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已近兩月,店家都是催得緊,小風心中暗道:“紫天行再不迴來,我沒錢配藥,就不能再延緩他徒兒病情,若是誤了病,隻負了紫天行一片托付之心。”


    這日,過了午時,店家也沒有送了一餐,小風自己也餓得不行,再看乾心,已麵色蒼白縮在被窩裏一動不動。


    他走到店家前堂催要,那店家說道:“這位客官,你們也不是缺錢的主,少吃兩三餐飯,對於你們來說也不要緊。但我這小本生意,你們現在已短了我二十兩銀子,鍋都快揭不開了,哪裏還有本錢來安排你們的夥食。”


    小風心中聽了默然無言,迴到房中,思來想去,不由卷起褲腿,取出尺劍來,又向前堂走去。


    將近前堂,小風遲疑之中,不由將尺劍分成兩半,將一半插入褲腿竹鞘之中,隻拿著一柄劍走近前堂來。


    那店家看見小風拿劍走近身來,不由大驚失色向後急退,口中喝道:“這位客官,可使不得,我雖短了你兩頓飯,你也沒有必要動刀子,你要是傷了我,你也要吃官司的。”


    小風笑道:“店家,你誤會了,我用這柄寶劍作抵,向你要幾十兩銀子來用用。”


    店家鬆了口氣,不由近身將那短劍看了幾眼,搖頭說道:“我不懂劍,你這劍我不能收,你若想當銀子,還是去當鋪吧!”


    小風歎了口氣,問清當鋪位置,說了聲少待,就向外走去。


    到了當鋪,那掌櫃還是不識貨,隻願給小風半錢銀子,小風暗歎口氣,不由要迴尺劍,迴轉店中。


    店家看著小風就問道:“客官,可曾當得錢來,先把欠下的店錢結了吧!”


    小風取出半支尺劍,喪氣道:“那當鋪不識寶物,不曾當迴錢來。”


    店家沒好氣道:“你這烏漆嘛黑一把家夥,算什麽寶物,那當鋪見多識廣,自然認出你這隻是頑鐵一塊。”


    小風將劍刺在櫃台上,也沒用什麽力,短劍嗤地一聲,全部沒入櫃台之中,隻聽他叫道:“我這等神兵利器,你竟敢說不是寶物。”


    店家也嚇了一跳,他這櫃台,乃是堅實的陰沉木所製,可謂堅愈鐵石,就是斧頭劈去,也不容易砍毀,小風這輕輕一刺,就刺了個對穿,他一時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風見店家不信,拔起尺劍,將劍丟在櫃台上,說道:“你若不信,就用這劍去刺任何你想刺的東西,看這劍是否是寶物。”


    店家掂起短劍,向牆上刺去,輕輕一送,那劍就刺入牆中,他心中更驚,又照著腳下一塊石墩刺去,也是如中腐木。


    店家再起身時,已是眉飛色舞,叫道:“真是寶物,不過!你這寶劍普通人買來也是無,我知道有位康老爺,最喜這等寶劍,若是賣給他,定然能賣個好價錢。”


    小風一聽不由問道:“這康老爺在何處,我現在就去賣劍。”


    店家言語又有些唯唯諾諾起來,小風不耐煩道:“你帶我前去,少不了你的好處,若真能賣到好價錢,我就多給你……二兩銀子。”


    店家臉上如花綻放笑了起來,直道:“也不用心急,客官還沒用飯菜,就略用飲食再去也不遲。”


    小風此時也覺肚饑難忍,不由讓店家趕緊上了飯菜,他自己吃完,又迴房喂乾心進了飲食,並交待自己出門去辦事,讓他一人隻靜心在店中等著就是。


    店家交待小二照應店中,就帶著小風一路出城而去,走了七八裏路,就來到一座莊院,隻見門牌上寫著“康府”兩個黑金大字。


    那康府門人甚不待見,但店家說了賣劍兩字,門人就急急進去通報了,沒多久,門人就返迴帶著兩人進了府。


    康老爺約有五十開外,長得高大威猛,手中兩隻鐵膽在滴溜溜直轉,他瞥了一眼兩人,漫不經心問道:“聽說你們是來賣劍,可有好劍,若是破銅爛鐵,就不要拿出來了。”


    店家連聲急道:“好劍!好劍!一定是好劍,不是好劍也不敢拿到康老爺你府上來。”說著,就向小風使了個眼色,叫道:“還不把寶劍呈上,讓康老爺過目。”


    小風暗歎口氣,這尺劍不但是他防身利器,更是記念著往事,像征著他與龍芸兒的交情,此劍一賣,似乎就失去了一部分的記憶。


    想到此,他手中又猶豫起來,拿劍的手隻顯得其慢無比。


    康老爺見狀,不由哼了一聲,店家趕緊從小風手裏奪過,雙手像康老爺呈了過去。


    康老爺拿在手中,開始還漫不經心,但他略試劍鋒,竟不心刺破指尖,才眼睛明亮起來。再到拿出幾塊試劍的物什,劍刺去是無往不破,他臉上現出激動之色,問道:“這劍怎麽賣?”


