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微寧今夜這一身打扮十足的典雅大方,手腕套著的手鐲也與禮裙相得益彰。


    她正在吃蜜桃基圍蝦,聞言,緩緩放下筷子,纖指輕柔撫觸那枚簡潔精奢哪怕是五年前的舊物也不顯得過時的鐲子,眼底掠過點憂傷的情緒,聲線依然甜潤如桃汁。


    “是別人送給我的,她很有設計珠寶的天分,我的不少首飾都出自她手。”


    顧雅筠心口猛然撞了撞,掩飾性地垂下眼睛,身旁晚到一步的經紀人虹姐正思索如何讓顧雅筠嶄露頭角,並未注意到她的異常。


    盛微寧嫵媚的柳葉眼斜睨顧雅筠,餘光暗暗繞過,眸底沁出微末冷冽,再抬眸時笑意宛然:“我們是閨中密友,她對我的喜好了若指掌。”


    其他的太太小姐都不禁被盛微寧手上鑲嵌著月牙形飾物寬半寸的金鐲吸引,洛秋的外甥女曾倩興致勃勃:“能介紹給我認識嗎?我就快訂婚了,還缺心儀的首飾,我覺得你朋友的設計理念很新穎時尚,比珠寶店買的要有意思。”


    顧雅筠執筷的手更緊一兩分,盤好的頭發令她麵上局促忐忑的表情無所遮掩。


    盛微寧輕輕笑了一下,沒去看顧雅筠不安的神色,眸底的傷感忽然濃烈得無以複加:“她兩年前不幸去世了,是車禍,我……”


    頓了頓,盛微寧原本豔光四射的臉孔忽地蒙上淡薄陰霾,哀傷地垂眸,再沒說下去。


    曾倩似是想起什麽:“應歡?”


    她幾年前也追星,應歡是娛樂圈的當紅歌手,拍過電影,和盛微寧的關係確實很不賴。


    曾倩一開口,桌上立刻依稀傳播此起彼伏的輕歎。


    “好可惜,應歡去世的時候懷孕了,那個缺德的司機自己想死幹嘛拖著無辜者墊背?”


    “兩條人命就那麽沒了,司機如果還活著,就不擔心冤魂索命?聽說夭折的小孩子……”


    那人顧忌壽宴聊這些不吉利,訕訕閉了嘴。


    盛微寧的臉色越發黯淡,羽睫舒展又斂落。


    生老病死這樣的大事令人惆悵,美人落寞的楚楚姿態更引人流連且憐惜。


    洛秋踢了麵露悵惘的曾倩一腳,笑著寬慰盛微寧:“阿寧,逝者已矣,你別多想。”


    宋雲夢緊忙打圓場緩和氣氛:“你們嚐嚐津香全送的點心。”


    鄰桌的程晏池淡淡掃了眼盛微寧嬌嬈的側顏,一眼洞穿她半真半假的演技。


    門口響起騷動,又有一批賓客陸續到訪,他百無聊賴晃動酒杯,晶瑩杯麵照出韓閔高大的身影。


    程晏池眉峰微折,薄冽的眸光閃了閃,閑適往後靠,一抬頭,韓閔於不遠處落座。


    兩個男人差不多麵對麵,距離蒙特卡洛的對峙,六年沒見過了。


    韓閔的寸頭搭配西裝,倒也有一種別樣的不羈味道,似笑非笑看著程晏池。


    程晏池冷然牽唇,遙遙舉杯示意,兀自喝了口酒,慣常展現溫文爾雅的君子風度。


    韓閔挑眉,不屑地嗤笑,明目張膽望著盛微寧發花癡。


    曾倩被洛秋警告之後,不露痕跡轉移了話題,盛微寧也很快振作精神,陪著她們交談。


    顧雅筠坐立難安,總感覺那對著自己的月光石手鐲隱隱散發出血光。


    隨著時間的推移和處境的艱難,她的罪惡感越來越深,偶爾也會做噩夢。


    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


    幾分鍾後,穿青灰長袍的鄧群策出現眾人視野中。


    鄧群策拱手感謝客人們的來訪,響亮如洪鍾的聲音迴蕩廳內,精神格外矍鑠。


    他來到洛秋這一桌時,洛秋起身,連帶著其餘九人也不約而同肅立。


    洛秋笑著敬酒:“外公,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鄧群策一百歲的人,頭發居然還略微帶著黑,點點頭豪邁一笑,夾雜著滬上口音:“你們小輩聽話,我就開心。”


    洛秋轉而看向盛微寧:“外公,我把微寧帶過來了。”


    顧雅筠一愣,含笑的神情僵了僵。


    盛微寧走近兩步,清落端莊,不卑不亢:“鄧老先生好,祝您笑口常開,天倫永享。”


    鄧群策清明睿智的目光投向盛微寧,似審視似打量,後者坦然迎視,笑容如故。


    半晌,他寬慰一笑:“後生可畏,這丫頭合我眼緣,說的話也順耳,我這麽大歲數的人,能活得高興,晚輩也能齊聚一堂就知足咯,以後常來家裏玩。”


    盛微寧溫淨的臉頰漾起雀躍,穩重又不失小女兒的嬌態:“謝謝鄧老,您可別嫌我叨擾。”


    像鄧群策這種位高權重大半輩子依然保有赤子之心的人,最喜歡進退有度懂得討長輩歡心還能不驕不躁的晚輩,所以盛微寧沉穩端方的一舉一動剛好入了他的眼。


    鄧群策走後,盛微寧得到的關注度明顯之於先前更高。


    她仍是寵辱不驚,得體的言行舉止賞心悅目。


    顧雅筠身穿白色的斜肩釘珠禮服裙,其實也精心打扮過一番,可被盛微寧碾壓得徹底。


    一不沾親二不帶故,她有點後悔參加壽宴,然而……


    隱晦地睃向舞台上的西洋樂器,顧雅筠紛亂的心神逐漸歸位。


    顧氏靠不住,跟程晏池也決裂了,她現如今能倚仗的唯有自己。


    隻要這次能順利進行巡演,離開的聽眾遲早會重新聚攏到她麵前。


    眾人觥籌交錯之際,恰是氛圍最濃的時候,顧雅筠毛遂自薦上台拉琴替鄧群策慶生。


    鄧群策眼色溫平,和藹地應了。


    顧雅筠從小被譽為天才演奏家,她的名聲響亮到縱使身處國外,國內亦家喻戶曉的地步。


    近兩年沒當著公眾奏演,顧雅筠激動又緊張,但她自覺天生屬於聚光燈,因此碰到琴弓的那一刻就找迴了自己最佳狀態,優美的琴聲流水般傾瀉玉指。


    盛微寧笑而不語,高深莫測欣賞著顧雅筠沉醉樂曲的畫麵,慢悠悠轉動果汁杯。


    大提琴確實是高雅的藝術,不過顧雅筠炫技的同時卻忽略了她是拉給誰聽的。


    滿堂華彩,襯托的並非顧雅筠。


    顧雅筠聚精會神完成一首高難度琴曲,優雅地欠身行禮。


    她期待地瞥向鄧群策,可惜鄧群策的反應並沒她預料中的大加讚賞。


    即便掌聲如潮,顧雅筠的心反而涼一截,她抿抿唇,魂不守舍地下台。


    就在這時,洛秋忽道:“雲夢,咱們也彈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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