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程晏池陪盛微寧去醫院見應歡。


    天氣暖洋洋的,應歡不在病房,應母陪她去小花園曬太陽。


    盛微寧剛走近花園,南希清脆的笑聲便乘風鑽進耳朵。


    她蹙眉,頓住腳步抬眸望,觸及眼前情形,澄澈的眼波漾起細碎波動。


    程晏池風流蘊藉的眉眼盡是興味:“緣分天定,我看祁寒舟真沒戲了。”


    視野中,韓閔吊兒郎當翹著二郎腿坐長凳,看著南希陪應歡玩。


    盛微寧與程晏池靜靜對視一眼,拾步朝四人走去。


    “阿寧,你來了啊,元旦快樂。”


    應母拉住盛微寧的手仔細端詳,歉疚道:“歡歡上次不是故意打你。”


    盛微寧微笑:“那件事沒關係,我能諒解,再說我都康複了。”


    “阿寧!”應歡高興地跑過來,抱著她不鬆手:“你好久沒來看我。”


    盛微寧住院,沒人告訴應歡是她打的,她一直以為盛微寧感冒了。


    “咱們是有段時間沒見麵,這不,我一有空就過來看你。”


    盛微寧握住應歡手肘往另一邊長凳走:“這陣子,你乖不乖?”


    “我有聽醫生還有媽媽的話,南希今天也來了,你瞧,折花花!”


    應歡開心的舉起籃子,裏麵除了真花還有紙折的花,造型千姿百態。


    她拽拽盛微寧衣袖,將鬱金香仔細別在盛微寧大衣的襟口,悄悄指著跟程晏池說話的韓閔:“那個黑臉神每次都兇巴巴,南希也怕他呢。”


    許是聽見應歡吐槽自己,抱臂立足不遠處的韓閔倏然惡狠狠瞪向她,應歡縮了縮脖子,忽然從手提籃挑出一朵紙做的小百合走近韓閔。


    見狀,盛微寧冷不防想起上次祁寒舟暴打韓閔的場景。


    應歡好像說過,這些手工的小玩意兒,是祁寒舟少時教她的。


    難怪祁寒舟會怒不可遏,因為應歡把屬於他們的迴憶給了其他男人。


    她抿了抿唇,籠著陽光的臉龐掠過一抹深思。


    或許程晏池說的是對的。


    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是更錯綜複雜的愛情。


    應歡活著的消息這兩天在網絡掀起了軒然大波,很多難聽的字眼又加諸在應歡身上,包括各種紛至遝來的離譜揣測。


    曾經風靡一時的歌壇天後,如今失常的精神病人。


    現成的熱點沒道理放過,營銷號仿佛吸血蒼蠅叮著應歡的血肉。


    “歡歡似乎對韓先生有些不一樣。”


    應母同樣望著應歡蹦蹦跳跳的身影,疑惑的聲音擦過盛微寧耳畔。


    她心念一動,忽道:“您貌似對韓閔的印象不錯。”


    “瞧著不好打交道,其實人情味挺重,可惜歡歡如今的境況太不樂觀,我們也不敢多做他想。”


    應母被戳破心思,麵上浮現微妙的惆悵:“如果歡歡先愛上的是別的男人,或許不會落得這麽個下場。”


    盛微寧斂眸,迴憶應歡十多年的苦戀兼之祁寒舟那晚的雪夜枯坐,猶豫一會兒:“伯母,倘若祁寒舟願意繼續照顧應歡,你們接受嗎?”


    應母也看過網上的新聞,怨恨應妧兩姐妹全被祁寒舟坑了。


    “絕無可能。”應母斬釘截鐵:“祁寒舟已經沒資格再和歡歡破鏡重圓。”


    *


    “你除夕真要迴意國?梁修凱估計得打死你。”


    韓閔眯眸,饒有興味瞅著程晏池被襯衣領口遮得嚴實的脖頸,視線又移到他似印韞色的眼尾,露出過來人的笑容:“昨晚廝混了?”


    程晏池斜斜瞥他,忽而目露謔色,勾唇:“你的克星找來了。”


    韓閔冷眼睇著漸行漸近的應歡,銳利眸光鎖住她討好的小臉:“幹嘛?”


    應歡站定,仰視著韓閔,笑眯眯揚了揚百合花:“送給你。”


    醫院內不準抽煙。


    韓閔嘴邊叼著根狗尾巴草,說話含糊不清:“用不著。”


    看見這種紙糊的東西,韓閔的腦中自動浮現被祁寒舟揍一頓的情形。


    那滋味兒太不美好了。


    若非南希吵著要實現元旦願望,韓閔不可能帶她來。


    應歡失落地眨巴眼,看向韓閔身邊的程晏池,眼神怯怯的。


    程晏池似笑非笑掃了眼臉色臭臭的韓閔,抬手抽過百合強行插進韓閔的夾克口袋:“美人恩,何必拒絕呢?”


    應歡連忙拍手,失落的神色被開懷取代:“阿寧的老公好好哦。”


    程晏池將百合塞到最裏層,劍眉輕挑,誇應歡:“有眼光,給你好吃的。”


    韓閔一僵,伸手抓衣袋,氣惱地瞪眼:“你怎麽不要?”


    程晏池連同他的大手摁在口袋內,氣定神閑:“送你的美人恩。”


    “去你的,這麽娘氣的東西,老子要個頭?”


    韓閔氣急敗壞非得丟掉花,程晏池容色寡淡地阻止他。


    兩個男人大庭廣眾拉扯幾秒,應歡的眼珠子隨著他們轉來轉去。


    就在這時,程晏池的手機突然振動。


    他疏神,低頭取手機。


    韓閔趁機攥著花把手搶出來,應歡又執拗地巴上去,黑白分明的眼球認真盯著他,逐字強調:“好孩子得愛護環境,花也有生命。”


    柔若無骨的手壓著韓閔手背,力氣出奇大,他流瀉的餘光瞥見程晏池神情滯了滯,踱到一旁接電話,隨即盛微寧兩人也走來了。


    *


    電話是意國打來的。


    “大少爺,我是周管家的幹兒子周理。”


    那端年輕的男聲平鋪直敘:“老爺由我幹爹陪著出國療養,他們都不想再見到您,您如若打算除夕過來拜年,大可不必了。”


    程晏池推了下鏡框,目光幽深,聲線寒冽:“這是我舅舅的意思?”


    “老爺說,您假如還想要那個女人,以後不用再和他來往,您依然是梁家的家主,盛微寧卻永遠不可能被家族接納是主母。”


    “盛微寧日後百年,她的墓碑也不會出現在族人墓園。”


    程晏池一言不發,日光斜射低垂的眼皮,眼底漫漫彌散冬夜寒氣。


    “知道了。”他掐斷電話。


    麵色如常折返,聽見盛微寧嘲笑韓閔:“大男人扭扭捏捏。”


    韓閔被應歡纏著心不甘情不願接下花,滿腦門的黑線。


    應母含笑轉向長身玉立的程晏池:“快除夕了,程先生有什麽安排嗎?我們兩口子想抽空請你們吃便飯,畢竟歡歡的事麻煩你們了。”


    程晏池唇尾掠起淡薄弧度:“我在西京過。”


    話落,盛微寧與韓閔不約而同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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