金烏猛地轉頭看著楊戩楊嬋。


    他後退一步,與衛寧並立,冷冷的聲音緩緩傳進她的耳中,“阿寧,你來到三界五年了,你根本沒有記住更沒有明白我當初告訴你的那句——‘人心難測’,你,還沒有真正長大。今天,我來幫你,用他們的命!”


    他的聲音抖的提高,手中長劍閃電般指著楊戩和楊嬋,兩人應聲抖作一團。


    衛寧的心猛的一跳,然後開始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她覺得全身的血都凝固了,身體幾乎要顫抖。體內氣血翻湧,心緒繁亂,頭腦一片混沌。


    忽然,楊戩手中的‘非情’發出一聲長嘯,除了衛寧和大金烏,院中其他人包括天蓬元帥都被突如其來的聲波震的退後,很多人摔倒在地,大家都捂住了耳朵。


    楊戩兄妹離的最近,也被聲波震得踉蹌飛退,重重摔倒在地,‘非情’也被楊戩甩了出去。


    衛寧被‘非情’的長嘯震醒,猛地迴過神。


    她從沒聽過‘非情’發出這種聲音,應該是自己的心緒影響到了它。


    眼看著‘非情’從楊戩手中震飛離手,衛寧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眼前一黑。


    大金烏反應非常迅速,閃身一抓,‘非情’立刻被他收入手中。


    衛寧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破滅了,完了!


    她絕望的站在那裏,眼睜睜的看著一切發生。


    看著大金烏揮劍準備動手,看著他被天蓬元帥阻止,看著天蓬一步一步走上前,看著已經站起身的楊戩楊嬋絕望的抱在一起。


    看見……看見他們被重重一擊,身體飛了起來,重重摔落在地,再無動靜。


    兩滴淚慢慢從衛寧眼中湧出,順著臉頰滾落,溫溫的,癢癢的。


    有風吹過,她的額發被吹起,她的視線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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