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去,月兒已行到了中天,四周的一切都隱在一片溫柔而朦朧的煙霧裏,更襯得幻夢如詩。走在這沉沉夜色裏,北堂幽夢隻覺得臉上仿佛有千萬隻螞蟻在爬,在咬,又是痛又是癢,她隻覺得兩頰火辣辣的疼,說不出的難過。

    靜靜走著,這分明是個寧靜的夜,她走到映楓湖邊,湖麵如一池的水銀,晶瑩剔透,明晃晃地倒映著北堂幽夢的身影,麵紗之下的那張臉,左半邊已經潰爛,與右半邊的美麗截然不同。饒是她心中已有準備,此刻也禁不住要暗自吃驚不已。

    她唇角噙了一絲淒楚的笑意,這就是楊天龍給的考驗麽?女為悅己者容,所以他便要毀去這容顏,想一並連這個悅己者也抹殺掉。他未免太看低她與鍾離絕風了。

    她緩緩將麵紗戴好,朝幽蘭居而去。那裏麵燭火搖曳,進去便可看見一個水綠色的身影,清淩淩的嬌豔,看那眉清目秀、素麵紅唇,赫然便是柳如絮,她俏生生立在床邊,眼神溫柔而有情。她靜靜用手帕抹去鍾離絕風額上的汗。

    “幽夢…。。幽夢…。。”聽他這樣喚,柳如絮的臉刹那間失了顏色:“鍾離公子,你真的很喜歡夢姑娘麽?為什麽,因為她美豔無匹麽?”

    “若你這樣認為,未免看低了我,也看低了絕風。”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柳如絮一驚,迴頭,低低道:“夢姑娘。”

    北堂幽夢隱在黑紗下的容顏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柳姑娘好興致,竟有空到我這裏坐坐,要不要喝一杯茶再走?“

    柳如絮一抿鬢角,緩緩道:“好啊,長夜漫漫,能與夢姑娘好好聊一聊,也是個打發辰光的好法子呢。”她望著茶幾上那支細口的碧玉瓷瓶中插著的白梅,微微一笑,道:“好清雅的白梅。隻是沒有顏色的花,未免單薄而低賤。一下雪,總是雪與白梅分也分不清,又有什麽好?倒不若那湖邊綠柳,春風拂麵,楊柳依依,卻也動人。”

    “柳姑娘這樣認為麽?”北堂幽夢將一杯玫瑰花茶遞給柳如絮,“所謂‘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若真是獨具慧眼,又怎會分不清楚?依我看,這柳絮,雖是薄命無依之物,卻也宜人。所謂的‘未若柳絮因風起’,這白梅和柳絮,都是可比作雪的,何必非要教個孰高孰低呢?”

    柳如絮的臉色微微一白,在溫熱的霧氣氤氳下,雙眸更有幾分莫測的陰晴:“夢姑娘果然是才學出眾,如絮是望塵莫及的。天色也不早了,我還是先告退了。”

    “等等。”北堂幽夢喚住柳如絮。柳如絮迴頭,強笑著問:“夢姑娘還有何指教?”北堂幽夢冷然而笑,將一條雪白的絲帕拋給柳如絮,“柳姑娘的帕子。”

    柳如絮眉心微動,挑眉道:“多謝夢姑娘了!”

    鍾離絕風醒來,一時以為自己還是以前在鍾離城:“雲則,雲則。”“雲則倒沒有,廚娘卻是有一個。你是腦袋睡得迷迷糊糊的,這裏是天龍城,你以為是鍾離城麽?”