    店家伸出兩根手指頭,康老爺一皺眉頭,喝問道:“二百兩?!”


    店家喏喏道:“二,二,二…….”


    小風趕緊接過話來說道:“不錯!正是要二百兩,少一兩都不賣。”


    康老爺眼光在兩人之間看來看去,喝問道:“究竟是你賣劍,還是他賣劍。”


    小風昂首道:“我的劍,自然是我賣。”


    康老爺沉思半晌道:“好!你在這裏少待,我去取銀子來。”


    小風叫道:“慢!康老爺你把劍留下,拿了銀兩來,銀貨兩訖,童叟無欺。”


    康老爺猛地放下劍來,喝道:“我堂堂大老爺,還會哐你的劍不成,你這小子格局氣量不行,老爺我就把劍放在這裏,一會就和你銀貨兩清。”


    康老爺進裏屋去了,店家歎道:“乖乖,這劍竟要二百兩銀子,也隻有康老爺這等慷慨之人,才出得起這麽高的價錢。”


    康老爺去了好久,直到兩人等得不耐煩的時候,他才提著一個小箱子走了出來。


    康老爺將小箱子往桌止一頓,沉聲說道:“兩百兩銀子,收好了!這劍可就歸我了。”


    小風打開銀子,隻見整整齊齊碼了幾層小銀錠,待要細看,隻聽康老爺喝道:“生意做完,不留客了,你們走吧!”


    說著,康老爺就拿著劍迴屋去了,隨即就有家仆將小風兩人往外催趕。


    小風抱著錢箱,和店家走出莊子來,隻聽門吱嘎一聲,已然關上。


    兩人見天色已然近黑,不由急急向城內趕來。


    迴到店中,小風撿了二十兩給那店家,說道:“欠你的店錢,還有你的賞錢,都在這裏。”說著,又撿了十兩遞了過去,又道:“這十兩寄在櫃上,須把夥食安排好了,伺候得好,過些日子俺們老爺迴來,另有重賞。”


    店家一頓點頭哈腰,隻喜滋滋將銀兩收了。


    小風抱著銀箱迴了屋,乾心其實對這些日子的境地心中透亮,他見了小風,不由一字一頓問道:“沒了錢,不知道怎麽辦?要不,把我那些沒用的衣服賣了。”


    小風連忙道:“不用了,我賣了東西賺了錢迴來,你看!都在這裏,足夠用了。”說著,為了寬乾心的心,就將銀箱放在床上,拿出銀兩來展示。


    乾心愣愣地盯了一陣,又向小風討過塊銀子去看,過了半晌,隻聽他歎氣慢道:“這銀子是假的。”


    小風腦中轟地一聲,叫道:“怎麽可能?”


    乾心緩緩說道:“你若不信,將銀子劈開即知。”


    小風取出剩下的半柄尺劍,向銀子上劃去,還沒劃到一半,銀子就崩成兩截,小風看著裏邊一團黑灰,心中猛地一沉。


    他不死心又取出其他銀兩,一一劃去,銀子全是外邊包著一層銀皮,裏邊便一把灰渣。


    小風麵如死灰,沉默良久,猛地站起身來,沉聲喝道:“我找他去。”


    說著,小風就要往外走,乾心急道:“等,等師傅…….迴來,你不要去送……送死。”


    小風一愣,過了半晌,又是冷笑一聲說道:“你放心,我本事不成,但還沒傻到去送死,我自有本事去討公道,你就放心好了。”


    說完,小風就出門出了,臨出店前,隻交待店家小心服侍乾心。


    小風一路急趕,好在這城閉門時間甚晚,他趁夜走出城來,直往康府走去。


    走了七八裏路,直到康府門外,他不由用準備好的布條蒙住口鼻,又另用小布條塞住鼻子,隻用皮膚唿吸,再將夜眼耳力調至極高,才翻牆往府中尋去。


    走了一圈,因能提前覺察到四周動靜,小風一時竟似遊走在黑暗中的精靈,這諾大府中,竟沒有一人能發現他。


    他突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細聽去,正是那康老爺的聲音,不由走近幾步,凝耳細聽起來。


    隻聽康老爺說道:“諸葛先生,你今天不在府裏,錯過了好事。”


    諸葛先生笑道:“康爺你有什麽好事,就不要藏著掖著了,說來讓我聽聽。”


    康老爺笑道:“你看!就是這柄寶劍,我隻花了二百兩銀子,就弄來了,還沒開鋒就如此不凡,真是不世出的寶劍。”


    諸葛先生驚道:“尺劍,你從哪得來的尺劍?”


