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瘋子的病,經過秦長風的細心醫治,也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有時他也能說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也知道一天兩三頓地吃飯喝酒,但是他的神誌卻是依舊不清醒,若是秦長風問起關鍵的問題,他總是痛苦地抱著頭陷入瘋癲之中。


    轉眼已到了八月份,秦長風又去了趟原山城。


    他在黃之中處結算最後的藥錢,又買了許多平常用的藥材,就待往迴趕路。


    突然他聽到旁邊有人說道:“明兒就是八月十五中秋佳節,趕緊去買壇桂花酒,晚了就沒有了。”


    秦長風突然想到酒瘋子喜好喝酒,他對酒也沒研究,平常也就隨便買點,這桂花酒聽來名字就不錯,應是好酒,何不買些迴去給酒瘋子嚐嚐。


    想著,就跟在那人的身後走去。


    走了一段路,終於到了一個酒坊外,一陣陣香洌的氣息遠遠飄了過來。秦長風走到那店前一看,上書“蘭桂坊”三個大字,對夥計叫道:“拿兩壇酒來。”


    夥計眨巴了幾下眼睛,對他問道:“你確定,要兩壇酒?”


    秦長風心中暗惱,人靠衣裝馬靠鞍,我從來不注重穿著,莫非這夥計看我穿的破舊,就以為我沒錢不成?


    於是乎,他隨手摸出一錠五十兩重的大銀上,啪地一聲拍在櫃台上,又對夥計大聲喝道:“非常確定!”


    夥計看了一眼大銀,也不多問,隻找了秦長風二兩頭寸,就說了聲稍等往後院去了。


    秦長風滿是疑惑,怎麽這桂花酒好生珍貴不成,不但價格奇貴無比,而且不放前台售賣,竟要存在後院的隱秘之處。


    過了一會兒,就見幾個大漢哼哧哼哧地叫喊著,後門處大漢們小心翼翼地抬了兩個半人多高的大壇子進來。


    秦長風見了這陣仗,也是吃了一驚,這壇子肚大腰粗,粗略估計一壇酒隻怕有三四百斤重。


    那夥計又問道:“客官,酒要送到那裏,要不我幫你送到貴府上去。”


    秦長風見酒壇這般大,知道不好帶,但礙於麵子又不好反悔,於是叫眾人幫他抬到旁邊的巷子,隻說一會兒有家人來此迎接,就打發走了眾夥計。


    待眾人走後,他看那四下無人,才將兩個大壇子裝入乾坤袋中。


    秦長風馬不停蹄地往迴趕,終於在第二天,也就是中秋時節的傍晚趕迴了鎮上。


    中秋之夜,灑瘋子也在家,秦長風在院子中擺了張桌子,擺下幾盤下酒菜,一盤月餅,兩個酒碗。


    小黑聞到香味,嗷嗷叫著圍著桌子直打轉,秦長風扔了幾塊肉給它,它就到自行叼到一邊享用去了。


    秦長風又拿出一大壇子桂花酒來,一把拍開泥封揭開蓋子,用水瓢將酒舀了出來。


    酒香飄散,沁人心脾,酒瘋子聞到酒香,不待唿喚,就從屋內走了出來,他也不客氣,端起酒碗就往嘴裏倒。


    秦長風也學著他的樣子端碗大喝了一口,那酒芬香中帶著一股辛味,喝下去嗆的人喉嚨辣的難受,秦長風趕緊吃了一口肉,過了一會兒,才端碗慢慢品嚐起來。


    酒瘋子不像他喝得這般斯文,他敢嫌那大碗喝酒來得慢,直接用水瓢就著壇子邊上舀酒喝。


    酒瘋子極為嗜酒,一直喝個不停。


    秦長風怕他喝得有點多,上前想勸勸他,卻被他一膀子甩在一邊,秦長風也就索性不去管,任他喝個夠。


    也不知道喝了多久,酒瘋子全麵赤紅,肚子脹的高高隆起。


    突然,他倒金山推玉柱,咚地一聲倒在了地上。


    秦長風趕緊上前查看,隻見酒瘋子滿臉緋紅,昏濁的眼睛竟明亮了起來。


    酒瘋子突然翻身坐了起來,大聲喝道:“你是誰?”


    秦長風疑惑道:“我是誰……”他陡然間反映過來酒瘋子已是清醒,不由急問道:“酒……不,老前輩,我問你,你是不是知道箭海城這個地方?”


    酒瘋子猛地跳了起來,疑惑說道:“天有路,命有運,千轉萬迴尋龍隱,咫尺天涯神匿蹤。”


    秦長風麵露喜色,隨即說道:“海無蹤,靈巡引,箭海奇地有天命,赴湯蹈火隻為風。”


    “可有信物?”


    秦長風掏出珍藏的青玉,酒瘋子一把搶過手去,摸索半晌說道:“確實是青曜匙,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秦長風。”


    “名從何來?”酒瘋子皺起了眉頭。


    “自己隨便取得,其實我隻叫小風。”


    “哦,怪不得。”酒瘋子終於舒展了眉頭,颯然一笑:“王把頭呢?怎麽沒和你一起?”


    秦長風神色一黯說道:“王爺爺已經化成了石頭,他說我斷難走到此地,要把他氣運借給我,你…….你是天星子嗎?”


    酒瘋子也是神色一黯,搖頭說道:“我不是,我叫莫君候,是追隨天星子大人的,他們……”


    “他們怎麽了?”


    莫君候頹然舀了瓢酒倒入口中,沉聲說道:“這個以後再講,我運起真氣打我一掌試試。”


    “什麽?”秦長風不禁又懷疑莫候又瘋了,怎麽突然要自己打他?


    “叫你打就打,哪裏有這麽多廢話?”


