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相看兩相厭,這段婚約早就沒必要繼續下去,我要退婚,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正因為我念及程家對我的恩情,所以我才先和你商量。”


    盛微寧不卑不亢地站在程昱川麵前,簡單的雪紡衫搭配半身裙穿出一種分外英氣磊落的感覺。


    她身姿秀挺,看著程昱川的眼神清冽如冰,氣勢沉穩。


    程昱川被她突然強大的氣場震懾一秒,恍惚刹那,隨後惡劣地笑了笑,笑聲嘲諷:“你這麽堅決跟我退婚,是為了程晏池?我明明白白告訴你,他就是玩你而已,你篤信他真心的?難道你前腳離開程家,他後腳馬不停蹄娶你?”


    程晏池慵懶地倚靠牆麵,右手的食指與中指夾著煙,透過婆娑煙霧望向盛微寧,眸子裏倏然流過的暗芒被霧氣氤氳。


    窗外的天氣陰沉沉的,雲層壓得很低,襯得病房光線明亮。


    可他周身依然散發出濃鬱的孤寂,唇邊泛起的紋路透著淩然寒氣,眉宇間掠過晦澀難懂的情緒,顯出深藏於心的疏冷。


    程昱川斜睨一眼沒接腔的程晏池,唇角翹得更高,字字如刀。


    “你瞧,他剛剛還維護你,現在聽我這麽說就裝聾作啞了,你以為你算什麽?有一副賣相不錯的皮囊就能肆意妄為?他的玩物罷了!捫心自問,你比得上顧雅筠?除了身體跟皮相,能帶給程晏池什麽?憑他的身份,你覺得他真會愛你?”


    “給我戴了綠帽子,你還妄想嫁給程晏池雙宿雙飛,見鬼去吧。”


    劍拔弩張的病房迴蕩著程昱川尖酸刻薄的譏嘲,清晰又刺耳。


    程晏池漠漠垂頭,冰涼鏡片反射的灰白色調投射眼底,臉色毫無動容,寒潭般深邃冷寂的雙眸盯著瓷磚上映出的倩影。


    盛微寧身側的手蜷了蜷,緩緩撩睫,掃過沉默不語的程晏池,視線逐漸定格氣急敗壞的程昱川。


    “他愛不愛我,關我什麽事?”


    “退婚是我不想待在程家,也是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


    “你理直氣壯出軌沈瑤,昔日還要求我立貞節牌坊,為你守身如玉,你配嗎?容忍到今天,我已經相當厚道。”


    盛微寧無所畏懼仰著臉,挺直脊梁,雪亮的瞳孔猶如淬了冰,莞爾,每個字都咬得擲地有聲,透著劇烈恨意。


    “程昱川,你必須退婚,否則你準備盡快給肖若萍披麻戴孝。”


    一直被三人忽視的管家悚然一驚:“盛小姐?!”


    “盛微寧,我看你是真想死了!”


    程昱川暴吼,不假思索伸手去拽盛微寧。


    程晏池夾煙的手緊了緊,微微直身,眉眼生的寒意更加森冷。


    盛微寧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後躲開,包裏掏出一疊照片隨手甩向半空,堅硬的棱角劃破程昱川臉頰,一道血線滲透肌膚。


    程昱川眉頭一皺,憑感覺去摸,殷紅血珠尚且帶著溫度。


    他冷冷看向盛微寧。


    餘光陡然捕捉到照片裏不堪入目的情景,霎時如遭雷劈,整個人都被驚呆。


    身旁管家同樣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老臉一紅,爾後捶胸頓足:“夫人……夫人這是想做什麽!還嫌不夠丟人嗎?”


    地上橫七豎八躺著記錄肖若萍不堪姿態的照片,每張都猶如火辣辣的耳光狠狠扇到程昱川臉上。


    他頜線繃住,死攥著拳頭,眼中浮現劈波斬浪的戾氣,雙眼的血絲暴漲到能撐破眼眶,殺氣騰騰,咬牙切齒:“盛、微、寧!”


    盛微寧寒涼勾唇,翩然轉身,笑得眉眼彎彎:“我知道我名字很好聽,你用這麽兇神惡煞的語氣叫我,太糟蹋了呀。”


    女生顧盼生輝,嬌軟的聲線搭配嫵媚的容貌,竟讓冰冷蒼白的病房多了份違和又奇異和諧的活色生香。


    程晏池懶散靠上牆壁,重重吸口煙,朦朧白霧飄出掠起幾不可見弧度的薄唇,一霎那的暖色,溫融了雪山之巔的清冷。


    可惜了,居然是趙雪竹的女兒。


    最近這個念頭頻繁冒出程晏池心田,像恣肆的水草張牙舞爪盤纏,又像一團生生不息的火周而複始燒灼著髒腑。


    程晏池淡笑,繚繞的煙霧中閉了眼。


    程昱川暴怒升沉的胸腔跳動凝滯,恨不得用淩厲目光把盛微寧五馬分屍:“你哪兒來的照片?程晏池幫你的?”


    盛微寧妖嬈一笑,眼神沒分半點給程晏池,手腕一翻,從容捏著優盤晃了晃:“你太小看我了,我無權無勢無背景無父無母,跟你們鬥,赤手空拳怎麽行?不過幸虧我還有腦子。”


    “你媽做過的勾當,都在這優盤中。”


    “你逞一時意氣不退婚,無所謂,我就用你媽的命換你點頭。”


    徐飛是肖若萍的情夫,她早兩年還偷養過小鮮肉。


    原先盛微寧打算把小鮮肉神不知鬼不覺叫去程家,後來他根本沒出現,然而造成的醜聞威力卻比之前更大。


    今天程晏池才交照片給盛微寧。


    目的即將達成,她也懶得再關心徐飛下落。


    盛微寧清漠垂眼。


    照片上的肖若萍、徐飛醜態百出,齷齪難言。


    但凡流露出去,程家稀巴爛的名聲能直接丟化糞池了。


    鬼使神差的,盛微寧想到程晏池。


    他父母原本能白頭偕老,結果被肖若萍這樣的女人拆散,沒享受過幾天父愛,連完整的童年亦無法擁有,母親還……


    盛微寧的心尖被厚重陰霾籠罩,仿佛天光都難以驅散。


    有那麽一刻,內心卷起時深時淺的酸楚,凝練成輕微痛覺彌散。


    程昱川虎視眈眈審視著盛微寧,胸口莫名翻騰挫敗。


    他必須承認,不但程晏池,其實哪怕是盛微寧,他都玩不過。


    “你到底為什麽這樣?我媽就算對你再不好,你也用不著記恨到用下三濫的手段報複她,你執意逼死她?”


    盛微寧深深地瞥了眼程昱川,語聲陰柔:“她不仁,我不義。”


    轉念,盛微寧戲謔自己真是聖母。


    畢竟當初肖若萍找了七個人,她也就抓點把柄而已。


    如果不是程晏池救了她,她還有命站這兒嗎?


    房門忽地被敲響,保鏢帶著容媽進來。


    容媽感受到幾人一觸即發的氛圍,心坎兒立刻涼了一大截。


    程昱川當先發難:“容媽,昨晚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容媽不動聲色偷覷程晏池,突然噗通跪在盛微寧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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