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軍兵多,曹軍器利。


    這在過去幾年的戰爭中仿佛已經成為一種共識。


    戰場的勝負往往也決定於兩方誰更能發揮出自己的優勢。


    狹窄的穀口中,身穿黑衣黑甲的袁軍如潮水般淹沒了人數不多的漢軍,勝負仿佛已經到了能見分曉的時刻。


    韓/猛並沒有站在寫著“韓”字的大旗下,而是距離大旗大約五十步的位置。自從曹軍開始使用射程較遠的火炮嚐試點殺袁軍將領,袁軍的指揮體係就發生了變化。


    不過旗幟的指揮性暫時還無法取代,韓/猛下令旗幟向前,袁軍士兵就隻能一直進攻,不能後退半步。


    一名從趙宏麾下臨時抽調過來充作親衛的士兵站在落後韓/猛半步的位置:“將軍,我軍要勝了。”


    韓/猛搖頭:“還早,叫兄弟們做好準備。”


    親衛不解:“準備什麽?”


    韓/猛斜眼瞟了他一下:“準備出擊。”


    韓/猛話音剛落,遠處的曹軍便向後退去,由馬屍壘成的防禦工事也被袁軍奪走。但這是曹軍有意為之。


    王屏看到袁軍不斷增兵的情景當即下令全軍後退至山穀之中。


    穀口狹窄,但多少還有些空地,能夠讓軍隊展開。但在山穀中最寬的地方也不過能讓三匹馬並列而行,軍隊無法展開陣勢。曹軍能夠利用這種地形和袁軍繼續打消耗戰。


    你不是人多嗎?你一次隻能以伍為單位發起進攻,我看你什麽時候能夠打光我們。


    這就是王屏最後想出的辦法。


    她在賭。


    賭曹軍全軍覆沒之前王垕能夠趕到。


    韓/猛正是看出曹軍還有這一種應對方式才命令這些臨時抽調的親衛做好準備,因為這些臨時親衛也是他手中最後一隻預備隊。


    軍陣戰變成了少量士兵的近身肉搏戰。如果隻比拚武藝,反倒是袁軍更占優勢。曹軍士兵一直都在防守,體力早已不支。且這些騎兵的騎槍、腰刀也不是刀盾、步兵矛的對手。但曹軍有手榴彈,還有四門小炮。於是戰場的天平再一次倒向了曹軍。


    又是一伍五名袁軍衝了上來。


    曹軍一伍結陣而守,待袁軍靠近直接一發手榴彈扔了過去。


    山穀狹窄,這一伍袁軍避無可避。不過這五人都是久經戰陣的老兵,每人都帶著一麵硬木盾。他們見曹軍扔出手雷立刻蹲下將整個身體都隱蔽在盾牌後。


    隻聽轟隆一聲,手榴彈爆炸開,飛濺出的彈片經過多次反彈恰好射入一名袁軍的脖頸,但其他四名袁軍還是基本完好,趁機衝了上去。


    曹軍為節省彈藥放棄繼續投擲手雷,五名曹軍士兵和四名袁軍士兵戰到一起。


    一時間,九個人的嘶喊聲迴蕩在山穀之中。


    半刻後戰鬥結束,最後還是多一人的曹軍以一人戰死一人重傷為代價獲得勝利。四名袁軍除一人提前逃走退迴己方大部隊之中,剩餘三人都戰死了前線。


    沒有任何耽誤,下一伍袁軍頂了上來。曹軍也換了一伍人馬與之戰鬥。


    這次曹軍沒有使用手榴彈。隻聽“轟”“轟”兩聲炮響,兩顆炮彈落在進攻的五名袁軍之中,這伍袁軍還沒能接戰就有三人失去了戰鬥力。


    但下一刻,新的一伍袁軍又攻了上來。他們沒有半分猶豫,反倒覺得十分慶幸。


    因連續發炮,曹軍四門小炮早已過熱而無法發射,隻能等略微冷卻再發射一發炮彈。不是每輪進攻的袁軍都會受到炮彈的“迎接”。


    不過這一伍袁軍的結局也並沒有多好,他們五人在消耗了曹軍兩顆手雷後全部戰死,不過他們還是帶走了兩名曹軍士兵的生命。


    兩方繼續輪換,戰鬥繼續。


    若是如此下去,說不定王屏、羊建真的能等到王垕抵達。隻是兩人知道,曹軍看似略占上風


    ,實則情況極其危險。


    在穀口的戰鬥中,曹軍因沒有預料到袁軍會使用手榴彈而失去了先手,在混戰中戰死了超過五百人。王屏下令後退至山穀過程中,負責斷後的曹軍又是戰死五百。再加上前幾日戰死的一百多名曹軍,真正最後撤入山穀的曹軍隻有不到九百人,且幾乎人人帶傷。


    若不是先退入山穀的四組炮兵找到了一處山泉能提供飲水,這些曹軍可能已經崩潰。


    即便如此,曹軍的情況也一點都不好。


    他們最大的食物來源馬屍已經被袁軍奪走,手中僅剩少量隨身攜帶的壓縮餅幹;他們缺少藥品,隻有重傷員能夠得到一定的救治,其他傷員隻能忍耐;他們士氣低落,無休止的戰鬥損耗著每一個人的信心。