    莫君候說來莊重無比,眼睛也甚是清明,明顯不是開玩笑,也不是又瘋了。


    突然之間,秦長風已想到了莫君候的瘋病不愈的症結所在。


    莫君候確實是中了奇毒,這種奇毒隻可被酒解除。天地之間,一物克一物,這院子外掛著葫蘆,莫君候應該也是深明醫理,他中了毒,隱約之間也知道喝酒可解,所以才拚命喝酒。原來他搶酒偷酒來喝,並不是單純酒癮發作,而是用酒來治療自己的瘋症,可惜他總處在瘋癲之中,隱約知道解法所在,但不能一次性喝到太多酒,也就一直沒有從瘋症中脫離出來。


    莫君候又在催促,秦長風不再懷疑,運起七層功力向莫候擊去,他不知莫候功力深淺,生怕自己全力之下把莫候擊傷。


    莫君候輕描淡地一揮掌,就抵住了秦長風這威力不小的一掌,他眉頭暗皺道:“還行,差不多夠了。”


    “什麽夠了?”


    莫君候遞迴青曜匙,自顧自說道:“我等了你好久,總算等到你了,事情雖有些曲折,還好你趕來了。”


    秦長風從來沒聽王淩之說過莫君候這個名字,一時還有些不確定,又問道:“你和天星子前輩,你們…….不是應該在箭海城嗎?怎麽又在這鎮子裏?”


    莫君候苦澀道:“我為什麽在這裏?你猜為什麽我們在這裏?”


    秦長風遲疑問道:“難道這裏就是箭海城?”


    莫君候長歎了口氣,緩緩說道:“孺子可教,雖不中也不遠矣!箭海城在海上叫箭海馬城,但它從來都未成一座城,滄海桑田,它早已不是它曾經的樣子。黃石鎮,還有這周圍,還有這地下,都是箭海城,它的存在,早已超過了你我的想像。”


    秦長風雖覺不可思議,但仔細一想也覺可能,箭海城本是仙人從萬裏之外的大海中移來,這萬裏移島之事都可能發生,再發生一些不可思議的事也不再奇怪。


    但秦長風心中實有太多疑問,他急欲知道答案,不由又問道:“莫前輩,究竟是誰在追殺我們?我的父母,你知道嗎?他們在哪裏?”


    莫君候抬起頭來望著秦長風,淡淡問道:“這些問題王把頭沒告訴你嗎?”


    “沒有,王爺爺隻說讓我找你,不是,他說要我找天星子。”秦長風弱弱答道。


    “哈哈!王把頭啊…….王把頭,不虧為把頭。”莫君候莫名地笑了起來。


    他笑了一陣,又對秦長風說道:“你父母是誰,追殺你的敵人是誰,現在還不到告訴你的時候。你也別問我為什麽?以後你自會知道。”


    莫君候站起身來,又從壇裏舀了一瓢酒喝了下去,他越喝眼睛更加明亮起來。


    秦長風又有些不明白,莫君候剛剛明明醉倒了,為何現在又越喝越清醒起來。


    莫君候抬頭見秦長風一幅可憐巴巴的樣子,又說道:“你叫秦長風,這名字……嗯,其實挺好,你本來就是風,來無影去無蹤,想飛就飛,能飛多遠是多遠,若有一天不再飛了,就……”


    說到此處,莫君候像是發現自己失言了一般,突然閉住了口,又喝起酒來,他似乎要不停喝酒,才能將心中的話說下去。


    秦長風聽到此處,隻覺更是迷茫,這迷茫又遠勝從前。


    他經過千難萬險,到了這裏,遇見了個酒瘋子,好不容易瘋子醒了,是他要找的人,又是一問三不知。


    自己活得如此不明不白,頓時覺得人生艱難又充滿無趣,不由地也悶頭喝了一大口酒。


    不過,身體是誠實的,喝得太快,他立刻就被嗆得劇烈地咳嗽起來。


    莫君候看了他一眼,說道:“不能喝就不要喝,你不要怪我。這件事,關係重大,我們死了這麽多人,都是為了一件事。”


    秦長風聽得迷糊不已,不由問道:“是什麽事?”


    “不要總問這問那?王淩之交待的什麽狗屁任務,怎麽總有那麽多問題?”莫君候突然間情緒失控起來,拚命嘶吼像要宣泄什麽。


    突然間,他臉色大變,兩步走到桌子前,一把往那月餅抓去,問道:“今天是何年何月何日什麽時候?”


    秦長風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年頭,我一路趕來,在路上花費了幾年時間。”


    “這…….這你怎麽能不知道呢?”


    莫君候苦笑來迴踱步,像在思考什麽,突然停住一拍手又道:“我知道了,我問你,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我馬上就滿十八歲了。”


    “什麽?”莫君候臉色一沉,頹然退了幾步,苦澀道:“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他又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拍一把胸口說道:“還好!現在應該剛到亥時,應該還來得急,快走!”


    說完,莫君候一拍桌子拉著秦長風往外疾行而去。


    小黑也跟著跑出屋來。


    兩人行得極快,小黑追趕不上,急著在後麵嗷嗷大叫。


    秦長風猛地掙脫了莫君候的手,迴身跑了迴來,他不理莫君候的吼叫,一把將小黑抱上,才又趕了上來。


    莫君候急道:“都快來不及了,還顧得上這小畜生。”隨即又叫道:“哎!你怎麽做到的?這魔狼是沼澤中的特有品種,魔性十足野性難馴,你怎麽能馴服它,真是奇了怪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拉著秦長風向沼澤方向奔去。


    秦長風被他一帶,速度快上太多,他心下駭然,原來莫君候功力奇高無比,遠不是現在的他可能比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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