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誌海家剛蓋起一年多的新房子裏。


    韓誌海和衣躺在床上,隨便拉過一個被角蓋在身上,兩眼茫然地對著屋頂發呆——他正在為這幾天丁素梅蹤影未見而憂慮不安,內心裏總有一種事情不妙的感覺、、、、、、


    突然,牆上傳出被人在外麵用石塊敲擊的聲音,節奏是兩響一停——這是以往他和丁素梅相約的暗號!


    聞聽之下,韓誌海一激靈,一把扯開被子,忽地坐起身來。


    敲牆聲又響了兩聲,很有點催促的意味。


    他慌忙下床,胡亂蹬上鞋子就往外走去。


    一出得院子,雖是在夜暗中,但韓誌海一眼就看見了牆跟處丁素梅那熟悉的身影。隻是丁素梅一見他出來了,並未走上前來,而是轉身就朝村外急匆匆走去。


    韓誌海意識到什麽,隻是腳步緊跟而去。


    村頭的小樹林裏。


    先頭走進小樹林的丁素梅迎著走來的韓誌海跑上兩步,一下撲在韓誌海身上,兩手使勁抱住對方,把臉一下紮在對方懷裏。


    韓誌海顧不得許多,張嘴就急切地問道:


    “快跟我說說,你這到底怎麽了?怎麽迴事?”


    丁素梅一時間還沒穩下心神,並不理會韓誌海的急切相問。在韓誌海再次催問下,他這才從韓誌海懷裏抬起臉來,長出了一口粗氣,迴答道:


    “前幾天我娘跟我攤牌了,讓我直接頂了迴去。可、、、、、、可誰知他們居然吃了秤砣鐵了心,就是一個不鬆口。這兩天我有心出來找你說說這事,可我娘走坐不離地緊盯著我,讓我一直脫不開身。這會兒我還是假裝去解手才從豬圈裏逃出來的、、、、、、。”


    “那、、、、、、這到底是怎麽個情況?”


    “這些先別細說了吧,我想我這一跑出來,我娘很快就會發現的,說不定馬上就會到處尋找。我這會想急著跟你說的意思是,以前我、我把事情考慮得太簡單太容易了、、、、、、這兩天我反反複複都尋思過了,我們倆的事,看來現在隻有我們離開這兒的這一條路最穩妥了——等我們在外麵結了婚再迴來,家裏也就隻能幹瞪眼了、、、、、。”


    韓誌海一下子腦子裏有些懵圈,不知所措地道:


    “這、、、、、、這猛頂一下子、、、、、、可是去哪好呢?我、我這一點準備也還、、、、、、這、、、、、、。”


    “這你放心,我已想好了,我這邊的親戚啥的,肯定誰家都不能去,去了也根本藏不住。唯一可去的就是你這邊的親戚那裏——我先去一步,你隨後也準備一下,看看情況再說;免得我突然不見了人,你隨後也馬上消失了,那不是不打自招嗎?你說呢?”


    “對,對,這樣最好、、、、、、可是讓你暫時去哪兒躲著好呢?要不,就先上城裏我表姐那兒待幾天再說吧。”


    “、、、、、、也行吧。”


    “那你稍等,我迴家推自行車送你去。”


    “我看還是算了,咱就步行吧,還是趕緊離開為好、、、、、、唉,都怪我以前太大意,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沒想到爹娘他們竟然這麽鐵了心腸,我、、、、、”


    不等丁素梅把話說完,韓誌海突然發現似乎有人奔著小樹林而來,頓時緊張地打斷丁素梅的話,急促地:


    “不好!好像有人來了。快,咱們還是趕緊動身吧。”


    兩人不及再言,就想趕緊逃離此地。但很可惜,他們並沒有如願以償,而是很快被人發現並追趕了上來,迎頭攔住了去路。


    是丁貴寶!


    隨後貴寶娘等幾個近親族人也聞聲趕來。


    到了這刻上,丁素梅仍不死心,拉了韓誌海一把還想再跑,但丁貴寶竄上一步,惡狠狠地一拳,韓誌海便被打倒在地。他隨即乘勢而上,對倒在地上還來不及爬起身來的韓誌海就是沒頭沒腦地連連猛踢,讓韓誌海不由得發出疼痛的慘叫聲。而他的嘴裏,則是惡狠狠地罵道:


    “去你媽的!吃了豹子膽了還是咋地?敢在老子頭上動土,老子要你的命!要你的命!”


    丁素梅氣急炸肺,也顧不上逃跑了,朝貴寶就撲了過去,嘴裏急喊著“放開他,你別打他”。


    但是,不等丁素梅撕扯住貴寶,貴寶娘已是挺身迎上前,母女倆便扭扯在了一起,貴寶娘的手電筒也掉在了地上。貴寶娘嘴裏還氣咻咻地:


    “好你個吃裏扒外的臭丫!你可是野大發了,你個不要臉的東西,你給我滾迴家去!滾迴去!”


    丁素梅無心與母親糾纏,隻是拚命想掙脫開母親去保護韓誌海,嘴裏衝貴寶直喊道:


    “別打他!你放開他!”