    康老爺笑得更是開心說道:“一個小娃兒處買來的,那銀兩嘛!也相當於沒花。”


    小風聽得氣得牙癢,果然是康老爺在作怪,等他睡著了,看我將劍盜迴,看他還笑不笑得出來。


    諸葛先生又叫了起來:“這尺劍本是兩柄成雙,你隻得一柄,如何能稱寶,如我所料不差,那另一柄也在那娃兒身上,隻有把那一柄取來,湊成一對,才是萬金不換的寶物。”


    康老爺愣了一陣,隻冷冷道:“那我現在就布置人馬,賣也好!搶也好!就算是把那人殺了,也非要把另一柄劍搞到手。”


    小風一聽,更是心驚,這康老爺不但是買賣的騙子,更是無惡不作的強盜,要是被他找上了門,不但討不迴銀兩,隻怕另一柄劍也要被搶去,甚至有可能會丟了性命。


    如此想來,小風就心生懼意,不由緩緩向外走去。


    “什麽人?”


    小風剛攀上院牆,就聽見有人喝叫起來。


    隨即一道亮光閃起,一人叫道:“好像是白日來來賣劍的娃兒,快去報告老爺。”


    小風一聽,更是心急如焚,連忙滾下院牆,急步向城內奔去。


    跑不了多遠,就聽一陣馬蹄聲響,又是一陣燈火,向自己這邊急速而來。


    自己跑得再快,也快不過四條腿的馬匹,小風趕忙離開大路,向荒野中跑去。


    隻聽有人叫道:“那小娃兒下了大道,大夥快追。”


    小風聽得心急,趕緊在荒野裏飛奔起來,好在夜眼視物如同百晝一般,那些人跑得雖快,但在荒野亂石之間,馬匹已不太管用,隻有棄馬追來,還一時追不上小風。


    但小風不論如何逃去,也逃不脫眾人追蹤。


    小風往山上急逃,突然眼前再也沒了去路,隻有一道急乎筆直的懸崖,然後一道其長無比的大坡,隻在黑夜裏顯得分別可怕。


    後邊追兵越來越近,小風急入虛空之境,又恢複了緊急避急賦值的十點賦力,將身一團,雙臂抱頭,一咬牙,一閉眼,直向山下滾去。


    這一路滾,比盤龍島的鷹道更長更險,一路上多有木石,小風幸有逃脫大師加持,才一路滾去,皮肉之傷已是難免,卻沒受什麽要緊的大傷。


    這一滾,直到山下坡底,也讓他暫時躲過了追蹤。


    到了此間,他已不知去路,隻向前急行。


    走了半晌,又遇一條河流,小風心中大喜,不由跳到河流中,向下急遊而去。


    這一番遊,直如龍入大海,再也無蹤,任那康老爺有萬般本事,再也找不到小風蹤影。


    也不知遊了多久,小風隻覺再也堅持不住,不由遊上對岸。


    此時天已大亮,四下裏光景陌生,也不知究竟是什麽地方。他全身濕透,此時也頓不得太多,隻急急往前而行。但累了一夜,又在河水中凍了一晚,此時心中再急,也走不快道,隻是哆哆嗦嗦而行。


    走了半天,隻覺身上愈來愈冷。


    他又想起尺劍本是他和龍芸兒共同持有之物,沒奈何下才變賣,不想還被人騙,更被人追殺,一時心情激憤鬱悶,俱湧上心頭,更覺心中拔涼。


    天公也不作美,竟又下起雨,這冬日裏的雨雖不是雪,卻顯得比雪更冷上幾分。


    小風在此饑寒交迫,心病交憂之下,隻覺頭暈眼花,隻時隻想尋個安身去處,但一路行來,俱在荒野之外,卻不見有半分可以避雨的地方。


    小風憑著一股意誌,隻是苦挨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才瞥見路旁一個破廟可擋風雨,也不管裏邊究竟如何,小風就將身一拐,走了進去。


    一到廟中,寒雨暫避,小風就覺支撐不住,一下栽倒在地上。


    他迷迷糊糊之中,隻知自己犯起病來。


    所謂醫者難以自醫,小風也沒料到自己在這裏會有一病,雖知自己大概病狀,但也沒法取藥自治


    他想到身上揣了幾樣草藥,此時也頓不得太多,隻胡亂抓來,像牛吃草一樣嚼了下去。


    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吃一些田間野草,一時也濟不了什麽事。


    小風想點堆火來取取暖,但失了尺劍一半,那取火之法已然失去,隻是哆哆嗦嗦鋸木取火,但鋸了半天,也沒半點火星冒起。


    最後,他頭昏眼光,心胸發悸,隻覺再也使不上半分力氣。


    再瞥見廟角有堆幹草,小風就鑽到那草中取暖。


    隻是難向窮處依,病往心中纏,一堆幹草又如何抗得住這風寒急病。


    沒奈何,小風隻好昏昏沉沉地在草堆中苦苦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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