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為老不尊,小洪也沒辦法,那是他爹。


    他爹從小家裏窮,冰天雪地給人放羊都沒有件棉衣穿,當兵之前沒吃過一頓飽飯,可憐哪;結婚以後呢,跟他媽累死累活操勞一輩子不舍得吃不舍得喝拉扯四個兒子長大成人成家,難啊;現在六十多歲了,拿著退休金也沒享一天清福,還天天起早貪黑種地賣菜,還帶著個瘋瘋癲癲不知冷熱的老伴兒,更不容易!


    每當小洪跟我幽幽的說起這些,我就和他一樣心酸起來。


    小洪的爹娘和我的爹娘一樣不容易,我爹去世的時候,竟沒有一件不帶補丁的內衣內褲!


    每當我們吃點什麽好的,我就想起死去的爸爸,爸爸一輩子太苦了,啥也沒吃過,自己家養的雞下的蛋都不舍得吃,都攢起來賣了。為了啥?不就是為了給大哥二哥攢娶媳婦錢嘛!


    小洪家哥兒四個,更不容易。


    何況,老頭也有歲數了,萬一哪天跟我爸一樣,嘎巴一下子沒了,小洪得多難過!那難受我可知道,夢裏夜裏,好幾年都揮之不去。


    我不想搭理他們可以,但是小洪不行啊,他是個孝子,當初不就是認定他是善良孝順的好人才確定非他莫屬的嗎?


    再說我媽,她也是做事兒很極端很難看的那一類人,我不計較我媽,為什麽不能理解小洪關心他爹呢,至少他爹還沒像我媽那樣給我磕頭咒我不得好死吧!


    就在我被公公打之後沒多久,我媽跟我叨叨我二哥元旦去陪丈人丈母娘一家子過節留著她自己在家孤零零冷鍋冷灶吃剩飯。


    正說著,我二哥下班路過過來看一眼,我跟我二哥說了兩句讓他以後過節盡量在家陪媽,他丈人丈母娘小姨子小舅子人家好幾口子呢,我二哥變臉就罵:“你算什麽東西,你看你那對小眼睛長得那個醜樣,我看你就惡心!告訴你,這個家有你在我就不迴來!”說著就摔門而去。


    我媽見狀抄起爐子上的炒菜鍋就摜在地上,去涼房搬出我給她買的凍柿子就往我身上砸:“草擬麻辣隔壁,你潑出去的水了還跑到娘家門上攪和,草擬麻辣隔壁!”不過癮,拉開門到門後找掃地笤帚,一眼看見門後準備給我爸燒的紙,就著爐火點燃了趴下就幫幫給我磕頭:“老天爺,你快讓她死吧,她不死我們這家人沒法過日子啊!”


    我這才從驚呆的狀態醒悟過來,慟哭著往外跑,我媽跟出去,在院子裏又點了一把火,衝著我的背影磕頭,嘴裏念叨:“你不得好死啊你不得好死!”


    我失控嚎啕,我媽跑門口又燒又磕頭又念叨,一路燒到胡同口。


    我發誓再也不迴家了。


    從我十幾歲開始,我家擺攤賣雪糕,爸媽都有高血壓,隻要放學,我就出去替換我他們賣雪糕,不管刮風下雨。我爸媽說我二哥我姐大了練攤不好看影響找對象,所以我從不計較抱怨。


    多少次,下午我都該上學去了,他們都還沒有一個換我吃中午飯的,多少次,晚上八九點了,他們都早就吃完飯了還不換我迴家吃飯。即使換我迴家吃飯了,他們吃的剩碟子剩碗剩飯依然蒼蠅哄哄的在那兒擺著。


    有時候我忍不住抱怨了,我二哥我姐,因為沒有對象心情鬱悶就找到了發泄口,衝出來就對我拳打腳踢,我媽,倚著門框喊著號:“往死裏打,打這個東西,叫她幹點活就吱哇!”有時候她心情不好了,也加入戰團,他們仨把我打倒在地,你一腳我一腳任我在地上蜷成一團來迴翻滾。


    後來我爸忽然腦出血去世了,我媽要撞牆,她知道二嫂根本容不下她,她又沒有退休金,她的老觀念裏是要靠兒子養老的。


    我看她可憐,一輩子沒過過好日子,那時又那麽絕望,我就跟她說我會養她,有我吃的就會有她吃的。


    她看見鄰居老太太兒子給買了遠紅外線內衣,說是能治高血壓冠心病,我就也給她買上,花了我一個月工資。她說哪個老太太兒子帶著去下飯館了,我也帶她去。為了她跟大哥聯係方便,我花三個月工資安電話任由她打。她不舒服我打著車帶她到處去看中醫西醫,聽說春秋兩季輸液最好,我就拿出整月工資給她把錢交上。


    做了這麽多,就因為得罪了她兒子,就至於燒紙磕頭咒我不得好死?!


    唉,即便我媽這樣,她哭啼啼跟我說個對不起我就又心軟了,難道此時我還不能體諒小洪對他爹的感情?


    小洪一不高興,就沉著個臉,一整天一整天的一言不發,我當初找他,就是圖和他有說不完的話,這樣冷冰冰的過日子,我真是一天也受不了。


    唉,我心裏的思想鬥爭啊,我在乎小洪的心啊,我貪戀兩口子和和睦睦卿卿我我的心啊,我受不了小洪不理不睬悶不吭聲的心啊,一次次的讓我妥協,總覺得慢慢的大家都了解了我的為人,關係會一天天好起來的。


    就這樣一讓再讓,也算平安無事,直到來年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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