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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一我們在家打了一天麻將;初二叫上韓宇龍、方洛他們一起帶著珠珠逛了逛大城市的廟會,熱鬧一番後的幾天便隨母親一起拜訪生意上和生活上的一些朋友。


    正月初六我和珠珠啟程返迴小城,同天母親帶著外祖母去了南方外祖母的老家踩踩故土。


    一大早,趁著家裏人都還在熟睡,我悄悄出了家門。沒有開我的小跑,而是叫一輛出租車將我放在某條小街的街角。


    街邊的早點鋪人聲鼎沸,一間間小門臉上均貼著喜氣洋洋的“喜”字、“福”字。買早點的人群操著地道的方言互相拜年、聊天,一派其樂融融。


    我戴著遮住半張臉的大墨鏡,微笑著走在這條算不得熟悉,也並不陌生的小路上。路旁的樹木變粗了不少;街心公園的柵欄被重新粉刷了;腳下的柏油路似乎剛鋪上沒多久。


    無論是什麽,都需要改變,需要翻新。在這飛速發展的時代,一成不變注定是被淘汰的命運。


    而我,卻是個懷舊的人。


    路邊花壇上鮮亮的瓷磚讓我感覺有些刺眼;唿嘯而過的機動車排放著汙濁的尾氣;那刺耳的汽車喇叭遠遠不如自行車的車鈴那般清脆。


    我覺得我在被拋棄,因為我不願改變,不肯放棄對過去的執念。


    正如此時此刻,我正踱步在尤燁所居住的那條街上……我無法在歸來時告訴他“我迴來了”,亦無法在臨行前向他道別。


    我緩步到他家樓下,看著那扇緊閉的窗,默默地在心裏說聲“親愛的,再見”……


    離開他家以後,我獨自一人重新走過那些我們曾一起走過的路。


    去了我們初吻的那個車站,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等車的人們焦急的神情。


    去了他曾為我打過架的學校,緊閉的大門仿佛阻擋了一切可能的迴憶。


    去了他給我買毛絨玩具的禮品店,耳邊傳來若有若無的一聲“喜歡嗎?


    去了他最愛的網吧,卻發現那裏已經被改成一家藥店。


    去了我們常去的茶吧,眼前竟是一家火鍋店。


    呆呆的望著火鍋店陌生的招牌,我懷疑是不是除了站在原地的自己,這個世界早已麵目全非,昨天,果真是一去不複返。


    或者,我也早已麵目全非——眼前浮現吳琛的身影,以及正被他壓在身下渾身赤裸的自己……


    是啊,我也已經不再是昨天的我……


    想到一個故事:一個老太太總覺得自己是一朵香菇,每天都撐著傘蹲在外麵不吃不喝不說話。


    一天,她的醫生蹲到她旁邊,並讓老太太相信他也是香菇。過了一會兒,醫生站起來走動,老太太問:“你是香菇為什麽還可以走動?”


    醫生反問她:“為什麽香菇不能走?”


    老太太覺得很有道理,便也站起來走動。


    中午醫生開始吃午飯,老太太又問:“你是香菇為什麽還能吃東西?”


    醫生假裝生氣說:“說誰香菇不能吃東西了!?”


    老太太覺得有道理,於是也開始吃東西。


    一段時間之後,老太太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了。


    除了她還堅信自己是朵香菇。


    我抬起頭,透過墨鏡看著暗藍的天空,默默道:“無論我做了什麽,無論我變成什麽樣子,我永遠都還是那朵香菇……”


    如兩年前離開時一樣,我沒有讓任何人送我。我見不得生離死別的場麵,我怕自己會舍不得離去。


    出門前與母親和外祖母擁抱道別,差點又忍不住落下淚來。狠狠地抽了抽鼻子,和珠珠拎著簡單的行李離開了……


    由於心情的緣故,迴去的這一路並沒有來時那樣有說有笑。我安靜的開車,珠珠在旁捧著那兩隻烏龜,時不時的找點話茬和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你是不是虐待他們啊,讓人家吃不飽、穿不暖,這麽多年了也不見長大。”


    我無奈的辯解道:“龜箱我都換了兩個了,怎麽可能沒長大……”


    珠珠不再理我,繼續琢磨著那兩隻半睡半醒的烏龜。


    “珠珠,我想我還是和吳琛分手吧。”


    “為什麽突然說這個?”


