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府很重視我們鈣廠這個事兒,所以派出專員專門傾聽工人們的訴求,事情就在兩個月之後解決了。


    小洪參加考試,從七八百號人裏拔得了頭籌進了新單位,我要忙幼兒園暫時還不打算上崗就沒有參加考試。


    那日,小洪在班上給我打電話,說河西舅舅他們要順道來包頭看我婆婆,我公公領著我婆婆轉到了山腳下一時半會兒迴不來,讓我去我公公家等著,到時候接待一下。


    沒想到,老三也去了。


    下崗這幾個月他不知道在外麵幹什麽了,還一條腿受了傷,一瘸一瘸的,這次考試他也沒考上。


    我坐在屋裏,本不想搭理他,怎知他卻湊了上來:


    “今天園裏不忙?”


    “有老師們在呢。”我不冷不熱。


    “你幼兒園現在多少孩子了?”


    “三十個。”我不好意思不理他。


    “園費咋收的?”他又問。


    “有三百的有四百的,不等。”


    我心想,別不是他想把他那個碩碩送過來吧,我人數可已經到了上限了。


    他卻沒再就這話題說下去,點了根煙,找到一個話題,道:“玲玲,離婚了,你知道吧?”


    “哦?”我還真不知道,我哪有空扯那些閑篇兒。


    那個玲玲,就是我們鈣廠之前看澡堂的美女,跟老三兩口子關係不錯,一天到晚就愛跟男的扯黃腔,那時候還經常在澡堂發布詆毀我的內部新聞,簡直她就是老三兩口子的發言人。


    不過她人長得是真漂亮,一米七的高挑身材,沒有一絲贅肉,腰細腿長還膚白貌美,秀氣的樣子像清晨帶著露珠的水仙花。


    老三看我哦那一聲,還以為我感興趣,就說起來:


    “離婚好幾個月了!咱們鈣廠停產,她兩口子都下崗,玲玲就去4s店當了前台。


    這人長得漂亮,動不動有人約著吃飯唱歌,兩口子就老打架。


    那天我在樓下遇見,她跟我說呢:‘慶慶,他們都說我是因為錢離的婚,咱們關係這麽好,我們兩口子的事兒你都知道,你說我是因為錢的人嗎?’


    嗨,雖說和她關係好,但是事已至此,大家也都是成年人,那點事兒誰還不清楚,我能說什麽呢。”


    老三完全不像和我有過任何齟齬,就像跟個老朋友閑聊似的。說到玲玲和他說“慶慶”的時候,明顯非常愉悅,仿佛還挺驕傲挺有麵子的呢。


    哈哈,我立馬捕捉到這點細節,不露聲色,內心卻充滿嘲笑。


    四十出頭的人了,以為多有見識呢,還不是狐假虎威!


    虛弱到居然能拿一個空有美貌的二百五女人當做抬高自己的道具,可見在外麵混得不咋地。


    嗬嗬,之前真是高看他了。


    以前在單位上班的時候,人人都說他又帥又會來事兒,不管他做什麽,他都是工人堆裏高人一等的存在。


    每年來老頭子這兒吃年夜飯,他兩口子歡樂又舒展,老頭子,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也對他們笑臉相迎,哈哈,我那時候麵對他們充滿自卑,吃菜隻敢夾自己麵前的,喝水總是嗆——看來這大半年,我真是成長了不少 !


    從此,我不那麽害怕去我公公家了。


    因為心態不同了。


    自從上次我罵了老頭子,老頭也老實了很多,雖然見我有點不自然,卻不敢再一臉嫌棄的斜睨我了。


    是啊,他還想看不起我,他有那個底氣嗎?


    他大兒子,也是屬於鈣係統的,之前不知道怎麽的還當了個段長,現在不照樣考不上新崗位,還在外麵給人當保安?


    他二兒媳婦,小巧玲瓏長得漂亮,和老大在一個部門當物料,月月買包買衣服,天天吃飯唱歌打麻將好像混得挺風光,還不是一肚子草包啥也考不上在外麵打工?


    老三,不僅考不上啥,還在外麵弄傷了腿,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很明顯老頭兒的認知裏,他那三個兒子媳婦比我和小洪更聰明,怎麽反過來不如我倆了呢?


    我能感覺到他的心理,跟我媽看見我姐挨打而我沒挨打,一樣的心態,非常不平衡。


    這不平衡,早晚都得發出膿來,他還不像我媽難聽話脫口而出,他要等機會抓把柄,等找到我虛弱抓到我把柄的機會。


    我早已經了解了這個老東西的為人!


