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聲近了,看見來路人馬有十幾個人。


    這些人騎得都是鱗鹿羚馬諸般異獸,又身著青玄道袍,正是馬如蛟龍,人有仙骨,又都帶著各種兵器,看去非同凡響。


    特別是為首一人,白發童顏,舉止間都是大家風範,更似一個陸地神仙,眾人看了,心中不由暗暗喝了聲彩。


    酒肆中有人走出,殷勤上前招唿起來,又要請道士們進店去喝酒。


    那陸地神仙說道:“時間緊迫,酒就不喝了,聽說青木嶺上妖魔鬧得厲害,我們從勞山趕來,隻為除妖護民,這雖是我們道家人的本職,隻是…”


    說到這裏,他環視了眾人一眼,又緩緩說道:“咱們勞山太過清苦,我帶眾弟子下山以來,舟馬勞頓這些不用多講,隻說除妖驅魔,使用的諸般法器花些許多錢財,哎!出家人也沒有經濟來源,還請諸位老爺多少資助一些,以免寒了眾弟子的心。”


    有個大腹便便地商人上前說道:“老神仙說得有理,不能讓人又出力又出錢,資助的事,我胡某人舉雙手讚成。我看,這樣好不好?咱們按人頭,一人十兩銀子,若是還有車輛貨物,也是一輛車加十兩。我帶個頭,這裏是五百兩銀子,多了一些,就請諸位道爺喝茶吧!”


    那商人說著,就掏出一袋錢來,陸地神仙身後走來一位年輕道人,不客氣地將錢收了。


    隨後那商人就招唿人手將車駕都趕到路上,一時間,眾人不管願不願意,都紛紛掏錢。


    風曉對著琴七苦笑道:“修道的人,不是出家人嗎?怎麽還收起錢來了?”


    琴七卻說:“世道艱難,唯生活耳。”


    世道艱難,不獨是窮人,修道的人,也是要花錢的。


    再有,真正沒錢的窮人,都守著家中艱苦度日,沒有本錢也沒有時間到這江湖上來流浪奔波。這年月出門行走的,不是商賈人士,就是急難中人,區區錢財,比起貨物和人命來,實在也算不得什麽。


    不一會兒,大家都交了錢,風曉正想去交錢,卻被琴七暗地裏一把拉住。


    琴七沉聲說道:“今天我還沒喝到酒,現在空出桌子來了,你陪我喝了酒再走不遲。”


    風曉聽了就迴轉身來,琴七久不飲酒,突然說要喝酒,可見是在為其他事情找借口,恐怕是不想和這幫人一路。


    旁邊有個精瘦的中年人叫道:“這兩個家夥打得好注意,等勞山道爺們在前邊除妖驅魔,嶺上恢複了太平,他們明天過嶺,就可以不花錢。”


    有幾個人聽了,暗暗有些後悔,但錢已交訖,卻無從反悔。


    那幫勞山的道士聽了,不住冷笑道:“和我們一起走的,我們保證安全,若有人偷奸耍小聰明,自以為留在後邊省丁點小錢,沒準到了明天,又有新的妖魔出來害人,到那裏,卻怪不得他人。”


    眾人聽了,有些可憐地看著風曉兩人,看兩人有何反應。


    但風曉不為所動,他旁邊那瞎子更不識趣,竟拉著那少年硬生生進入酒肆,竟真叫了壺酒,喝了起來。


    眾人隻感沒趣至極,暗自罵了兩聲,就和道士們一起,向青木嶺方向走去。


    琴七並沒有怎麽喝酒,他叫來酒水,隻是裝裝樣子,兩人到嘴的酒,都是象征性呡上一點,也是貪那酒肆中溫暖,可以坐久一些不至被酒保趕走而已。


    天色黑了下來,琴七隻是巋然不動,風曉似乎也有些昏昏欲睡起來。


    雨雪徹底停了下來,酒肆中的燈亮了起來,照得店外遠近一片雪白,直如化外之境。


    琴七突然站了起來,風曉疑惑地隨之站起,抬眼望去,燈火照得雪地和水麵,反光映來,晃得人眼花,一時也沒看見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才見那燈火的盡頭,一輛車慢慢行來。


    風曉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了驚,拉車的並不是騾馬等獸類,而是一個鐵塔般的壯漢。


    那壯漢滿臉虯髯,半掛著獸皮,冰天雪地的半隻胳膊露在外邊也不怕冷,肌肉虯結如同荒古戰神一般,不知為何又甘願做牛馬賤役。


    那鐵塔壯漢見了酒肆,臉上露出喜色,將車停在店前,探身與那車中人輕聲交談了兩句,就走進店來,那車中人卻始終未露麵。


    那鐵塔壯漢進店要了十七八個饅頭,切了些牛肉,打了兩壺酒。


    他大嘴一張,一口就咬掉半個海碗大的饅頭,剛走去酒肆,十幾個饅頭已入肚了一半。


    琴七向風曉示意,風曉拍了一錠銀子在桌子上,兩人站起身來,也走出店來。


    那鐵塔壯漢轉身橫了琴風兩人一眼,見是兩人都不起眼,也不在意,隻走到車前,將那酒遞入車中,又將剩下的饅頭牛肉放在車畔的籃子中,單手拉車,一邊走一邊吃,倒也得心應手。


    琴七突然急上幾步,朝著那車問道:“請問,尊駕,是要過青木嶺嗎?”