    “我隻是覺得不能再這樣拖泥帶水了,不但是折磨自己,連吳琛也跟著痛苦。長痛不如短痛,也許分開是最好的選擇吧。”刹那間我覺得自己的語氣很像尤燁。那時他選擇分手的原因,又何嚐不是如同我現在這樣?


    “你選錯對象了,你要放手的人應該是你的那個尤燁,而不是吳琛。”


    “但是我放不開尤燁,他就像我的影子,永遠跟在我身邊!”


    “那吳琛就很好擺脫?你覺得他會妥協嗎?”


    “我知道他不會妥協……但是我要怎樣麵對他?繼續辜負他?欺騙他?將他對我的愛當做垃圾一樣扔到角落?”


    “哎……你啊!全都是自找的別扭……”珠珠有些愛莫能助,又有些憤然,似乎還有些憐憫:“反正我是不讚成你和吳琛分手!人家對你多好啊!你憑什麽不領情啊!不就是個初戀嘛!誰沒個初戀啊!誰像你那麽提不起氣啊!要人人都跟你似的,人類早就滅絕了!”珠珠大聲嚷嚷了一番之後頓了頓,降下分貝接了一句:“不過還是看你自己怎麽決定了。”


    “恩,我知道了。”


    滿懷糾結的迴到小城,雪兒為我和珠珠準備了豐盛的晚宴。


    “一姐!花生糖!你們終於迴來了!我想死你們了!”雪兒對我們倆又抱又摟得,興奮得一塌糊塗……


    我抖起十二分精神與雪兒打鬧,珠珠則是擺足了大姐大的派頭,如看戲一般在旁鼓掌叫好。


    我和珠珠說過不要告訴其他人我的,我是為了逃避過去才來到了這裏,如果連雪兒她們都帶著過去的氣息出現在我的生活中,那我還逃出來做什麽呢。


    珠珠答應我說她一定不會告訴別人我的事情,包括姐夫。但若是我自己情緒低落露出了馬腳,那她就無能為力了。


    我感激的點點頭,告訴她“我絕不會露餡。”


    “一姐,我想出國,你教我英語吧!反正你現在也不上班了,來給我當家教,這樣我能學英語,你有我作伴也能解悶,一舉兩得,多好!費用方麵全聽你的。”雪兒放下筷子,不經意的說著她的決定。盡管如此,我和珠珠都聽得出她是認真的。


    自雪兒工作以後,我能感覺出她正在飛快的成長。她心裏總覺得自己很軟弱,是個被嬌慣大的千金小姐,沒有什麽本事。先前她也和我提到過想要出去看看這個世界,如今,看來她是真的下了決心,打算遠走高飛了。


    “怎麽想出國了?你現在不是挺好的嗎?”珠珠有些不解。


    “就是想開拓開拓視野,長長見識。你們倆都在國外呆過,所以自己可能不覺得這有什麽稀奇。但是旁人與你們接觸的時候都能感覺到你們身上與眾不同的氣質。所以我也想有所改變。”雪兒一字一句說得真切,年輕人,願意出去闖闖不是壞事。


    “你爸媽怎麽看這件事?”我想了想,如此問道。就算年輕人離家闖蕩不是壞事,也還是要尊重家人的意願,尤其還是個女孩子。


    “他們沒有意見,隻要我能考過英語,他們就放我走,並資助我在國外的生活。”


    “我給你當家教是沒問題。費用方麵,我說不收想來你也會覺得過意不去,那就象征性的給點吧。”珠珠托著下巴若有所思的說著,雪兒倒是一下子興奮起來,給了珠珠一個熊抱又另送了香吻。弄得珠珠拚命的擦拭臉上的油花。


    “恩!沒問題!謝謝一姐!你幫了我大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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