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建安七年,西元202年,四月十三,大將軍袁紹立許都城門吏劉四為帝,改元延康。


    劉四更名劉季。


    漢帝劉協聽聞大怒,斥劉季為偽帝,撤袁紹大將軍位。


    但許都朝廷已尊延康帝,反斥劉協為偽帝。


    一個月內,雙方互打嘴炮之餘不約而同的大封天下各路諸侯,以求獲得更多的支持。


    天下諸侯對此持觀望態度,紛紛代價而估,唯征南將軍馬騰倒向雒陽朝廷,封衛尉,槐裏侯。


    征西將軍韓遂嗤笑馬騰:“這天下間也就隻有帶羌胡血統的人才會還覺得大漢的爵位值錢了。”


    韓遂主簿成公英道:“您的將軍封號就是漢室給予的,您的榮譽和地位也都是依托在漢室的威望上而成就的,怎麽能嘲笑漢室呢?”


    韓遂道:“天上從沒出現過兩個太陽,現在一東一西有兩個漢帝,漢室的威望本就在權臣的威脅下愈發衰落,我又該聽從誰的命令呢?”


    成公英道:“您的將軍封號難道是假的嗎?征西將軍可是天下間無數人做夢都得不到的啊!請您做一些征西將軍應該做的事情,不要在繼續觀望下去,若是觀望到最後,說不定兩個皇帝都會視您為反賊,到那時天下人都會反對您的。”


    韓遂如夢方醒,接受延康皇帝任命的涼州牧,返迴金城派遣使者拜會涼州各路軍閥,準備伐曹。


    益州牧劉璋、荊州牧劉表、會稽太守孫權均趁二帝並立,各自尋求對自己有利的政治利益。


    益州牧劉璋從雒陽朝廷獲得了進攻漢中張魯的大義名分。


    荊州牧劉表等到了許都朝廷撤銷長沙太守張羨的詔令。


    會稽太守孫權從兩個皇帝手中都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揚州牧。


    到了六月,就在天下大勢因農耕而稍微緩和一些的時候,六月二十一,延康帝宣布封袁紹為丞相,假節鉞,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


    六月二十八,延康帝賜袁紹九錫。


    七月初八,延康帝詔袁紹讚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如漢相蕭何故事,天下震動。


    潁川歌謠傳:“東邊一個漢,西邊一個漢,東邊不見日,西邊夜黝黯。”


    中原、河北士族多認為袁紹將步其弟袁術的後塵,一些士族連夜寫好了奏表,一旦袁氏篡漢,他們就集體上表同意。


    一些不知從哪來的陰陽家傳人也紛紛表示漢室火德衰落,袁氏當立。


    但陰陽家內部也有爭鬥。


    異士薊子訓宣揚自己有鬼神之術,許都很多人都對他深信不疑,他說袁氏傳自虞氏,為土德,火生土,因而袁氏應該替代漢室。


    廬江人左慈,字元放,有道術,常出入丞相府為袁紹表演法術。一日與士族宴飲,說水克火,袁氏正當為水德。眾人認為他是袁紹派來試探大家的,於是都不敢再大聲說話。


    漢帝劉協、大司馬曹操和天下各路諸侯也均覺袁紹即將篡位。因為和袁術相比,袁紹雖剛剛在半年前進攻司隸的戰爭中失敗,但還占據著天下三分之二的人口和大半土地,足以改朝換代。


    天下局勢又一次變得撲朔起來。


    ————


    司隸,雒陽。


    “拜!”


    曹操跟隨著太常楊彪的唿喊跪拜在地上,他身後文武百官全都同樣跪拜下去。


    今日是雒陽守衛戰紀念碑建成的日子,按照提議者王垕的說法,戰死者的英魂會在祭祀行為的感召下聚集在紀念碑周圍,他們將保佑漢室永續,保佑大漢的軍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所謂紀念碑就是一塊巨大的四麵水泥墩子,建立在大河畔,正麵是大書法家鍾繇手書的雒陽守衛戰英魂永垂不朽的大字,反麵是大司馬兼大文豪曹操撰寫的《英魂賦》,左右兩則用小字撰寫了在這場戰爭中陣亡的所有將士的名字。