    還有火器也不夠了。火炮不能連續發射,過熱是一方麵,炮彈不足也是一個原因。而在之前撤入山穀的過程中,幾乎每個騎兵都扔出了一發手榴彈。他們不過是一隻普通配置的曹軍騎兵,每個士兵隻有五顆手榴彈的配給。在退入穀口之前,曹軍每人就至少投擲過兩顆手雷。


    進入山穀後,王屏下令全軍將手榴彈統一配給,最終隻得到了一千兩百多顆手榴彈,出戰的一伍士兵可以拿走兩顆手榴彈。


    飲水、食物、士氣、武器,這些問題讓王屏、羊建擔心自己看不到王垕援軍的一刻。而另一件事更加讓兩人擔心。


    王屏又數了一次剩餘手榴彈:“還剩九百多顆,怎麽數數量都對不上。咱們在外麵敗的太快,肯定有人帶著未引爆的手榴彈戰死在穀外。”


    羊建望了望頭頂狹窄的天空:“無論如何都要守下來。”


    “這是當然的,我們一定要守住!”王屏鼓著臉道。


    羊建看著她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我們一定要守住。”


    王屏喊來幾名百將囑咐道:“袁軍手中很可能還有咱們戰死在穀外的兄弟留下的手榴彈,交戰時一定要小心。”


    百將領命去了。


    羊建看著王屏的身影,在心中默默的說了一句話:“我一定會保護你。”


    ————


    荀攸睡了七個時辰才轉醒,終於從長久騎馬的疲憊中迴複了幾分,


    掉隊的騎兵陸續也迴到了盧氏,但他們的急行軍至少造成了一千以上的減員,落在北方的步兵暫時也還沒有消息。


    不過也有一些好消息。韓/猛帶兵擊敗了駐守在穀口的曹軍,剩餘曹軍退入山穀,韓/猛還在帶兵與之對抗,也許過不了多久就能打通返迴荊州的道路。


    趙宏帶著援軍頂住了王垕對第二道防線的進攻。王垕見久攻不下,隻得暫時後退紮營休息。


    其實荀攸也在想,既然袁軍在兵力上占據絕對優勢他們是否還急著退兵。是不是留一些兵力在盧氏這裏更能牽製曹軍的精力。


    不過這些年的經驗告訴荀攸,他們還真的占不住盧氏。司隸和他們中原、河北已經不是同一種類型的政權。


    比如這次,他們能找到翻越秦嶺的通道主要還是運氣極好的找到了一家對雒陽朝廷不滿的士族。


    這家士族本是盧氏第一士族,擁有盧氏周邊大量土地。但在雒陽朝廷不斷打壓士族的政策下,他們被朝廷以平價收購了大量土地。這些土地最終都落在盧氏原本的佃農手中。而所謂的平價竟有一半是用紙印製出來的金元券。


    機緣巧合之下,這家士族找到了一條密道,他們起初隻是想賺些錢。後來韓/猛先勝張繡,再克武關,這家士族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直接找上了荀攸。


    隻是袁軍來到盧氏後卻發現本地士族雖然歡迎他們,但那些百姓卻多有抵製。若是以前,唯有士族才能上得了台麵,普通的豪右都隻能勉強算是個人,什麽百姓不百姓的,又有誰會在意。


    但袁軍卻在這些百姓身上吃了不少的虧。


    荀攸派人征召了不少民夫。這些民夫一有機會就會逃跑,有些還會給袁軍造成一定的破壞。


    在第三次被農夫燒了糧食後,荀攸終於決定不再使用這些危險的百姓。


    危險…


    荀攸從未想過會用這種詞語形容本應該如同牲畜一般的百姓。他本以為攻克了河內治所懷縣的北路軍主帥審配發給各軍的信件中小心百姓的言論是在危言聳聽,結果原來是他小看這些蟻民。


    曹操和王垕究竟做了什麽?他們是怎麽讓這些本來隻能逆來順受的百姓變得不再一樣?


    荀攸有點想不明白。他隻是一個行軍參謀,擅長指定作戰計劃,民政不是他所長。


    “也許應該寫信問一問叔父。”


    他所想的叔父自然不是主導魏國內政的荀諶,而是一直留在雒陽的漢臣荀彧。


    “報!”


    一聲高唿讓荀攸從遐想中驚醒。韓/猛不在,荀攸在中軍擁有代理主將的權利。


    一名風塵仆仆的傳令兵進入中軍:“稟告軍師大人,趙將軍讓我告訴您,曹軍攻的緊,第二道防線快頂不住了。”


    “這麽快?”


    荀攸一驚,這才剛剛過去一夜功夫,莫不是更多的曹軍援軍來了?


    “曹軍有多少兵力?”


    “還是兩千。”


    荀攸倒吸了一口涼氣,“得告訴將軍快一些了。”


    ————


    三國小知識:


    司隸作為我國的中心是從東漢開始,在東漢以前,人們印象中最好的土地是關中,也就是長安(西安)附近,這是是最早被稱為“天府之國”的地方,比成都平原還要早。隻是到了唐代中後期,由於過度開發,關中平原大量水土流失,關中平原的產出已經嚴重無法滿足大量人口的需求,李治、武後經常前往洛陽居住正是因為洛陽的河運更加發達,能夠方便從南方調糧。到了唐末,洛陽作為陪都的作用已經不亞於長安。唐滅亡之後,長安也再沒有成為中原國家的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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