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風趕忙收拾東西,最後用‘專醫禿頭’的布匹包成一團,負在背上跟著五方和尚走了。


    他走得匆忙,李通他們還沒有迴廟,連打聲招唿的機會也沒有。


    五方和尚的臉並不方,圓圓胖胖一團和氣,隻像一個生意人。


    但他板起臉來,黑沉沉的臉格外嚇人,又似威鎮四方的佛陀金剛。


    不過,五方和尚甚好相處,至少小風感覺如此,他但有所問,五方和尚也有所答,那醫書上的諸般疑問,隨著和五方和尚一路走去,慢慢得以解開。


    小風甚至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自己真是一個小和尚,正在請教自己的師傅,而這五方和尚,也是名醫道精湛的高僧,對自己的徒兒諄諄教誨。


    曾有幾時,小風甚至莫名暗道:“不如自己就做他徒兒做個和尚算了!”


    但轉念一想,自己懷有秘密使命,還有諸多事情隻等自己去解決,若真做了和尚,這些事情如何能了結,就罷了這念頭。


    走到中午,兩人還沒吃東西,好不容易路過一個小鎮,小風身上還有點銀兩,就故作大方要請五方和尚吃麵。


    五方和尚卻不是吃素的和尚,不但要了麵,還要了肉,要了酒。


    結賬時,小風苦著臉,掏出了銀兩,錢雖不算太多,但也花了小風一小半的身家。


    走了一天,卻沒遇見半個病人,小風雖醫理雖更通透了一些,但英雄無用武之地,心中不由暗暗急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兩人又出發前行,走了半晌,到了一片高山之下,隻聽唿喝聲中,山上急匆匆路下一拔人來。


    眾人下得山來,已然鬆了口氣,就圍在一起叫道:“山上那妖魔太兇了,還好走得快,不然一定沒命了。“


    五方和尚突然對小風笑著說道:“你的機會來了。”


    小風倒抽一口涼氣說道:“除妖降魔,卻不是我的本事,你身為佛門高人,這是你的內行事。”


    五方和尚歎道:“山上的妖魔,隻要不入世間害人,自有他寸在的道理。我說你的機會,是指這群人而已。”


    小風臉色一燙,這才細細打量起這群人,隻見眾人哎呦哎呦直叫,顯然從山上倉皇逃下,都受了不少傷。


    他連忙拿出隨身攜帶的草藥,走上前去說道:“各位大哥,我家祖傳的秘方,專治跌打損傷,諸位大哥受了些,我剛好從此經過,也是緣份,就由我為各位治療一番吧!”


    那群人聽了,都向小風看來,但見小風穿得破爛,不由喝罵道:“去去去!哪裏來得小叫花,大爺們正忙著呢,沒有零錢打發你,哪來的迴哪去,別在大爺麵前找不自在。”


    小風見眾人之中,又以一中年人似為眾人頭淩,不由強忍著罵聲說道:“這位大爺,我並不是要飯的,我看各位受了此傷,我剛好又會醫術,也是順手一治,並不貪圖錢財。”


    旁邊一人怒道:“你這小子真不識路數,竟敢來羅唕我們薛大爺,些須外傷,又幹什麽事?快滾到一邊去。”


    小風強爭道:“外邊如果感染,也會極其嚴重,比如這位大哥,大腿上皮肉都撕掉了一大塊,如沒有藥物救治,隻怕從此生活也有些不便。”


    小風說著,又掏出草藥,要上前強獻殷勤為人療傷,卻聽那薛大爺笑道:“你從哪裏抓些草來,就敢胡亂醫人,我的兄弟們受了傷,自有我來治,你這臭小子,給我滾到一邊去。”


    說著,就有一人踢來,小風見機得快,不等那人踢實,已滾翻在一旁,但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由愣在原地。


    隻見姓薛的中年漢子叫道:“看好了!這是我祖傳的金創藥,乃是采用了血竭、龍骨等名貴藥材製成,讓你這招搖過市的小騙子開開眼界吧!”


    說著,姓薛的中年漢子已掏出一個瓷瓶來,倒出一些粉末在那傷者的大腿上,那藥也神奇,見血立止,並且很快生出一層薄薄的膜來。那漢子得意洋洋叫道:“你看見了吧!你那些什麽雜草,可有這等功效。臭小子,還不快滾,再敢到這裏來亂獻寶,小風我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小風心知自己這些草藥絕不能見效如此快,歎氣之餘,不由走了開去。那姓薛的漢子背過身去,臉上隻顯出一陣肉痛,又聽周圍同伴都叫道:“薛爺,賞點金創藥吧,我傷口痛得厲害。”他聽著更是難受,但轉臉過來,已是滿臉堆笑,也為眾人處理了傷口。


    小風迴到五方和尚身邊,不由哀聲歎氣,五方和尚直笑,對他說道:“你看,想要以醫渡人,沒你想得這麽簡單吧!”


