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歡愣了愣,仔細觀察盛微寧凝重的麵色,感覺她不是誇大其詞,衝口而出:“為什麽?你難道見不得人?還是你做了什麽事情?”


    盛微寧抑鬱地捏了捏眉骨,輕笑:“雖然那和我其實並沒多大關係,不過將心比心,誰又能真的做到冰釋前嫌?兩年前,我就告訴過你,他對我仁至義盡,經過今晚,我覺得我確實欠了他。”


    先不提程晏池把她從關乾手裏救下,之後……


    盛微寧秀美的臉龐掠過異色。


    她當時也不曉得自己哪裏來的勇氣,隻是不願意程晏池受傷,所以下意識推開他,完全沒考慮過自己會死。


    倘若程晏池不樂意替她擋子彈,好像誰也不能道德綁架。


    她摸摸自己臉上,血跡早就拭淨,襯衫也換了。


    可她還記得,那些溫熱液體噴灑到麵頰的感受。


    那是種前所未有的懼怕,是麵對鮮血的膽寒,是眼睜睜任由生命之光在手裏湮滅卻不能為力的惶恐,更是……


    盛微寧停步,頹然地坐到凳子上,雙手交叉抵住額頭,內心波濤洶湧。


    更是害怕失去他的無措,心痛,非常驚懼世上往後真的沒了這個人。


    應歡半晌不語,說到男女之間的虧欠,肯定沒這麽容易還清。


    而且根據盛微寧的語氣表情分析,估計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隱情。


    應歡瞅了眼愁眉不展的盛微寧,甚至陰暗地揣測程晏池故意那麽做的。


    念頭閃過,應歡狠狠鄙視了自己一把。


    假如程晏池不救盛微寧,盛微寧早就香消玉殞。


    手術室的紅燈就在此時滅了。


    盛微寧連忙快步迎上去,看了眼被推出來依然昏睡溢散著虛弱的程晏池,殷切地轉向醫生:“他還好嗎?傷情會不會對他今後的生活產生影響?”


    應歡的目光頓在盛微寧身上的時間多了一秒。


    或許盛微寧自己都沒察覺。


    她當下這情態,明顯把自己當成程晏池愛人。


    “病人身體素質不錯,完整的子彈取了出來,傷口不致命,隻是骨頭碎了,需要好好調養護理,絕對不能讓他的傷處崩裂,否則很難痊愈。”


    盛微寧點點頭,又盯了眼程晏池。


    男人冷峻蒼白的眉眼映入眼底,使她柔軟的心髒內壁悄然蜷縮成一團,擰出酸澀難耐的水。


    失神片刻,她緩步讓開,目送護士將程晏池送進了病房。


    應歡看著她擔憂不減的樣子:“你就不想陪陪他?”


    盛微寧瞥眼手表,搖頭:“明天早上盛悅要做複健,我得去。”


    幾經折騰,已是淩晨三點多。


    相繼走出轎廂,迎麵碰上處理完事情的賀章。


    說實話,冷不防遇到盛微寧,賀章著實大吃一驚。


    程晏池英雄救美,受了那樣重的傷,就算不以身相許,盛微寧也該陪他。


    結果……


    盛微寧直接走人了,這節奏超出他想象。


    “賀特助。”盛微寧笑了一下,對賀章驚愕的眼神視而不見。


    “盛小姐,稍等。”


    賀章抬步追上越過自己身側的盛微寧:“能不能麻煩您一件事?”


    盛微寧笑而不語,眸子流轉著粼粼星波。


    之前在恆遠共事過,賀章對盛微寧的脾性還是有幾分淺薄了解的。


    “動手術喝柴魚湯有利於刀口愈合,程先生體質再強健,也流了不少血。”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斟酌道:“這裏是西式醫院,不興那套,酒店的餐食調料太多對身體不好,程先生單身,我又不懂煲湯,您能不能暫時勞累?”


    盛微寧記得賀章也是鮮少長篇大論的人,如今為程晏池九曲十八彎,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客氣周到,她拒絕還真不好。


    應歡挽著盛微寧胳膊打趣:“貼心的特助,程晏池不給你漲工資?”


    賀章訕笑,等盛微寧鬆口答應。


    盛微寧迴想程晏池舍身保護自己的場景,淡靜的臉孔略有鬆動:“行吧。”


    *


    應歡和盛微寧遇險一遭,對她的感情更深了,嚷著在公寓借住一晚。


    盛微寧的心情也不太舒暢,需要應歡陪自己聊聊天。


    應歡洗完澡躺到盛微寧床上。


    偏斜視線,盛微寧正杵陽台對著襯衫發呆。


    “你是不是喜歡程晏池?我尋思著,你根本不舍得把衣服洗幹淨。”


    盛微寧驀然迴神,若無其事將那件裸色緞麵襯衫掛到晾衣架,神情寡淡:“那麽重的腥氣,留著做標本嗎?我襯衫上禮拜才買的,不少英鎊呢。”


    “再貴,能貴得過性命?”


    盛微寧動作一滯,隱匿暗影的表情不甚明晰。


    命,的確是無價的。


    無論程晏池抑或……梁婧宜。


    應歡迴溯昨夜驚心動魄的畫麵,仍心有餘悸。


    “我昨天以前還覺得他渣男,可現在對他的評價刷新了,男人花心很正常,他又血氣方剛的年紀。”


    “你們斷了以後,他有別的女人不奇怪,既然他眼下想重新追求你,也沒要顧雅筠,反正你們單身,婚約的風波也過去,為什麽不交往?”


    盛微寧輕柔拉平襯衣,聞言頓了頓,眼裏的光芒被黑夜逐漸吞噬,胸口重重起伏,神色像攢著難以啟齒的隱秘,啞聲啟唇:“我媽害死了他媽。”


    此時萬籟俱寂,女人輕緩沙啞的語氣清晰拂過應歡耳蝸,卻不亞於狂風席卷,她正在把玩一個陶瓷杯,過度震驚下失手打碎。


    盛微寧羽睫顫動,唇尾掀起點弧度,苦澀的,嘲諷的。


    應歡錯愕失聲:“怎麽可能?”


    她眸光劇烈閃爍,語無倫次:“是誤會嗎?你不會像電視劇演的那樣被抱錯了,根本不是盛家人吧?”


    “現實很狗血但也沒那麽狗血。”盛微寧餘光流瀉譏諷,拿著水盆進臥室,淡聲陳述:“盛悅自從查出sma基因,我就驗過血型。”


    “盛誌豪、趙雪竹是我的親生父母。”


    盛微寧輕聲呢喃,她寂然立足壁燈邊,橘色光影甚至穿透了透明臉頰。


    應歡還沒見過盛微寧如此飽受打擊的模樣,心痛地抱住盛微寧:“到底怎麽迴事?你先講給我聽。”


    盛微寧簡明扼要敘述一遍,含著苦意的麵色遍布感慨:“我曾經不信宿命,現在倒不得不信。”


    “那程晏池究竟什麽目的?報複你?玩弄你?還是……”


    應歡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揣測嚇著了:“他要你把自己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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