    不過他老老實實,我就禮貌有加,畢竟我現在也是為人師表的園長,也算是勝利者,況且,我從頭到尾,都不是說想跟誰鬧矛盾。


    小洪不知道這其中的微妙,他還以為我和他家人關係融洽了呢。


    過了幾日,老二兩口子去武漢看了他兒子一趟迴來,老頭召集我們都去吃飯。


    小洪小夜班,我和小熊因為忙幼兒園的事兒晚了,一進去,他們已經吃的杯盤狼藉。


    眾位哥哥嫂嫂紛紛起身:“唉呀,等你半天,想著你有可能忙顧不上過來,又沒有你電話,我們就先吃了!”


    又問:“熊熊,你怎麽不早點過來?”


    小熊道:“我幫我媽給寫作業的人聽寫單詞了。”


    “啊呀,你這是在給你媽打工掙錢呢吧,可以呢,這是出息了吧!”


    “看人家四媳婦,當媽的能幹,孩子也聰明——小沙,過來跟我們坐一會兒吧!”


    我趕忙說:“沒事兒,你們吃你們吃,我這段時間減肥本來晚上就不吃飯的!”


    說著,就去了另一個屋。


    老三提個小紙袋跟過來:“這是老二從武漢帶迴來的鴨貨,我怕他們都吃光了就給你專門留出來。給,拿迴家跟小熊看電視時候磨牙!”


    這個老三確實會來事兒!


    可惜我早已經知道他的為人。


    而且,他這還是借花獻佛,不花自己一分錢,用老二的東西給我獻殷勤。


    我之前總對他們的言談舉止莫名其妙,總覺得他們的聰明不是我這等蠢貨可以明了,現在看來,哈哈,不過如此!


    其實想想挺可笑的,都是為了什麽呀。


    就是不到一年前,我和小洪花錢費力幫他媳婦當上了部級技師,可是他兩口子聽說我倆要開幼兒園,為了不給我們麵子不把他兒子送我們園兒,圍著桌子吃年夜飯的時候,愣是不和我們三口說一句話,當我們仨是空氣!


    現在,我們幼兒園開成了掙錢了,跟他一毛錢關係也沒有,我們也不可能把錢給他花,他倒來討好來了!


    真可笑,這事兒來的,有意義嗎?


    迴家我和小洪說,小洪若有所思道:


    “唉,就認錢了,自己家人也要趨炎附勢!真羨慕你們家啊,看你大哥和你二哥,真是兄弟情深,……我們家哥兒幾個啊,誰也別想用上誰!”


    他這是又知道了,我二哥借老丈人的三萬塊錢,老丈人不到一個月就催還,說是要給自己兒子買房,我二哥哪有錢立馬還他,結果還是我大哥又出手幫忙還上的。


    不僅僅是這個借錢買房的大事兒,我大哥對弟弟妹妹的幫扶在點點滴滴。


    從他1985年上班,他就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工資給我們這邊的三個弟弟妹妹買衣服買鞋買我父母不可能也不舍得給我們買的任何東西,可以說,大哥讓我們仨的青春有了亮色。


    從他出國迴來,他就開始每月給我媽折子上打三百塊錢、五百塊錢、到現在的六百塊錢,從不計較我們這三個每月給我媽多少錢。


    一樣的窮苦人家,


    小洪大哥,天天他小時候受了多少苦掛嘴邊上,天天他結婚時候連個電視機都沒有,天天他這兒缺錢了那兒缺錢了跟七老八十的爹哭窮。


    帶的老二老三爭先恐後的搶奪他老爹那點牙縫裏省出來的錢。


    當年為了照顧人事不知的老娘下崗一年半,讓老爹和三個哥哥都自由自在的想幹啥幹啥,可是等他要結婚了,那爺兒四個沒有一個不計較他住了那套破房子的。


    後來小洪心髒不好,腰疼,兩次都以為得了了不得的病,那爺兒四個知道了也沒有過一句問候。


    我們買房子,市場上偶遇老二,小洪開玩笑說借兩個裝修錢,老二還說“我哪有錢,你總不能讓我把洪宇的保險退了借錢給你吧!”


    咳咳,他們兄弟倒是沒像我們家兄弟姊妹一樣總是吵吵鬧鬧,見麵看起來都是平和客氣。


    小洪捏著小酒杯,無限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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