    小風沒好氣說道:“此處不讓醫,自有求爺處,我們再去找病人吧!”


    五方和尚帶路,兩人也不辨東西南北,隨路走去。


    小風有五方和尚這個百問百答的人肉諮詢機,對醫書中的不解之處,已慢慢通透,對自己的醫術已是越來越自信。


    但接下來兩天,雖遇到一些病人,小風開口要為人醫治時,不出意料地都被人拒絕。


    小風連番受挫,沮喪之餘,不由自思起對策來。


    他痛定思痛,總結出了一番道理。


    自己這番大海撈針,又沒有行頭,自貼行醫,隻怕是難以取信於人。


    想著,小風就用為數不多的銀兩,買了個背簍,專為裝一路上尋到的草藥。


    又買了塊素布,前邊寫上風寒跌打,後邊寫上驅邪除癔,用竹竿挑在背簍上一路行去。


    過了一日,還沒有生意。


    小風急思無解,不由改換招牌,寫了專治疑難雜症。


    不料這接下來的一日,也是沒有生意。


    接下來,小風不由又換招牌,但不論他將那招牌名稱換來換過,行醫的事業卻沒有半點起色。


    他雖醫理絕來絕是精通,卻沒有半點施展之處,隻落得越來越沮喪,最後麵也吃不起來,隻好在河中撈起魚來果腹。


    五方和尚也不客氣跟著他吃魚。


    這和尚像是沒有半分錢,隻抱定了吃定小風的意思。


    小風心中叫苦,若是當了這和尚的徒弟,這本就困難的生活,隻怕更是雪山加霜。


    其實這也怪不得世人先敬羅書後敬人,隻因世人生了病若想求醫,一般人都會從幾個方麵考慮:


    一是選本地坐家醫館,方便不說,主要是給人醫壞了也跑不掉的感覺。至於走方郎中,多被看著騙子,至於小風這包裝能力奇差無比的草頭郎中,更是世人眼中第一等低級的騙子。


    二是找有名氣的大夫,有名氣的大夫,經過眾人口口相傳,就像菩薩有了信徒一般,信徒無條件地相信這大夫的醫術不錯,他們時常對自己說:若是醫術不好,也絕不會有名氣。所以隻要病人財力允許,都會找有名的大夫來看病,至於沒有錢的,隻要對自己生命比較看重,也要想方設法籌錢去找有名的醫生看病。


    三是找專業的大夫,病有千千萬萬,各病皆不同,有的大夫會治婦科,有的大夫會治男人隱疾,都是術業有專攻。有了某些隱疾的病人,自然而然將第一希望投射到這樣的大夫身上。隻因那病本就太難醫,醫不好也是正常,隻要醫得過程能震住人,讓人覺得錢花得值得就夠了,醫不醫得好倒是其次。這最適合的,說白了,其實就是最懂病人的心理。


    小風既是走方大夫,又無任何名氣,更不會揣摩病人心理,所以行醫以來,屢屢受挫,也是再正常不過的道理。


    眼見十日之期越來越近,小風醫學見解越來越高,心中卻愈發絕望起來。


    這是十日的最後一日,兩人行在路上,五方和尚臉上笑容是愈來愈盛,小風心中是愈來愈苦。


    臨近傍晚,小風已有些有氣無力起來,想到離被逼做和尚不遠,他心中已不再思考如何行醫,而是想著如何跟五方和尚求情起來。


    對麵走了神色淒惶的幾人,一聲哭哭啼啼,隻抬著一幅薄板棺材,既沒上漆,也沒有靈牌引幡。


    隊伍與兩人擦肩而過,五方和尚突然皺眉道:“小子,不要說不給你機會,我問你,棺材裏的人是死是活?”


    小風無精打采說道:“都抬去埋了,還能是活得不成?”


    五方和尚搖了搖頭,向前走去,小風也如行屍走肉一般跟在身後。


    走不出十步遠,小風突然醒過神來,暗叫道:“不對!五方和尚一定不會如此無聊,他問那棺材中人是死是活,一定有些蹊蹺。”


    想到此,不由大聲叫道:“我說那人是活的。”


    五方和尚轉過身來,臉上毫無表情,哦了一聲問道:“你由何得知?”


    小風緩緩道:“這你不用管,你不信,趕上去不就清楚了嗎?”說著,也不等五方和尚同意,就掉頭向後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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