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姚鐵:


    他正在洞房裏衝著不想吃早飯的辮子大發脾氣,話音未落之際,就聽得外間裏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吆!這新婚大喜的日子,天明剛起來的就吼喝個啥?”


    隨著話音,一個身材高大的婦女一掀門簾進來裏間,一見眼前陣勢,她一抬手就很爺們地在姚鐵肩頭上拍了一巴掌,劈頭蓋腦地就責怪道:


    “哎吆我說他叔,你這是哪根筋不對?新娘子咋惹著你了,值得你這麽吹胡子瞪眼的?都說新媳婦愛三日,這還沒出三天呢,怎麽你這就嫌了?哪有你這麽對待新媳婦的?真是!快一邊去吧。讓我好好看看這新媳婦。嘻嘻。”


    說完話,那婦女朝外扯了姚鐵一把。


    姚鐵沒說啥,隻是氣惱地朝辮子離棱了一眼,一噴鼻氣,出了裏間。


    姚鐵顯然也沒啥胃口,他出了裏間,並沒在外間屋裏坐下吃飯,而是氣唿唿地一直出了院門,到街上去了。


    那婦女看著姚鐵出去裏間,轉迴臉來,見辮子站起了身來,正用陌生的目光打量著她,便笑道:


    “不用看,你這會是還不認識我。告訴你,往後啊,咱就是鄰居,我是你西院的,孩子他爹叫姚大炮,你往後叫我嫂子就行了。”


    一見大炮媳婦這麽說,辮子便隨即叫了一聲“嫂子”。


    大炮媳婦笑著答應著,拿眼把辮子上下一番打量,誇讚地道:


    “看看!多標致的一個人兒,可他叔怎麽新媳婦這剛嫁進門就吆五喝六的,什麽脾氣!”


    大炮媳婦抱打不平地隻顧自說自話。不難看出,這是一個性格爽直、潑實的女人。


    見辮子對她的話並不接言,隻是把臉兒一低,大炮媳婦一沉吟,勸道:


    “他嬸子,新婚喜日的,還能有什麽大不了的事?無論心裏有啥事,該吃飯時總得先吃飯才是。再說了,男人嘛,或多或少地都會有那麽點驢性,哼個鼻子尥個蹶子的,這也正常,以後慢慢你就知道了,閑得去在意、、、、、、。”


    辮子為難地:


    “嫂子,我、、、、、、真的不想吃、、、、、、。”


    “那、、、、、、嗨,要是實在不想吃,那也就不吃唄——這點我自己就有體會;當年我那剛過門的頭幾天,也是一股心火助著,滿口裏發苦,心裏說不出是個啥滋味,也是不想吃飯。過一陣就會好的、、、、、、”說到這,大炮媳婦又對辮子解釋地笑道:


    “本來,你昨天一過門,我就得過來看新媳婦——認一認咱這新鄰居,隻是說來也巧,昨天我娘家的兄弟也正好結婚,我這不就給他幫忙去了,剛剛才迴來。”


    辮子客氣地讓著大炮媳婦到床沿那兒落座,自己隨即也想坐下來。但似乎是下身哪裏突然疼痛了一下,使得她坐下身時不由得眉頭一皺,暗暗地吸了一絲涼氣。


    辮子的這一舉動盡管細微,可還是被大炮媳婦看在了眼裏,便把臉朝她一湊近,低聲關切地:


    “是哪兒有點不自在?”


    辮子一時羞於迴答什麽。她更不會對大炮媳婦說起昨晚姚鐵像毛驢脫韁一般,隻顧自己痛快發泄,把月經都還沒幹淨的她一夜上了四次的事情。她見大炮媳婦問她,不知是因為下身的疼痛,還是內心裏委屈難過,嘴上沒說出什麽,臉一低,成串的淚珠可就掉落了下來。


    大炮媳婦似乎也明白了什麽,他同情地看著辮子,歎出了一口氣,還不由得責怪道:


    “他叔這也真是的!莫非打鐵把心腸都打硬了?自己的媳婦咋還不多上心在意著點?女人家剛結婚,哪個不都嬌嫩著,跟個破馬張飛的老娘們怎麽能一樣?真是!”


    聽得大炮媳婦這麽說,辮子的眼淚更是成雙成對地落了下來、、、、、、


    大炮媳婦,今年三十五歲,長得人高馬大,最有特點的是她那一對渾圓的大屁股;按鄉間的老說法:大腚窪窪腰,準是孩子包——這樣的女人肯定能生養。


    事實也果然如此。她自從過了門,先是及時生下了一個男孩。到孩子剛出了滿月,她那裏又不失時機地懷上了。


    待等懷胎十月期滿,她居然又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兒子!


