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霧戚戚,綠影迷迷,深山靜野,淺草荒膝。


    兩人相對而坐,將秘籍又看了一遍,再次確認托體還魂一說,又談及七雄穀的道路,隻覺穀中生變之中,可能會加強搜尋力度,此去太過兇險,隻有天黑才有可能行事。


    計議一定,就有些閑得無聊,風曉去尋了些野果,兩人草草吃了,就凝立山巔,隨意看些遠近景色。


    群山之下,青黛遮掩,隻有遠方一條玉帶蜿蜒遠去,甚是醒目。


    依雲遙指江水說道:“我的家,就在這條大江的最上遊。”


    風曉叫道:“我也是從上遊來的,就是開江城,莫非你家就在開江城。”


    依雲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潛龍江並不是起源於開江城,它真正的上遊,應該是在我們那裏。不過時過景遷,我們那裏早已被人遺忘,世人都以為潛龍江的上遊為開江城,卻不知在群山之中,另有一座城的存在。”


    風曉驚道:“莫非你在匯龍江上遊,你的家就在神秘的拉瑪山?”


    依雲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道:“就算是在那裏吧!”


    風曉強笑道:“等我們救了青青,我去完成了爺爺的遺願,就返迴這裏,再溯江而上,到神秘的拉瑪山去看看。”


    依雲微微一笑,既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隻是靜靜看著遠處,仿佛陷入了沉思。


    風曉側頭一看,隻見淡淡柔光映在依雲臉上,竟有種說不出的神秘的美,更有一種隻可仰望的感覺,就像在麵對青青那清冷的麵容一般,他突然有些自慚形穢,也不想打破此刻的寧靜,不由轉身望向了遠方。


    突然間,風曉又想曾經在盤龍島上玩耍的小夥伴,又想起在鷹嘴岩下洞穴中化為石頭的爺爺,一陣陣擋不住憂愁湧上心頭。


    他暗道:為什麽我還有這麽多必須做的事情要做?為什麽不能逃離這一切做自己的事?為什麽不原因隨這波濤逐去,走到那裏就是那裏,最好去神秘的拉瑪山,追尋世間的秘密。


    風曉心事繁複,隻覺已覺淪在一層一層的網中,想要掙脫,但無窮的責問無湧上心頭,讓他掙脫的心慢慢下沉。


    此去經年,待到閑庭散步時,恐怕物是人非,再也迴不到今天了。


    朦朧霧氣升騰,密碼在林間,就像一股惆悵湧上心頭,不知是在他的心中?還是在她的心中?


    天氣黑了下來,兩人的心也靜了下來。


    趁著夜色,兩人急急返迴了七雄穀,一路竟頗為順暢,兩人又摸到老太婆生前居住的院子裏。


    老太婆是七雄穀真正的當家,她死了,不知七雄穀會發生什麽變故?她生前這居所會不會隱藏著未知的兇險?


    兩人心情忐忑,隻是暗暗加倍小心起來。


    老太婆房間裏分外冷清,黑漆漆死沉沉一片,竟有一股陰森寒氣慢慢彌漫開來,似乎她死之後,無主的房屋就變成了兇宅。


    院子裏死寂一片,屋子裏沉悶異常,想到這屋裏裏還有死人,依雲莫名地緊張起來,她緊緊地拉著風曉的手,半步也不敢落下。


    風曉在屋子內探察了兩圈,四周都翻遍了,卻沒有丁點異常的發現。


    他心中犯了難,心道莫非就要失言,失言於他人還可,隻是失言於依雲,就絕非他心中所願。


    正在尋思琢磨之際,突然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聲音剛進入前院,風曉早聽得分明,趕緊輕聲對依雲說道:“有人來了,我們先躲起來。”


    依雲想去找開密室,風曉突覺不妥,一把拉住她,他四望一番,就急急出了屋。


    院中有一棵大樹,風曉向依雲暗暗示意,就爬上樹去,依雲輕輕一躍,猶如雲雀一般,竟是後發先至。


    大樹枝葉濃密,上有分叉,站兩個人綽綽有餘,兩人躲在上邊藏身正好,而且還可以居高臨下看清四下的一切。


    兩人剛藏好身形,就有人走進後院來。


    來人是個身材高挑的漢子,黑夜中緩緩走來的身影讓依雲有些莫名緊張起來,她不由抓緊了風曉的手。


    那人挑著一個紅燈籠,大搖大擺地推門走進了老太婆的房間。


    接著,房間裏幾盞大燈被點亮,頓時光明大作。


    風雲兩人隔著紙皮窗戶,也可以看著他的忙來忙去的身影。


    那人沒有過多猶豫,直向密室方向走去,隻聽輕輕咋咋聲響傳來,密室的門竟被那人打開了。


    隻見燈火映照中,那人消失在燈光之中,片刻之後,那人又再出現,他手上像拖著什麽東西。


    看樣子,他像是進了密室,又從密室裏拖出了屍體。


    風曉心中疑惑,這人要屍體幹什麽?


    然後,那人又返迴了密室,裏邊傳來一些聲響,不久,密室中傳來一聲歡唿。


    片刻之後,那人又從密室走了出來,他的手裏已多了一件圓形的物品,也不知是什麽東西?


