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原本是一個月明高照的日子,可惜是陰天。好在陰天不陰月,這雲遮明月的夜晚,比起月黑之夜也算明快一些。


    姚家嶺村前的柳林,籠罩在一片朦朧的夜色中、、、、、、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千古流傳的美麗詩篇,洋溢出的是一種佳人相約的柔情蜜意。而今晚的這對男女——辮子與秦大路,看似他們同樣也是人約黃昏後,但他們的相約,卻是完全另外的一種景像、、、、、、


    聽著辮子哀痛欲絕的訴說,秦大路陷入了一種無以言表的悲痛與憤怒之中——他萬料不到自己心愛的人,竟遭遇了這麽大的苦難與不幸!


    聽著辮子的哭訴,對秦大路而言,那無異於是萬箭攢心,他直覺得那些苦難與不幸,還不如幹脆擱在他自己身上來得好受、、、、、


    沒等辮子把話講完,已是氣炸心肺、忍無可忍的大路,二話不說,抬腿就要走。


    辮子一見,一把抓住他,問道:


    “大路哥,你、你要幹啥去?”


    “我倒要去會他一會,看看他是不是人揍的玩意!”


    “不,不,大路哥!你別去。你不能去。沒有用的。他那人,你是不知道、、、、、、要不是顧慮我娘和我二哥,我,我即使對付不了他,可我去死,他總還管不了吧?可我、我又不能、、、、、、”


    辮子說不下去了,隻剩了哀哀地哭泣、、、、、、


    麵對著眼前可憐的辮子,秦大路由不得潸然淚下起來。同時,大路也不禁無限悲愴地:


    “、、、、、、以前,我、我隻覺得這世上、、、、、、就數我是夠可憐的了。對你,我也隻是隱約覺得你過得也不好。可我、、、、、、我哪裏知道你、你竟、、、、、、”


    辮子一把抱住了大路的雙腿,哀哭著道:


    “大路哥,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幫幫我,大路哥、、、、、、”


    姚鐵家。飯桌前。


    姚鐵和辮子在吃飯;辮子吃得很慢,味同嚼蠟、、、、、


    突然,一陣惡心襲來,她禁不住趕忙一把撂下手裏的煎餅和筷子,起身跑到門外嘔吐起來。


    見此情景,姚鐵愣怔了一下,之後神味複雜地激動了起來,臉上的肌肉也由不得抽搐、、、、、、


    待惡心平複下去,辮子擦擦眼裏迸出來的淚花,遲緩地走迴屋來,坐迴到桌前,眼神一直慌怯地不敢去看姚鐵的眼睛,隻是臉一低,慢慢去拿起桌上的煎餅和筷子,心下惴惴如罪犯待審。


    姚鐵盯視著辮子,莫名的衝動令他對辮子發問道:


    “你說,你這、、、、、、是誰的?”


    辮子隻是把頭更低下了一些。


    “告訴我:這到底是誰的?告訴我!”


    追問的同時,姚鐵還猛地一拍桌子。


    辮子受驚似的猛一抬頭,她看了一下姚鐵,嘴唇囁嚅了一下,但終於沒有說出啥,隻是又低下了臉去。


    姚鐵惱怒異常地:


    “你、、、、、、你倒是放句屁呀!啞巴了你!”


    辮子沒有反應。


    如此之下,舊景重現——惱怒地姚鐵兩手一伸,嘩啦一下,將麵前的桌子一把掀了個底朝天、、、、、、


    嶽家溝。夜晚。


    嶽二全家。


    時間還早著。往常這個時候,二全和丁素梅還正忙活著。但今晚丁素梅卻想早些收工。


    “今晚就到這兒吧。就算明早有來批貨的也誤不了事,還是早歇歇好了——這些日子一直也沒得閑。”


    丁素梅說著話,沒等二全說啥,起身就去把電閘關掉了。


    二全隨之停住手,嘴上不情願地說道:


    “這活計沒別的,就是得熬點眼。不過也沒什麽,習慣就行了。這也總比上山去出大力輕快得多了。要不——你累了你就先歇著,我、、、、、、、”


    “還是別囉嗦了,今晚就早歇著吧。活計還能有個幹完的時候嗎?掙錢歸掙錢,該歇的時候也得歇。快算了吧。”


    二全隻得罷了手。


    似乎是因為今晚收工早,還沒到疲乏犯困的時辰,也或許是與生意火爆、“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無關係,所以,看上去,二全與素梅的精神狀態都顯得蠻不錯——在相互給對方撲打了身上的塵土,然後又去清洗手臉的過程中,兩人還一直不停地說著話、、、、、、


    二全好奇地問:


    “問你點事:那陣子,慶林嫂子那‘破機槍’,跟你在屋裏一個勁地唧唧咕咕說笑啥呢?說得還那麽熱鬧。我在外麵一推磨就嗡嗡響,一句也沒聽清楚、、、、、、”


    丁素梅笑道:


    “讓你聽清楚了能行嗎?女人家啦呱,你伸著耳朵聽個啥勁?嘻嘻、、、、、”


    話雖這麽說,丁素梅失笑一下之後,不由得就接著道:


    “真是名字沒有錯起的——破機槍嫂子的那張嘴確實是夠破的;一啦啦起來就沒完沒了。也沒個把門的、、、、、、嘻嘻、、、、、、”


    看著丁素梅那忍不住笑的樣子,二全由不得好奇,便追問道:


    “看你這樣子,她到底跟你說了啥好笑的事?”