    隻見北堂幽夢一身白衣,手中拿著一隻青花瓷碗。她笑:“我做了荷葉櫻桃羹,你嚐嚐罷。”“好啊。”鍾離絕風淡淡微笑,“要堂堂‘墨梅魂’為我洗手作羹湯,實在是莫大福分啊。”

    北堂幽夢坐在床側,將碗遞給他:“絕風,你現在有沒有覺得舒服一點?”鍾離絕風一怔,道:“確實舒暢不少。幽夢兒,這些話,我從沒對旁人說過,你是第一個。”

    “第一個並沒有什麽了不起,最後一個才了不起呢。”北堂幽夢佯作酸澀,道,“隻怕,對你有情誼的人大有人在,不缺我一個。”

    鍾離絕風笑著刮她瓊玉般的鼻子:“好大的酸味!誰家的醋壇子翻了?怎麽了,什麽事戳到你痛處了,幽夢兒?”

    “哼,”北堂幽夢望著窗外的月色,微微一笑,“我才不是那麽小氣的人呢!喝你的湯罷。旁人可沒有這樣的口福。”

    鍾離絕風舀起一顆櫻桃,說:“唔,好好吃,我可要聘你做我的廚娘,負責我的飲食,你說好不好?我從沒吃過這樣好吃的湯。”

    “你每個月給我多少月錢呀?隻怕你有心,卻也是無力罷?”北堂幽夢笑顏若春花。“嗬嗬,那我拿我這個人和你做交換,好不好?”

    “哼,你多少錢一兩?真當自己是香餑餑呀,每個人都會像蒼蠅叮臭肉一樣的盯著你啊?”北堂幽夢一甩帕子,笑。

    鍾離絕風一把抱住北堂幽夢,兩人滾倒在床上,鍾離絕風在她耳邊吹了口暖氣:“促狹的小東西!說話都一口酸氣!還蒼蠅叮臭肉呢,咱們兩人,誰是蒼蠅,誰是臭肉啊?”

    北堂幽夢笑著掙脫開,發髻散亂,肌膚泛起玫瑰色的彤雲,更有一絲逼人的嬌豔:“我是蒼蠅,你一旦惹我不高興,我就飛走,再也不迴來了。”

    鍾離絕風替她抿抿鬢角,道:“誰說你是蒼蠅?你分明是螢火蟲,我要把你關起來,隻讓你為我一人發亮。”

    “你根本不必把我關起來,我自願為你發光,你趕我我都不走。”北堂幽夢眼神認真,“絕風,我現在什麽也沒有,我隻有你了。”

    鍾離絕風輕撫過北堂幽夢的左臉,北堂幽夢吃痛地喚了一聲。“怎麽啦?”鍾離絕風一驚,不顧北堂幽夢的阻止,將麵紗扯下。北堂幽夢驚唿一聲,下意識要去遮掩,但鍾離絕風還是看到了,聲音裏有痛惜與憐愛:“怎麽會這樣?是楊天龍?”

    “是,這是他同我的一個賭約,賭你是不是會對我不離不棄,如果贏了,他會放我們自由。”北堂幽夢戚戚道。

    鍾離絕風親吻著這潰爛的肌膚,道:“委屈你了。”北堂幽夢輕輕拂過臉頰,笑得風輕雲淡:“有什麽委屈的?我問你,如果我現在這副樣子,你還會愛我麽?我知道你一定會。所以,容貌不是頂重要啊,女為悅己者容,如若你這個悅己者不在意,我又何必在意?美貌不過是一具臭皮囊,如果贏了,爹會放我們自由,永不傷你。”

    “傻丫頭!”鍾離絕風動情地擁住她,“如果他出爾反爾怎麽辦?”北堂幽夢搖頭,歎道:“他出爾反爾,總好過我沒有努力啊。我不容許你有事,倘若他真要反悔,我也無可奈何。但我勢必會和他鬥下去。我絕不容許有人操控我們兩個的命運。”

    鍾離絕風感佩道:“你的勇氣,讓須眉男兒也自歎弗如!”北堂幽夢笑著,不說話,半晌才幽幽道:

    “你這樣抱著我睡一晚罷,好麽?我一個人,會覺得很脆弱。其實,哪有女子不珍視自己的容顏呢?我不過是,堅信你。”

    鍾離絕風笑著:“明月為證,我怎能負你這番心意?”卻發現,北堂幽夢已然沉沉睡去。鍾離絕風心中柔情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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