    丁貴寶隻管對韓誌海猛踢不止。


    正在這當口,去喊侄子幫忙尋人的丁老萬,領著幾個人也聞聲而來,眼前的情景似乎讓他懵懂發怔,一下子還不明白是咋迴事。貴寶娘一見,對他火眉急眼地:


    “你個老東西還磁愣著幹啥?還不快來幫我!”


    丁老萬與其他一幹人等慌忙上前幫忙,挾住了丁素梅,使其隻剩了徒勞的掙紮和亂喊亂叫。


    騰出手來的貴寶娘從地上找到了手電筒,朝那被貴寶踢打著的韓誌海照了照,覺得差不多了,便讓貴寶住了手,吩咐貴寶趕緊幫父親把丁素梅弄迴家去。爾後,她自己對躺在地上、一時還爬不起來身來的韓誌海忿憤不已地:


    “好你個臭小子!真想不到你們韓家門裏竟會出了你這麽個缺德玩意!你勾引良家婦女,破壞人家婚姻,你缺德不缺德呀?你給我好好聽著:從現在起,你對俺臭丫死了心還算罷了;要不然,哼,老娘我這條命就算跟你拚定了!俺寶兒的那拳腳也不是吃素的,給你個三下五除二就夠你小子洋嗆。記住吧你!”


    丁素梅的出逃和韓誌海被打的事情一經發生,頓時可就成了村裏的一大新聞。


    當到了第二天,還不想善罷甘休的貴寶娘又到韓家門上去撒潑打滾地鬧騰了一場——無非還是她那套指責韓誌海缺德、破壞他人婚姻的理論。


    臨末了,貴寶娘還口口聲言:如果韓家對她女兒還不死心,她就跟韓家拚命!她又拿出兒子丁貴寶威脅說,要是萬一把丁貴寶惹惱了,她可保不準兒子會幹出啥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貴寶娘的如此一番鬧騰,更是把事情搞得滿城風雨,街談巷議,莫衷一是。


    韓誌海陷入了深深地痛苦和巨大的壓力之中。


    這,一方麵自然是來自丁家的反對和村裏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另一方麵就是來自於他自己的家裏——準確地說,最為主要的是來自於他的父親。因為他的母親,那個半大腳的女人,別看自己生養的兒子可謂是個能人——能夠走南闖北、四鄉集市做買賣,可她自己卻是一個標準的、成年累月就知道圍著鍋台轉的女人;活到如今這把歲數,她連最近便的集市都沒有趕過幾迴,更談不上去過更遙遠的地方了。要論見識,那她自然是實在說不上。而且她為人處事,一向就沒有自己的主見,大事小情總是唯丈夫的馬首是瞻,以丈夫的意誌為意誌。所以,在兒子與丁家閨女這事上,她除了以丈夫的態度為態度,想不出自己還該說些什麽或是做點什麽。


    韓誌海的父親,一個正直、凡事喜歡較真、有時甚至不免有點神經質的莊戶農民。


    話說曾有一次,是在一個青黃不接的當口上,村裏的一個窮哥們實在生活難以為繼,就想向他打個告借。當時他自家的情況雖還未到抓襟見肘的地步,但手頭的那點糧食顯然也是說不出寬裕來。


    盡管如此,他還是答應了人家的請求,想盡可能地幫人家一把——也是不想駁了人家的麵子。畢竟張嘴求告他人非易事。可他剛迴來家,說來也真是湊巧得很,他的一個妹子家也是生活恓惶得緊,也正好打發自己的兒子來他家門上打告借。


    如此之下,他覺得外甥求告到了跟前,自己這個當舅的,沒說的,但凡自己還能有口吃的,那無論如何也得開開麵,不能讓外甥空手而歸。


    另外,他也覺得:人生在世,絕不可言而無信,那就得是吐口唾沫砸個坑才對——言而無信枉為人!


    就這樣,他既沒打發外甥空手而歸,也壓根沒去跟他那窮哥們提起糧食已被人借走了的事,而是已經答應借給人家的糧食還是照樣借了出去。隻不過當他自己家裏要斷頓時,他再偷偷想辦法,自己暗裏去跟別人東挪西借也就是了。


    正因為他為人辦事正直,有一個階段,生產隊裏一致推舉他做了保管。但限於他是文盲一個,一個字也不識,有些往來賬目他隻能是憑借記憶。好在他腦瓜好用,記憶力不錯。但好記性總不如爛筆頭,有時也就難免會有出現疏漏的時候。


    有一迴,隊裏會計攏賬時,他就發現自己手裏的現金少了五元錢,跟賬目對不起來,反複算了幾遍都是一個結果。這下子他可就心裏毛亂起來。盡管會計勸他不要著急,慢慢想想再說。即使實在想不起來也不是啥大事,反正大不了就是幾塊錢的事。可他覺得這萬萬不可,一分錢也是大事!恨不能馬上就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才好,看看問題到底出在哪裏,也好對隊裏有個交代;也省得自己落個不清不白——是弄丟了,還是自己花了,連自己都說不清楚!


    就這麽的,他一連幾天,人就像著了魔是的,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著,走坐不停地就是尋思這五塊錢到底是怎麽迴事。


    老婆見狀,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就讓他給挑水去。可他實在是心不在焉,用鉤擔去挑水桶時,他竟一頭挑起水桶,另一頭挑的卻是一個提籃!


    下一章節的標題是:死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野山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林世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林世見並收藏野山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