    那人似乎是嫌屋內空氣太悶,就將窗戶推開了半扇。


    燈光照映下,風曉終於看清他的樣子,這人高瘦身材,白麵黃須,年紀看上去約在五十開外。


    黃須漢子先前從密室中拖出的確實是屍體,正是已死去的老太婆。說來也怪,本來老太婆死時被燒得漆黑,此時皮膚白皙竟如同未受過燒傷一般,隻有燒得七零八落的衣服還證明著之前的一切。


    黃須漢子將老太婆屍體搬到椅子上,扳動起她的手腳,最後擺成一個奇怪的形狀,又將一個圓鼎放在椅子前邊,手執一把銅劍念念有詞地舞了起來。


    隻聽黃須漢子轉來轉去,有時喝叫一聲,竟似在做法事一般。


    突然,老太婆屍體動了一下,黃須漢子見了,口中念語更急。


    “梅九妹,聽吾號令,神鼎招汝,魂兮歸位!”


    老太婆的屍體突然站起,卻又似站立不穩,突然撲倒在地。


    黃須漢子見了,急忙上前查看,剛俯下身,突然老太婆屍體探出雙手,緊緊扼住黃須漢子的脖子。


    黃須漢子拚命想要掙脫,但老太婆力氣好大,他掙了半晌,隻是一張臉越漲越紅,卻怎麽也掙紮不開。


    眼見黃須漢子就要被一具屍體活活扼死,突然旁邊的圓鼎嗡嗡作響起來。


    突然一道金光光芒罩到老太婆屍身上,隻聽一陣淒厲的叫聲響起,在寂靜的夜裏顯得異常突兀。


    老太婆屍體上開始冒出陣陣黑煙,她終於鬆開了雙手。


    黃須漢子終於掙脫身來,他緩過口氣來,連忙念動口訣,老太婆屍身一頓扭曲,又沒了動靜。


    院子外突然響了許多腳步聲,黃須漢子聽了,趕緊扯了一匹布蓋在老太婆的屍身上。


    一大群人衝進院子來,為首一人打開房門往屋內看了一眼,又立即關上門喝住了身後眾人。那人恭恭敬敬對著屋內說道:“大穀主,我是黃仁祥,你…….你沒事吧?”


    原來屋裏的黃須漢子就是七雄穀的大穀主:任天祥。


    他為什麽要深夜一人來此,他為什麽要拖出老太婆的屍體?老太婆本是他妻子,他又幫老太婆迴了魂,老太婆為什麽又要扼死他?


    任天祥打開房門,他神色如常站在門口說道:“是二穀主啊?我沒什麽事!剛才來了一個刺客,隻是一個宵小之輩,早被我打跑了,大夥不要放鬆,趕緊去巡邏。對了!我還有要事要在這裏處理,二穀主,你幫我鎮守前院大門,不得我招唿,就算聽到任何響動,也不準到這後院來,其他人也一樣。去吧!”


    黃仁祥領了命,帶著眾人往前院走去。


    任天祥突然又叫道:“小羅子,你留下,我有事要單獨吩咐你。”


    一個幹巴瘦小五短身材的中年人留了下來,其他人都退出了院子。


    任天祥等眾人都走遠,就叫過小羅子問道:“小羅子,我帶你上山那年,記得你家中還有老母親,不知現在怎麽樣了?”


    小羅子躬腰行禮說道:“承蒙大穀主關心,我每月都寄些銀子迴家,母親享了幾年好福,隻是他老人家福薄,已於今年初去逝了。”


    任天祥又道:“這就好!這麽說來,你家裏就剩下你一個人了,可還有什麽親戚朋友?”


    小羅子黯然道:“以前還有幾個親戚,隻是早就沒走動了,朋友嘛!我小羅子是沒用的人,也沒人願意跟我交朋友。”


    任天祥撫須說道:“你不要自我菲薄,從我帶你上山那一天起,我就非常看好你,我現在就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須要拜托你,事成之後,我升你做堂主。”


    小羅子喜道:“多謝教主栽培,小羅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任天祥話音中透著一絲神秘,緩緩說道:“不需要赴湯蹈火,事情很簡單,你聽我吩咐就行,隨我來!”


    任天祥帶著小羅子進了屋,搬過一把沉重的太師椅,讓小羅子坐在椅子上,又揭了罩著老太婆的布,將老太婆的屍身抱到小羅子身上。


    小羅子見屍體甚是恐怖,不由顫栗難安起來,任天祥不住溫言安慰,聲音很小,也不知他說了什麽,最終小羅子咬牙順從了任天祥的安派。


    任天祥又取了一根粗粗的朱砂繩,將小羅子和老太婆屍身一起綁上在太師椅上,接著又拿出那個圓鼎,放在椅子前施起法來。


    不一會兒,老太婆屍身又是一頓扭曲,似乎又複活過來。


    突然一道尖厲的聲音響起,老太婆似乎非常痛苦,隻在不住掙紮。


    但她被小羅子拚命抱著,又被朱砂繩捆住全身,除了痛苦的呻吟,再怎麽掙紮也無濟於事。


    任天祥得意地笑了起來。


    老太婆的屍體突然發聲說道:“任天祥,你幹了什麽?你……你搞一個臭男人抱著我幹什麽?”


    老太婆還魂能動,還不讓人怎麽驚訝,但她死了這麽久,竟然能說起話來,這不得不讓躲在暗處的風雲二人心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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