    如此一來,家裏可就熱鬧了——跟前一下子看著仨孩子,大的不大,小的不小,這個吃奶,那個尿尿,一個哇哇哭,另外兩個也跟著鬧,可就把一家老少忙了個暈頭轉向,寢食難安!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大炮兩口子擔心萬一再馬上懷了孕——要是再接二連三地添上幾口,家裏那可真就亂套了。所以,為避免再馬上懷孕,兩口子嚇得不得不分開床睡覺——裏間一個,外間一個,想來個井水不犯河水。


    哈哈,說來這辦法倒也能管用,可就是實行起來難以持久。這不,過了沒多日子,兩口子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麵便開始被打破了——今早,外間的這位借口找替換衣服,光個身子就進了裏間;明晚,裏間的那個說脊背上發癢,自己的手?不到,到外間來找個幫忙?癢的、、、、、、


    就這麽著,兩口子既想湊堆,又怕懷孕,你來我往就像過家家似的,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正在這時候,計劃生育管理人員找上了門來,動員他們戴環節育,他們當然樂於響應,態度那是相當的積極。而他們的積極響應,不光給自己解除了內心擔憂,還被樹為村裏計劃生育的模範;即受了表揚,還得了一份重獎——臉盆、手巾和肥皂之外,另外還有幾包奶粉以資鼓勵。


    不用說,那奶粉他們正好可以拿來喂養孩子。


    這事讓他們兩口子在被窩裏都偷偷樂了好多迴。


    也正是由於大炮媳婦有一對渾圓的大屁股。曾有一個笑話,說是大炮當年相看他老婆時,一看到他老婆的那高大身板,尤其是那副大腚盤,頓時驚喜地大讚道:


    “俺娘啊!一塊好地!”


    其實,但凡對大炮稍有了解的人,一聽這個笑話就知道這純粹是無稽之談,因為大炮這人,別看名字很豪氣,其實不僅論身材是個小巧人就是從性格上看,也是相當“悶”的一個人,他當年相親時,即使心裏真的對女方有那種感歎,他也絕不會那麽脫口而出的。


    可以說,大炮自結婚後,他的日子過得還比較安生平穩,從某種程度上講,也實在是得益於他的性格比較悶;因為他的老婆與他的性格那是截然不同的:直爽,潑辣,說話辦事都顯出一種風風火火的氣勢,所以說,要不是多虧他的性格比較悶,那他兩口子非得三天兩頭就幹架不可!


    大炮媳婦自小就是個潑辣脾氣。以前在家裏上小學那會,因為老師冤枉她,她竟然把老師一板凳就打了個頭破血流——這些就不多說了。就說她跟丈夫姚大炮剛結婚時,新婚第一夜,丈夫便極其意外地領教到了她的潑辣風采——


    那天晚上,送走了最後一撥來鬧洞房的人們,大炮媳婦見天色已晚,便先於大炮脫衣上床進了被窩。


    雖然是新婚之夜,初次守在一個陌生男人的麵前脫衣上床,但大炮媳婦還並沒有表現得多麽不好意思——覺得反正也就是這麽一迴事了,還扭扭捏捏的拿什麽架步!


    可是,身為新郎官的大炮,與她的表現可是迥然不同;盡管身為男人,可大炮的表現簡直就像個薄臉皮的小媳婦——在床前吭哧癟肚地犯起了扭捏,半天的工夫過去了,大炮卻還在床前的地上轉磨磨,總就是抹不開臉麵脫衣上床!


    眼見得大炮在床前地上那股酸貓家兔的扭捏勁,大炮媳婦的心裏起初還不由得感覺好笑。但見大炮吭哧癟肚地轉磨半天了還是在那裏像似小媳婦扭秧歌,大炮媳婦可就禁不住有些心生惱意了——一個按捺不住,便開口衝大炮惱刺刺地道:


    “瞧你這點出息!想睡覺就趕緊上床,不想睡就幹脆院裏蹲著去!”


    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別看她一向總是一股風風火火、不拘小節的潑辣樣,又沒多少文化,是個很粗線條的一個人,但她出嫁之前在家娘,那也算得上是一個“聞名人物”;


    當年那時候,她即幹過生產隊的婦女隊長,也混過文藝宣傳隊(報幕時楞說北京語,把下一個節目說成“瞎一個節目”),加入過團組織,進過女民兵排。公社的主席台上領過獎,還幾次上過光榮榜。後來,村裏的黨支部甚至還研究過要發展她入黨!


