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忙從口袋裏掏出火柴,老方正要遞給這個年輕人,卻見他嘴上叼著一支煙,兩隻手還都拿著行李。


    “小夥子,你這煙癮也不小。”笑著說完,老方用手指頂開火柴盒,抽出一根劃著後,雙手合攏湊過去。


    “謝謝,謝謝。”年輕人說著,把嘴上的香煙湊近那團小火焰。


    一團煙霧升起,年輕人狠狠地吐出一口,再連聲說著:“謝謝,謝謝。”


    老方覺得自己的眼鏡片上,立刻迷蒙一片。


    不禁後退一步,他摘下眼鏡擦拭著,隨口迴應:“這算啥,甭客氣。”


    另有一名年輕乘客走近,與老方碰撞在了一起。


    “請注意點兒。”這個年輕人略有不耐地說了一句,繼續向出站的方向走了。


    老方一邊揉著眼睛,嘴裏一邊說著“對不住、對不住”。


    這邊借火兒的年輕人,也隨即轉身走了。


    老方看看他的背影,不禁叨嘮了一句:“這小子怎麽往我臉上噴煙呢,”


    閻解放忽然提示著說:“方大叔,您看看身上有沒有丟什麽?”


    老方立刻感覺不妙,伸手掏向懷裏。


    他的臉色隨即慘白,口中驚唿一聲:“哎喲,我的錢怎麽沒了?!那是我借的差旅費啊!”


    不用多想,他立刻明白自己遭遇了那兩個年輕人的詭計:一人來假裝借火兒,一人趁亂下手偷錢!


    轉頭看去,老方眼見那個拎著行李的年輕人,正加快腳步向出站口。


    “你給我站住!”老方大喝一聲,立刻拔腳追了上去。


    見已被事主識破,那兩個一前一後走著的年輕人,把各自手裏的行李扔在一邊,快速地跑了起來。


    “抓小偷!”老方忙不迭地喊了起來。


    進出站的旅客先是驚慌地躲在旁邊,更有勇敢的人強身而出,擋住了兩個小偷逃跑的方向。


    兩個小偷再看到出站口的兩位民警,也快速地向他們圍堵過來,不敢從出站口走,而是轉身順著站台跑去。


    站台的一側是火車軌道,另一側是不算高的圍牆。


    很明顯,這兩人是想盡可能地把“追兵”甩遠一些,然後就翻牆逃走。


    事主老方簡直是拚了命地在追,嘴裏不住地喊著:“那是我的命啊!”


    他緊盯著小偷逃跑的身影,隻覺得對方距離自己越來越遠……。


    餘光中人影閃過,老方看到閻解放邁著大步向前跑了過去。


    “站住!把錢留下!”閻解放一邊追,一邊大喊著。


    這樣的陣勢,對兩個小偷起到了心理的震懾作用。


    其中那個偷錢的,迴頭見到一個年輕人怒吼著趕了上來。而他們兩人,卻不能擺脫。


    隻得做“斷臂求生”之舉,這個小偷狠狠心,把剛偷來的錢財從口袋裏掏出,狠狠地迴身一甩。


    從十塊、五塊,一直到各種毛票、分票的紙幣,被他像是天女散花一般脫手扔出。


    寒冷的空氣中,驀然出現了一片“錢雨”。


    老方見自己的錢財散亂各處,趕緊停住腳步,快速地撿錢。


    閻解放略微遲疑一下後,繼續追趕那兩個小偷。


    實在不能擺脫追兵,兩個小偷再看到前方,也出現了鐵路工作人員堵截的身影。


    兩個小偷當機立斷地,跑近旁邊的圍牆。


    牆頭是用水泥砌成的,上麵在修建的時候,已經安放了防爬牆的碎玻璃。


    情急之下,小偷已經顧不得這些。


    一人用帶著棉手套的手,先是往上一躍,伸手扒住了牆頭。


    下麵的一人,立刻飽著他的兩腿往上一送。


    上麵的人翻上了牆頭,再探身把同伴拉了上來。


    閻解放已經趕到,伸手去拽他們的褲腳。


    那兩人看了他一眼,隨後就跳下了牆的那側。


    鐵路工作人員和其他群眾趕到,再去找木梯。


    這樣耽誤了一會兒,閻解放知道肯定抓不到那兩個小偷了。


    果然,當他們蹬在梯子上,向外麵看去的時候,隻有來往的行人、車輛。


    冰雪覆蓋的街道中,那兩個小偷,早已經看不到影跡。


    群眾和民警、鐵路工作人員,隨即圍攏到老方的身邊。


    在大家的幫助下,老方把各種紙幣聚攏在了一起。


    用顫抖的手清點之後,他流著眼淚連聲說:“一分錢也沒丟,感謝,感謝民警同誌,感謝鐵路工作人員,感謝大家!”


    民警做了簡單的筆錄,老方快速地說著,耳中傳來了列車準備繼續前行的汽笛聲,以及列車員請旅客上車的哨子和催促聲。


    重新登車後,老方找到了閻解放:“小閻啊,我,我怎麽感謝你才好?我當時真擔心你會出事。”


    “您遇到這樣的事,我也顧不上什麽了。”閻解放語氣平和地說。


    歎了口氣,老方搖搖頭說:“我這是‘大意失荊州’啊!”


    把類似的詞,比如“玩兒鷹被鷹捉了眼”、“好心卻遇到了壞心人”等話說了一大堆,他仍覺得心有餘悸。


    “這錢要是丟了,我可是賠不起啊。”說完,他又長唿口氣,借以平和心情。


    人們的收入不多,出了這樣的事,肯定會心急萬分。


    至於說向單位報稱丟失,那當然也是可以的。但被質疑、嘲諷,甚至以後不被重用,那也是肯定可以想見的。


    “您別多想了。”閻解放微笑著安慰,“不過,您的詞匯還真是很豐富。這也是有賴於您經常在外出差的緣故?”


    看了看他,老方暫時沒有作聲。


    閻解放看向車窗外,近處的電線杆、樹木一晃而過。


    遠處的村落房屋,以及零散可見的行人、車輛,也像是電影膠片那樣,形成一幀幀畫麵後,不斷地向他的身後掠去。


    靜心來觀想的話,隻有天地是靜止的,任由人們來演繹各種故事。


    那兩個小偷,閻解放在追趕的時候,已經從腦海裏搜出了他們的痕跡。


    水自流和駱士賓。


    這兩人目前的年齡,與閻解放大致相仿。


    隻不過,此時的水自流還沒有瘸腿。而駱士賓,也已現出了內心的狡詐兇悍。


    駱士賓不顧碎玻璃紮手的可能,率先爬上了牆頭,才得以和水自流一起,逃脫了閻解放等人的追趕。


    那兩人暫時逃脫了人民與法律的製裁,幸好坐在對麵的老方,拿迴了差旅費,這是閻解放感到寬慰的。


    看向坐在對麵的老方,閻解放見他仍是呆愣地看著車窗外,再次出口安慰:“方大叔,您既然經常出差,就不要再對這樣的事多想了。”


    歎口氣,老方移過眼鏡片後麵的眼神看來:“小閻,你這麽真誠,我不應該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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