    “你真想知道啊?嘻嘻。”


    “能說就說說唄,還有啥大不了的。”


    “那好,我就告訴你、、、、、、嘻嘻,破機槍嫂子跟我說的,是她剛結婚過門那晚的事情呢、、、、、、嘻嘻,她說呀,嘻嘻,她說結婚那晚上,她跟慶林因為是頭一迴,加上、、、、、、嘻嘻,加上慶林又是個‘三條腿’、、、、、、嘻嘻,她就疼得哭了出來。哪知慶林為了逗她高興,竟勸她說什麽:‘大嫂子,你別覺得不得勁,這事天生也是該當——即然是趕大車的遇上了小胡同,沒辦法,湊合著來吧。’嘻嘻。”


    二全聞之,也禁不住發笑了起來、、、、、


    堂屋,裏間。


    丁素梅已是脫了衣服躺下,身上蓋著一床毯子。但燈還沒有關上——二全在外頭還沒進來。


    不一會,二全進來,坐在床沿開始脫衣服。


    丁素梅看了看二全,從毯子下麵伸出一隻腳,在二全的腰眼那部位碰了碰,頗有點意味地柔聲問二全道:


    “哎,你沒記得有多少日子沒到我這頭來了?”


    “這個、、、、、嘿嘿,我、我還真是記不清了、、、、、、。”


    丁素梅嗔怪似地:


    “你呀、、、、、、就是一頭鑽進了錢眼裏,整天價光尋思著掙錢了,啥都忘了、、、、、、。”


    話說到這裏,丁素梅也就不再說下去,隻是用她的那隻赤腳又在二全的腰眼那兒踢腳似的碰了兩下、、、、、、


    丁素梅的暗示,一下煽動起了二全心底那多日沒有迴味的感覺與欲望,他就像一個喜歡吃糖的孩子走過小賣部,一眼又看到了玻璃櫥窗裏麵糖塊的那誘人的花花綠綠、、、、、、


    激情過後的丁素梅,一時似乎餘興未消,她還想跟二全說會話兒。


    於是,她就對二全說起破機槍嫂子說給她的一個抓弄自己小叔子的笑話。二全問道:


    “你是說慶存嗎?”


    “就是他,破機槍嫂子說,別看慶存他人似乎傻乎乎的。可看他有些時候似乎又不傻。尤其是對女人身上那點事,他比誰都來得有興趣——一天到晚,兩隻大鈴鐺眼老就喜歡在女人胸前腚後亂掃目。要說起他幹活偷懶耍的小心眼,那可比個聰明人都鬼道。就說推磨吧。他一抱起磨棍肯定就打盹,四兩力氣也不想出。有一迴,破機槍嫂子故意想耍耍他,就在推磨之前,拍拍自己胸上的那一對,對他問:‘嫂子的這一對寶貝你稀罕嗎?’他點了點頭。嫂子就跟他說,讓他推磨時跟在自己後頭,隻要他走得快,能攆上嫂子,嫂子就讓他摸一迴。他一聽可就來了精神。當開始推磨時,他就邁開大步唿唿往前趕,一心想攆上前麵的嫂子。但他總歸還是傻,他就沒琢磨明白一個道理:推磨都是各有各的位置,隻要腳步都別落下,誰想攆上誰,那都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就這樣,一直到磨推完了,他也沒能把嫂子攆上,自己反倒累了個通身汗淌、、、、、、”


    丁素梅還正說得蠻有興致,可沒等說完,她忽然就聽到了二全那裏發出的輕輕鼾聲來。這讓她不免頓覺掃興。


    但她轉念一想,這些日子也夠二全勞累的了,剛才還跟自己又激情了一把,所以,她隻是輕輕歎息了一下,然後輕輕地把毯子往二全的身上好好蓋了蓋,將邊角地方給掖巴了一下,免得受涼、、、、、


    夜,靜謐著。丁素梅一時仍無睡意;聽著屋外秋蟲啾啾,她心裏不禁就尋思著:這“秋狗子”可真是應時令——夏天的時候它一聲不吱,這剛一立秋,它見天晚上一準就會鳴叫不停、、、、、


    這麽有一搭無一搭地尋思了一會,丁素梅不覺也就漸漸進入到了一種迷迷糊糊狀態、、、、、、


    正朦朧間,似乎是冥冥之中有什麽東西戳點了她一下,或者是某種心靈感應吧,反正丁素梅的心裏不由地就是一悸動,接著二姐丁素琴的形像便在她的眼前浮現了出來——神情哀傷、滿眼含淚地注視著她,似乎是想對她說啥、卻又說不出來的樣子、、、、、


    但是,當丁素梅猛然一下睜開眼睛時,剛才的幻影蕩然無存,眼前隻是似乎跳蕩著無數黑點的夜色、、、、、、


    丁素梅不知道自己為啥會突然這樣——這也讓她由不得動起了思想,半天沒能入睡、、、、、、


    她開始想到這陣子自己隻顧了忙活,也沒得空去看看二姐,也不知二姐現在咋樣了——她想過幾天一定得抽個空去看望二姐一趟。


    進而,她還想到:算起來,現在二姐懷孕在身也有七個月了吧?上次自己去看望時,二姐說過一直想要托人到醫院去做個b超查一下,看看這次懷的到底是男還是女——如果再是個女孩的話,那也就隻好去流掉、、、、、、不知二姐現在去查過沒有?情況到底怎樣了、、、、、、


    “二姐總不會出啥意外吧?”


    ——鬼使神差地,丁素梅心裏忽然對自己冒出了這樣一句不祥的疑問來、、、、、、


    下一章節的標題:無語問蒼天。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野山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林世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林世見並收藏野山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