    隻可惜,恰恰就在這節骨眼上,她卻發生了一件說來頗有些不雅的事情,讓她入黨的事情就此擱了淺。


    那是一天午飯後,大家都在街上等著,準備出工。因她平常素日就喜歡跟人嘻嘻哈哈地打牙撩嘴鬧個笑,有一個她叫六叔的半大老頭,也實在是時氣生心,突發奇想,竟指著一個屋簷底下的鳥窩對她玩笑地說:


    “你看那兒有一窩家雀,你敢不敢去把裏麵的家雀給摸出來。你要是敢,我買汽水你喝。”


    當時,一見六叔這麽說,她一點也沒含糊,滿不在乎的就接受了挑戰。但苦於站在地上根本辦不到,眼前又沒個梯子,她就讓六叔給幫個忙——讓她踩著六叔的肩膀上去。


    那位六叔倒也很配合,痛快地就答應了。


    這時旁邊的人們也都蠻有興致地湊過來看熱鬧——即使是在鄉間,大姑娘家去摸家雀這種事,也實在是比擤鼻涕閃了腰還要罕見!


    就這樣,她兩隻腳踩在六叔的兩個肩膀上去摸家雀。說來也真是不巧得很,當時她隻差那麽一丁點的距離就能把手伸進鳥窩裏去了。為了能掙到汽水喝,她於是就盡可能地伸展開身子,努力想把手摸進鳥窩裏。但意想不到的事情也就在這時發生了——


    就在她盡可能地伸展開身子時,勢必會有一個收腹的姿勢,而一收腹就跟把腰帶放鬆是一個道理,褲子自然就會往下掉;加之她的腰帶束得本來就有些鬆,褲子又比較肥大——這幾樣因素一湊堆,所以就出現了她那裏伸展身子時一收腹,這裏褲子就“吐啦”一下便掉到了腳脖那兒——也等於是褲子一下子蓋在了她腳下的那位六叔的腦袋上!


    如此之下,旁邊圍觀的人們誰也沒有預料到大姑娘摸家雀竟然還能“加演”上這麽一軲轆節目,大家一時之間便都成了直眉愣眼大張嘴的驚愕模樣!


    她倒是反應不慢,但可惜的是,此時她上身正緊貼在牆上不敢動彈,無法趕緊彎下腰去把褲子提起來。無奈之下,她便羞眉急眼地連連喊叫道:


    “誰看誰瞎眼!誰看誰瞎眼!”


    她娘家的村子名叫唐家莊。也就是自從她出了那事以後,附近一帶村子的人們,言語口頭上便多了一個頗帶詼諧意味的歇後語:唐家莊的閨女——誰看誰瞎眼。


    她本來就不是那種悶騷型的女人,姑娘時候就潑辣,跟大炮結了婚也沒改了這脾氣。到成了“孩他娘”之後,這一點也就愈見的“發揚”了,那嘴巴說起話來也更是不忌生涼了。有一迴,一個小叔子輩分的人玩笑地對她道:


    “嫂子,就你這大身板子,幸虧俺大炮哥是在你上邊的。要是你們兩口子顛倒過來,你一個‘發威’,俺大炮哥的身子骨還不得非散架不可!”


    “這就不用你小子多操那閑心了!你幾時見過大石頭底下壓死過小蟹子?”


    因為她這種打情罵俏的言行,剛開始的時候,大炮對媳婦一時還真就有點不適應。有時備不住就會給她甩個臉子以示不滿。見丈夫這樣表現,於是她就直截了當地衝大炮道:


    “你別給我甩臉子使厲害,我不吃你這一套!跟你明說吧:我可不是那種騷性女人,隻要我走得端做得正,哪怕大街上光著腚!我要真是那種給你戴綠帽子的女人,你想看都看不住!不信咱就試試!”


    對她的這番言語,大炮也就隻是把眼皮翻楞翻楞,僅此而已,不敢再去有進一步的過激表現。因為自從把她娶進家門,她的潑辣與能力,那是越來越讓大炮感到畏懼打怵,在她麵前自然也就越來越不敢隨便就炸刺——盡管嘴上沒明說,實際上心裏已經是認慫服輸了。


    話說有那麽一次,她讓大炮去集市上買個水甕來用。當時大炮正巧碰上了便宜貨,,便買了一大一小兩個甕迴家,覺得反正家裏都能用的上。可她一見讓大炮去買個水甕,大炮竟買了迴來兩個,就覺得自己剛剛獨立過日子,手頭正緊巴呢,大炮這是不會數算著花——不會過日子。於是她一見大炮買了倆甕迴來,便忍不住就把大炮數落了一通。