    那鐵塔壯漢見這瞎子竟敢攔路,也是愣了一下,突然暴躁起來,疾聲問道:“去又如何?不去又怎麽樣?”


    壯漢聲如洪鍾,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琴七還是淡淡說道:“若去,我們有個不情之請,若不去,就當我沒說。”


    那鐵塔壯漢像在勉力壓製自己,憤憤說道:“既然是不情之請,那就不要說了,宵小之輩,也敢擋咱家道路,咱……”


    突然,車中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


    那壯漢聽了,頓時啞了怒火,隻向琴七拱手說道:“勞駕,讓讓道!”


    琴七歎了口氣,往路側身讓出道來,那鐵塔壯漢拉起車向青木嶺方向走去。


    琴七對風曉低語兩句,兩人也趕車跟了上去,那壯漢雖拉著車,卻是遊刃有餘,但走得並不快,仿佛怕顛著車中人一般,琴七和風曉趕車跟去,隻顯得輕鬆無比。


    那鐵塔壯漢見二人馬車始終跟在身麵,不由連聲冷哼了一聲,又發出陣陣冷笑。


    琴七毫不在意,隻叫風曉趕著馬車緊緊跟在後邊。


    天上群星暗淡,夜色迷離,道路崎嶇,那壯漢不點半盞燈火,走去絕無半點停留。


    走了十來裏路,就見夜色中突然出現連綿而去絕高的黑色影子來。


    又走了七八裏,幾人來到絕高黑影之前,風曉這才看清,原來這山有些特異。


    平常的山,都是由低而高,慢慢延伸而去,山勢總是由緩而陡。


    這山卻是平地突起數百丈高的陡峭山勢,就像岩石高壘的城牆,而且陡峭之勢向兩邊延伸遠去,隻看不到山勢較緩之處。


    幾人的去處,就在這“城牆”的一處豁口,這豁口就像是被仙人劈了一刀,才在此處留下了一道入口,除此再無去路。


    幾人先後過了豁口,路還算平順,但地勢漸高,馬拉著車唿哧唿哧走得辛苦無比。


    琴七無奈下了馬車,棄了車,風曉牽著馬,琴七步行相隨,才能繼續行去。


    但壯漢仍舊拉著車,而且速度並沒有減慢。


    眾人沒著斜坡路走去,琴七走得辛苦無比,風曉牽著馬不免又多攙扶,走了半宿,地勢突然平緩起來。


    琴七腳下輕快起來,風曉牽馬也省力許多,走了兩三裏路,風曉隻覺這路真是輕鬆加愉快。、


    琴七突然說道:“地方到了!”


    風曉聞言心中又是一緊,他放眼望去,地麵雖薄有淺雪,但星光映去,還可分辨出草叢樹木。


    隻見此處地勢平坦,看去一望無際,遠處有高大樹木,近處隻有長草起伏,竟似高山上憑空生出一片草原,端得是山上奇景。


    風曉一邊賞景一邊行去,琴七卻徹底停下了腳步,隻是低聲叫道:“風曉,快停下!”


    風曉聽了,返身急迴,隻聽琴七聲音更低,隻喃喃說道:“前邊……前邊好重的血腥味!”


    那前方的人似乎也有察覺,隻聽車中人咳了一聲,低聲像是對壯漢說了什麽,他們的車也停了下來。


    隻聽一陣清冷的聲音傳來:“後麵的朋友,一路辛苦了,還請上前來一敘。”


    這聲音說來低沉,但離著五十來丈遠,風曉卻感覺那人似在耳邊說話一般,一時更是驚駭不已。


    琴七嗬嗬一笑,信步向前走去,風曉趕緊跟上和他並肩而行,兩人走到車前三丈開外,才停下腳步。


    那車中人掀起半邊簾子,黑暗中眸子似發著幽光。


    本來夜色中看不清麵目,但風曉的夜眼非凡,這一看,隻覺心頭猛地沉下去半截。


    這人白衣勝雪,雖隔得遠,但有一股淩然之威逼人眉睫,原來這人正是飛雪劍神薛飛。


    隻聽薛飛沉聲喝道:“兩位一路跟隨,如此深更半夜,兩位不離不棄,不知…….為何?”


    琴七淡淡應道:“長夜無明,聽聞嶺上出現了妖魔,我們就一路相隨,隻願與君作個良伴,一起降妖除魔。”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執神之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老煙是條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老煙是條蟲並收藏執神之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