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微寧循著程晏池的目光望去,瞟到號碼的歸屬地。


    起初,她以為是顧雅筠打來的電話。


    畢竟程晏池穩如泰山的表情變得很微妙,那是對在乎的人才會有的。


    可並非顧雅筠,來電顯示意國。


    盛微寧腦子轉了轉,幾乎篤定對方多半是程晏池舅舅。


    單調的振鈴持續不斷響徹房間。


    原先火熱的溫度不知不覺冷卻,像化作一層沉甸甸的冰凝結心頭。


    或許這就是氣勢問題。


    哪怕沒見到梁修凱本人,光聽他的電話都覺得很有壓迫感,擂鼓一般落在心坎兒。


    盛微寧的眼皮倏然跳了跳,看著緘默的程晏池。


    男人輪廓清寒,流暢的頜線冷硬,氣息沉鬱陰森,垂眸攫住規律躍動的號碼若有所思。


    盛微寧眼見那串數字周而複始地閃現,唇瓣抿了抿。


    “你不接電話?若是不方便,我先迴避下。”


    程晏池默不作聲。


    急促的振鈴一遍遍響著。


    他俊逸麵容沉浸在明暗交界處,眼底流竄洶湧的寒流,唇線平直至極。


    盛微寧等了一分鍾左右,程晏池依然紋絲不動。


    她大概意會程晏池置若罔聞的原因。


    人家舅甥鬧矛盾,她還是別摻和。


    一直猶如石化的程晏池眼尾掃到盛微寧越過他的身影,掀起眼簾,涼薄出聲:“盛微寧,你想被打斷腿?”


    他每次連名帶姓叫她,語調帶給她的感覺都格外衝突。


    要麽是充滿欲念的曖昧,要麽是咬牙切齒的冷嘲。


    盛微寧聞言止步,分出一記餘光丟給程晏池:“你現在兇神惡煞,就算我不走,百分百得撞到你槍口。”


    程晏池嗤笑,深沉幽黑的眼眸目不轉睛盯著盛微寧:“那你倒是走,試試哪種結果更好。”


    盛微寧不以為然地撇嘴,嗓音輕懶:“我如今勢成騎虎,好像除了任你魚肉,再沒別的法子?”


    說完,她真的赤腳重新走迴程晏池眼前。


    程晏池諱莫如深地望著她:“把你沒做完的事做完。”


    盛微寧分神瞥眼沒再震動的手機,感受著程晏池壓抑陰暗的氣場,倨傲抬起下巴,笑得不著調:“哪樣?”


    程晏池言簡意賅:“兩樣。”


    盛微寧點點頭,她沒忘,今晚是來睡他還有跳舞的。


    一束清亮月光悠悠透過窗戶氤氳盛微寧,她眼波流轉,仿佛萬千星輝在深海浮蕩,身姿比靈蛇柔曼。


    程晏池單手搭著沙發背,眼瞳倒影坐在他大腿跳舞的女生,身體的全部感官都因為隔靴搔癢的碰觸調動。


    懶散抽出花枝,盛微寧的黑發宛如海藻搖曳在月夜,迷醉的香氣源源不斷浸潤於唿吸。


    他那次在醫院外說過,要盛微寧給他跳膝上舞。


    盛微寧並不具舞蹈基礎,可骨軟身嬌,學習天賦又高,兼之應歡老是調教,她很多舞種都有所涉獵。


    唯獨膝上舞是自己照視頻現學的。


    雖然路子野,反而更顯獨特的風情,讓人欲罷不能。


    程晏池麵色淡然,悸動卻猶勝以往,凝視著大膽展現的盛微寧,心底狂潮一波波翻騰不息。


    盛微寧水潤的紅唇欲觸未觸地掠過男人喉結,在如願聽見沙啞喘音那一刻又瀟灑抽身,散發銷魂的媚態。


    “盛悅能在利茲住院就更完美了。”


    月輝勾勒她清澈純嬈的眉眼,每根線條都在程晏池心中畫過濃墨重彩的一筆,他幽邃的雙眼轉深成漩渦。


    耳邊再度響起手機的振鈴聲,一遍遍提醒著他此時在幹什麽。


    ——世上女人很多,盛微寧是你不能碰的那個!


    舒曼聲淚俱下的勸誡重迴腦海,像銳器猛然紮進腦仁。


    真他媽是大麻煩。


    程晏池閉閉眼,胸腔徹底炸開,一股濃烈的戾氣混合著同樣不可抗拒的情欲勢如破竹爆發,他陡然拽住盛微寧手腕傾身襲吻……


    *


    盛微寧睡得很沉,直至嗅到甘洌的煙草味才轉醒。


    費力掀開眼睫,赫然入目的是男人背對她而立的頎長身影。


    他指間一點星火明滅,周身被煙霧環繞,側顏被灰藍天光剪出朦朧虛影,渲染若有似無的孤寂。


    盛微寧沒吭聲,側身躺床上,枕著自己的手臂凝望他一會兒,渾身近乎麻木,大腦空茫茫的發疼。


    她記得自己睡著前在沙發。


    程晏池把她抱到了床上,摟著睡的。


    抑鬱在臥室無聲蔓延,莫名壓得人喘不過氣。


    她醒來了,他也知道她醒著。


    兩個人不約而同保持沉默。


    良久,盛微寧若無其事地撐起身,瞥眼他的手機:“都五點了,你怎麽不叫我?”


    她原本綿軟的聲線帶著啞,早晨聽來,特別慵懶性感。


    除此之外,可能是起床氣的緣故,她迷蒙揉眼,語氣流瀉隱約的嬌嗔,聽得人心頭過電似的。


    程晏池轉身,表情模糊,緩慢撣掉蓄了一大截的煙灰。


    “我讓你多睡幾分鍾,你不是昨天誇我對你體貼?現在還來抱怨我?”


    男人的音色同樣喑啞,睡袍帶子隨意係著。


    他麵向盛微寧,嘴邊噙一抹冷峻又痞氣的弧度。


    “還早,要不要留這裏洗完澡再迴去?”


    盛微寧眸光迷離,低頭看眼自己身上的男士襯衣。


    “不用,我選擇自力更生。”


    程晏池一言不發,女生潔白的軀體漸漸填充視線。


    長夜未明,玲瓏的曲線宛若一幅使他移不開眼的油畫。


    盛微寧本來沒穿什麽衣服,很快打理好自己。


    無意迴眸,遽然撞進身後程晏池幽深如墨的注視。


    是專注又含義豐富的眼神,危險而懾人,複雜到言語難以形容。


    盛微寧的心跳情不自禁停滯。


    她麵容嬌懶:“你這樣子,真愛上我了?或者舍不得我?”


    男人寂靜的目光籠罩盛微寧,半晌,深喉溢出諷笑。


    盛微寧沒走近程晏池,反而抬步朝門口去。


    挨到門把的瞬間,她姿態閑適地靠在門板:“舍不得就要做點事,程先生是出了名的行動派,如果真想留住一個喜歡的女人,應該有法子的,對不對?”


    女生灑脫地離開,婀娜影子被門縫逐漸掩蓋。


    程晏池夾煙的手指撐在大理石台麵,輕若無物的霧氣隨風飄到很遠,如同他的心也不知何時散了。


    他垂頭,短發遮掩頹欲參半的眉眼,英俊得無可名狀。


    開了一半窗,冷風迎麵撲來,程晏池嘲弄彎唇。


    舍不得,不等於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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