    而大炮呢?別看平時脾性比較悶,可那也並不代表就沒有火性脾氣;本來大炮心裏還覺得買了便宜貨,滿指望迴家來還能受她一頓誇獎呢,哪承想,誇獎沒受到,還被披頭蓋腦地訓了一頓,心裏也由不得就起了惱火。


    但是,大炮的個性又決定了自己不會去跟她跳腳對陣,隻是去院門後頭拿了一把钁頭過來,二話沒說就把買迴來的兩個甕砸了個碎,而後轉身便出去了。


    不一會的功夫,大炮就從集市上又買迴了一個甕!


    見大炮如此行事,她當時可就被氣了個不輕快、、、、、、


    當她做好了飯,大炮坐下想吃飯時,大炮一伸手拿飯,她二話不說就給奪了下來。這麽反複幾次之下,大炮終於惱了性子,竟不自量力地起了身想揍她。可大炮無論身材、還是氣力,跟她那是直接不在一個層次上,哪裏能是她的對手!


    所以,大炮幾次撲上來,都是被她一個別腿就幹倒在地上,很輕鬆的事!


    她一邊動著手,嘴裏一邊還耍俏大炮道:


    “你以為你們男人個個都能得上天!你還想倒背手撒尿——不服(扶)啊?不服你就試試,有種的你再來一個!”


    哈哈,到最後,像鬥敗了的小公雞似的大炮,再也不敢飛蛾撲火了,隻能趴在地上用拳頭狠狠地捶打地麵,氣得眼淚都下來了、、、、、、


    如今且說:


    大炮媳婦看著辮子一個勁的擦眼抹淚,心裏由不得就忿忿不平起來。她尋思了一下,對辮子安慰地道:


    “人說‘遠親不如近鄰’,往後咱是鄰居,咱們就是親姐妹一樣,你凡事就不用跟嫂子客氣,有啥事,有啥話,盡管跟嫂子講,嫂子能幫你的,沒二話、、、、、、唉,你呀,我一看你就是個老實人。再說句不好聽的,你這裏他叔,看樣子也不是一個能把女人往心上放的那種體貼男人;不是我拿話攛掇你,你呀,往後可得自己心裏長點牙才好。要不然,那就得讓男人給欺下了。一旦要被欺下,那可就是一輩子的大事。話說迴來,憑啥咱女人就得被他男人給欺著?他們有啥了不起的!老話說:女人結婚是找個男人養活著。狗屁!誰養活誰呢?你看看:哪個沒有女人的家裏能像個家的樣子?女人就容易嗎?給他們當牛做馬的就不算了,傳宗接代還離了女人不行呢!就說女人生孩子,哪有他們男人尋思的那麽簡單!那可實在是大命換小命的事情、、、、、、”


    見辮子隻是低著臉聽著,並不插話,大炮媳婦猛然間想起什麽,便神秘地問辮子道:


    “對了,他嬸子,你昨晚沒穿上他叔的鞋子踩一踩?”


    “這、、、、、、踩啥?”辮子一臉地茫然懵懂。


    大炮媳婦解釋地:


    “嗨,看樣子你這是還沒聽說過。跟你說呀,據說從老時候就有個辦法——女人怕結婚後被婆家欺負,就會在結婚後頭幾晚上,偷偷穿上自己男人的鞋子,在地上狠狠地踩上三步——一踩公,二踩婆,三踩男人管不著。據說這樣一來,女人在婆家就不容易受欺負了。至於這法子靈不靈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聽老人們這麽說。”


    “這、、、、、、那你當初、、、、、、”


    “這法子我倒沒試過、、、、、唉,說來你也許不信,別看我不比誰矮,可我家你大炮哥還不到我肩頭這麽高呢!有時我自己一尋思起來都納悶,你說當初相看對象時,我怎麽就讓小鬼一時蒙了眼,偏偏就看上了你大炮哥那麽個小叮當!因為你大炮哥那小樣,臨結婚時我就想,就他那一把攥著兩頭不露的個碼,即使我不用去踩他的鞋,將來也是手拿把掐,絕對反不了他,所以我剛過門那會就沒去踩他的鞋子、、、、、、他嬸子,你看這事、、、、、、要不你晚上就試試唄。有棗沒棗的先打上一杆子再說。咱即不吃虧,又不費啥勁,萬一應驗呢是不?我這也是為你著想。”


    辮子一時不置可否。


    下一章節的標題是:恍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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