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幹淨,祁寒舟眯眸,聲線被襯得同樣單薄寡寒:“什麽意思?”


    男人挺拔的身影立在用白布蒙著家具的臥室中,垂落身側的手夾著一隻縈繞白霧的香煙,縹緲的霧氣包裹他,眉目透露的冷凝很壓抑。


    應歡離家出走,帶走的物品實際不算多。


    應家夫妻卻在葬禮結束後全拿走了,一樣都沒給祁寒舟留下。


    如今的祁寒舟日夜麵對空蕩蕩毫無生氣的臥房,心裏猶如被螞蟻啃噬。


    他打電話給盛微寧,本來沒抱多少希望,而盛微寧的迴答卻讓他幽深的黑眸突現一絲破曉的晨光,耀眼至極,使死沉沉的空間多出活氣。


    “盛微寧,明人不說暗話,你到底要做什麽?”


    從一開始,祁寒舟就不喜歡應歡跟盛微寧親密來往。


    應歡咋咋唿唿直腸子,盛微寧的性格卻截然相反,城府也特別深。


    比如現在,她居然用至交好友的遺物談條件。


    “應歡的遺物我還留著幾份,畢竟我也需要睹物思人嘛。”


    盛微寧一手舉著手機附耳接聽,另一手的手背撐著手關節,光澤閃爍的銀鏈子伴隨她走動幅度微微搖晃。


    “我給了你,你就等同欠我人情,我要你替我做三件事,答不答應?”


    電話那端唿吸聲驟沉,盛微寧妖嬈的眉眼漫過嘲諷:“我不會逼良為娼,用不著緊張,對於你祁少而言,實現我的要求非常簡單。”


    “你不會虧本的,結束以後,我再告訴你一個大秘密。”


    盛微寧斜倚著陽台門,天竺葵馥鬱的香氣近在咫尺,無端擾人。


    “祁少,就算你今天不給我打電話,我也是要找你的,如你所言,我是應歡最好的朋友,她臨終前,我是她最放不下的人之一。”


    她麵無表情折斷幼嫩花枝,漫不經意揉碎掌心,花汁染了滿手,纖細的指腹均勻抹過唇瓣,花香自唇齒吐露:“如果應歡還活著,她會幫我。”


    “這張王牌打得不錯,你還真不辜負我對你工於心計的印象。”


    祁寒舟沒幾許溫度地扯扯唇:“但願你的秘密不會讓我失望。”


    “我說了,你不吃虧。”盛微寧收攏手掌,頜線微抬,精致的銀色口哨映出她冷漠神情:“這件事,不能再讓第三人知情。”


    *


    “周叔,盛微寧同意了?”


    深夜時分,另一個城市的顧雅筠同樣難眠。


    她正坐在書桌前與周繼業視頻聊天。


    當周繼業將計劃告訴她,她又驚又喜,先前隻以為盛微寧會被脅迫著離開程晏池,沒想過自己還能……


    終究是姑娘家,顧雅筠清雅的臉龐飛上暈紅,懊惱剛才過於激動了。


    周繼業打量著羞赧萬分的顧雅筠,歎了一口氣,沒立刻答話。


    他也不知那番卑鄙的行徑是否正確,不過程晏池必須得懸崖勒馬。


    梁家人做事,向來無關光明磊落,能達成目的最重要。


    顧文勳手裏捏著梁家一些弱點,最穩妥的方式就是娶顧雅筠進門。


    過幾年,梁家吞並顧家也能不那麽難看。


    程晏池再不喜歡顧雅筠,隻要生米煮成熟飯,多少有所顧惜。


    “雅筠,你才是梁家唯一的主母,老先生和我始終這麽認為的,晏池之前犯渾傷了你的心,你不要太難過,盛微寧既然願意了斷,晏池還是會迴到你身邊,隻是委屈你了。”


    用貞潔逼婚,即便可以贏得道德的製高點,終究有損顧雅筠名譽。


    顧雅筠自然明白周繼業的弦外之音,抿抿唇,清麗的麵孔緋色泅染:“假若能夠幫晏池迷途知返,我也沒什麽可委屈的,您曉得,我一直都喜歡晏池,當年若非我……”


    “您放心,我嫁給晏池再也不會任性,一定學著做好妻子。”


    顧雅筠看著陷入沉思的周繼業,眼波微動:“周叔,盛微寧會答應嗎?她愛慕虛榮兩麵三刀,萬一陰奉陽違怎麽辦?”


    她猶豫一會兒,臉上浮現憐憫,似掙紮許久才提議:“她妹妹是她七寸。”


    “這法子不行。”


    周繼業斷然否決顧雅筠,意味不明地盯著她,不怒自威:“晏池很快要迴利茲,我們大動幹戈瞞不過他,沒必要節外生枝,況且——”


    盛微寧渾身戾氣威脅他的模樣閃過腦海,周繼業竟生出忌憚:“別弄巧成拙,依我看,假設盛微寧下定決心一刀兩斷,她會照做的。”


    “我把利弊剖析得很清楚,除非盛微寧想挑唆晏池眾叛親離抗衡梁家,但凡她對晏池有一分真情,都不忍心他那麽做。”


    “雅筠,過幾天就會有好消息,你等我通知你。”


    不容置喙的聲音落下,顧雅筠立馬收起心裏的小九九,羞澀地笑了笑。


    結束完視頻聊天,她失神片刻,不知想到什麽,隨即給白彤打去電話。


    “媽咪,我記得倫敦有你認識的婦科醫生是嗎?我……我想打排卵針。”


    白彤聽完顧雅筠講述的因果,頗為埋怨周繼業太心慈手軟,盡管不忿盛微寧安然無恙,但更在乎自己女兒的得失,當即表示支持她。


    顧雅筠竊喜心腹大患很快就能滾出她和程晏池的世界,眸色暗沉幾度,始終不踏實,遂拿起手機翻出林清栩的號碼。


    倘若林清栩肯陪著盛微寧一起迴國,是不是更萬無一失?


    *


    厚重的窗簾將外界的喧囂隔絕,振鈴在滿是狼藉的房間分外突兀。


    地麵散落著關於程晏池同盛微寧的所有資料。


    孤零零的幽藍落地燈照亮沙發角落,一摞時間橫跨三四年的照片七零八落鋪滿墊子,其中有張是妙齡女生經過施工單位草坪的偷拍照。


    ——那是四年前夜歸的盛微寧。


    手機鍥而不舍地響著,令原本陰森的環境尤為詭異。


    一聲劈裏啪啦的巨響陡然從衛生間傳出,遍體鱗傷的男人抱頭跪地上,崩潰的嘶吼滿含痛苦:“不要逼我!我不能傷害她!”


    過一兩分鍾,又是拳頭砸在玻璃鏡的悶響,就像有兩個人互相搏鬥。


    再次倒進浴缸的那刻,四麵八方圍襲而來的冰水湧入鼻端刺得髒腑沁寒,透明的水色很快被染得鮮紅,連帶著眼球險些爆裂出眼眶。


    林清栩昏死過去前,清楚地聽見另一個男人說:“沒用的東西,仇人就在眼前都動不了手,不如讓我替你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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