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建雄在醫院門口昏倒,腦殼不慎被台階磕破。


    年紀大了,失血一旦過多,自然要輸血,ab型血醫院正好緊缺。


    程晏池最近忙得腳不沾地,連醫院都很少來,也沒空陪顧雅筠,專心致誌為恆遠的名聲使勁漂。


    雖然越洗越黑,至少不知情的人見了都要誇一句殫精竭慮。


    管家打電話給程晏池。


    程晏池漫不經心表示自己正在局裏喝咖啡,暫時抽不出空,反正別的醫院也有血庫,多花錢即可。


    ab型血確實沒熊貓血那麽珍稀,可病人的身體最重要,跑去其他醫院調血包,太耽誤時間。


    管家給打不通的程昱川又打過去。


    萬幸這次打通了。


    焦頭爛額的程昱川正好在來醫院的路上,一聽程建雄要輸血,立刻飛車趕到急救室。


    “爺爺怎麽樣?”


    程昱川的襯衫皺巴巴的,滿下巴全是胡渣,眼窩深陷不少。


    “你打電話給我,程晏池呢?他不肯給爺爺輸血?”


    “唉,大少爺在調查科那邊配合約談,趕不過來。”


    程昱川臉色滯了滯,隨即冷笑:“裝模作樣,人是他,鬼也是他!”


    “說這些已經晚了,先救老爺吧。”


    管家忙不迭讓護士帶程昱川去抽血。


    雖然屬於親緣,驗血的程序還是要有的。


    沒多久,護士急匆匆跑出來,找到管家焦灼道:“血型不符!如果病人沒有其他家屬能提供血源,我們會盡快向附近醫院調!”


    “什麽?”


    管家聞言立刻風中淩亂了,好半晌沒迴過神:“怎麽不符?”


    “病人ab型血,捐獻者o型!”


    護士說完快步離開,徒留管家目瞪口呆杵在原地。


    又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管家木著表情轉頭。


    程昱川雙眼無神,滿臉蒼白,步子虛浮無力,見到管家,激動地抓住他手臂搖晃:“不可能!怎麽會是o型血?是不是因為隔代,所以血型也發生變化?我不可能是o型血!”


    管家同樣不敢置信,複雜地看了眼程昱川,想到程錚同樣不屬o型血,程昱川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情分非同一般。


    他一直以為程昱川是程家不二的繼承人。


    因此比起程晏池,他當然更偏向程昱川。


    程建雄也素來對程昱川疼愛有加。


    可……


    程昱川無所適從之時接收到管家別有深意的打量,麵色更白,頓時心涼一截,提高音量:“您別這麽盯著我!我不信,我肯定是程錚的兒子,我生下來就姓程!我媽對我爸一往情深,她不可能……”


    話音戛然而止,程昱川迎著管家難以形容的表情,餘音難以為繼,喉嚨中啞然粗喘一聲,麵紅耳赤,難堪地轉過頭。


    他怎麽偏偏忘了?


    盛微寧要挾他們的那些照片程建雄是親自過目的。


    肖若萍也算名門閨秀,性子偶爾尖酸刻薄。


    但程昱川從沒想過她居然會在外麵找男人,而且……


    那是他的親生母親,私下那般不堪入目!


    如果肖若萍跟徐飛幾十年前就有關係,並且一直藕斷絲連,那麽他到底是誰的兒子?


    程昱川咬牙,全身血液逆流到頭頂,雙拳攥得咯咯響,隻覺得臉上被無數把鋒利的刀子劃得麵目全非,血紅著眼睛開口:“我不信!我要再去驗!”


    說完,程昱川不等管家給予反應便疾步跑進轎廂。


    他情緒非常暴躁,不斷用力地按著電梯鍵,眼中的血絲幾乎能將眼白遮蔽,光潔的電梯壁倒影他倉皇失措的臉容。


    管家目睹這一幕,麵露惻隱,心底也不大好受,隻是……


    他皺眉沉吟一會兒,程昱川血型的異樣得告訴程建雄。


    程家絕不能替別人養兒子,得等程建雄身體稍微好點再提。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程昱川說的那番話被人錄下傳到網上,再有他怒不可遏進驗血室的視頻,結合幾個片段立刻拚湊出事情的大概輪廓。


    程晏池得知此事時,正百無聊賴刷好友圈。


    盛微寧搬離程家,當晚就退出了家庭微信群。


    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程晏池暫時沒刪盛微寧微信,不過兩人有段日子再不曾聯係。


    聊天記錄很幹淨,白板一片形同大雪覆蓋,什麽痕跡都沒留下。


    以前保持那種關係,程晏池是強勢的一方,盛微寧是主動的一方。


    縱使他不找她,她也會自己乖乖送上門。


    今時不同往日,瀕臨徹底劃分界限,彼此都懶得再裝。


    程晏池垂眸,指腹緩緩滑動到盛微寧的個人資料。


    她的好友圈設置了權限,柯基頭像已經換成京巴犬。


    離開程家,她還把那隻蠢狗帶走了。


    程昱川最近自顧不暇,盛微寧捏著肖若萍的把柄,她想製衡他並不難,難的是如何對付程建雄。


    程建雄這次被氣病,更沒時間整盛微寧。


    不出所料,盛微寧六月能順利出國。


    至於今後的路可以走多遠,就看她自己的手段。


    程晏池默然退出頁麵,指端打開了“拉黑”的選項。


    眸子裏光芒寂寂,鏡片映著陽光顯得模糊不清。


    “程董,網上又鬧出事了。”


    前座的賀章倏然迴頭,撞見程晏池一臉深沉的表情。


    程晏池動作一頓,隨意收起手機,抬眸看著賀章:“怎麽?”


    賀章將手機遞給程晏池。


    程晏池一目十行掃過,嘴角勾起:“馬上去醫院。”


    *


    程建雄身體虛弱,麵色灰敗,躺在病床閉目養神。


    他如今離躺棺材隻一步之遙,五髒六腑都被悔恨腐蝕透。


    前幾天,他還德高望重受人敬仰,現在的名聲卻一落千丈。


    “老胡……叫程晏池來,還有……”


    程建雄有氣無力把話補充完:“盛微寧……”


    房門開了又合,頎長身影隨著陽光偏斜,清亮的皮鞋聲徐徐踩在地磚朝程建雄而去。


    “胡管家正替你的寶貝孫子善後。”


    程晏池散漫地倚著牆壁,扭頭看一眼點滴,彎唇,忽而伸手調大刻度,冰涼液體快速湧入老人腫脹的血管,疼得他一顫。


    到底是曆經半世紀洗禮的梟雄,程建雄溝壑縱橫的麵肌緊皺又鬆弛,淪為一塊貼著骨頭的鬆垮麵皮。


    “成王敗寇,事已至此……程家氣數已盡,我也不能力挽狂瀾。”


    程建雄瞥向程晏池,古怪地笑了:“你終於心想事成,隻可惜另一件事,你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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