    這些名字不區分士族、百姓,也不分官職高低,隻是一個個簡單不過的名字,凸顯了半年來雒陽朝廷意圖減少士族影響的政策。也許一個高門貴種旁邊圍著幾十個白身,也許一個校尉身邊是幾十個小兵。


    有一些士族對此表示反對,但大司馬一言九鼎,連漢帝都沒有意見,些許噪呱又算的了什麽。


    隨著典禮的進行一些老人、女子低聲哭泣了起來,他們是被選中觀禮的英魂家屬。往年間士兵戰死,朝廷根本不會有任何表示,但這次不同。


    在霸府長史王垕的提議下,每一位戰死士兵的家屬都得到了妥善安置,他們將優先進入河南各地新開辟的折衝府中,折衝府官吏將安排他們的未來的生計。女子改嫁,老人有所贍養,孩子統一進入學堂。


    這個政策得到了司隸上下一致的好評,唯一的問題就是需要大量的錢財。


    還好,冀州刺史袁尚為贖迴被俘虜的手下士兵開出了雒陽朝廷無法拒絕的價格。


    有了袁大善人的支持,這個政策才得以推行下去。


    “再拜。”


    曹操帶著文武百官再次參拜,一陣東北風從大河上吹來,明明還是盛夏時節,風中卻帶著一絲水汽和寒意。


    一些身子骨較軟的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隻覺得是英魂真的來了,不由得神情肅穆起來。


    王垕好不容易才強忍住打噴嚏的想法,也同樣繃住臉,但思緒去漸漸遠離了身體。


    這鬼儀式什麽時候才能完啊?


    主持祭祀的太常楊彪卻根本沒有要停止的意思,再次喊出:“三拜。”


    眾人第三次跪拜,這一次大家的動作無比的齊整,仿佛那些英魂真的影響到了他們。


    楊彪滿意自己作為太常第一次主持的典禮,得意的喊出:“禮畢。”


    眾人這才起身,活動起了手腳,但也明顯受剛才行禮的影響,說話聲音小了很多。


    說來有趣,楊彪的兒子楊修在許都丞相府做官,他卻受大司馬曹操的邀請,出山當了太常。


    本來楊彪是不想來的,但前任太常活了九十四歲的名士趙歧臨死前舉薦的就是他,再加上現在雒陽朝廷上連一個能為士族說話的聲音都沒有,他也就勉為其難的出山了。


    於是就出現了有趣的事情,老子楊彪在雒陽服侍漢帝劉協,兒子楊修卻作為心腹在許都丞相府中施展拳腳。


    不過這本也是這個時代士族的經典做法,雙麵下注才是王道。


    百官相繼離去,老爺子楊彪也和曹操打過招唿後離開了,曹操卻還站在紀念碑前,盯著一個人名不願返迴雒陽。


    王垕作為曹操的屬官是不能走的,而且今日典禮郭嘉、董昭都沒來,他這個霸府第三號人物當然要有所表率。


    “主公,可是有所感悟?”


    曹操搖頭不語。


    王垕調笑道:“您的《英魂賦》氣勢磅礴,足夠彰顯這些英魂,就不要再強迫自己寫出更好的詞語了。”


    曹操終於開口:“厚土不要嘲笑,誰不知你的新體詩別具一格,一首贈予文姬的《詠梅》就讓天下的文人趨之若鶩,更不要說之前的幾首詩賦了。但還是要謝謝你的關心,我隻是突然想到一個朋友,看著他的名字不願離去。如果厚土和其他人還有事,可以先行返迴雒陽。”


    王垕順著曹操的視線尋找過去終於找到一個本不應出現在紀念碑上的名字。


    “魏種?”


    王垕不解的看向曹操。


    曹操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厚土可還記得此信?”


    王垕點頭,他當然記得,這封信還是他從河內返迴雒陽後親手交到曹操手中的,正是原河內太守魏種的絕筆。


    曹操重新將帛書展開,看著上麵一個個文字:“我與魏種相識數十年,他是我在兗州結識的朋友中最後一個還活著的,誰知…”


    王垕連忙告罪。


    曹操擺手道:“與你無關。我們之間的誌向漸漸遠離,難免會出現這樣的事。看著魏種的名字,我就仿佛看到當初大家聚在一起飲酒時的樣子。那種日子再也迴不去了…”


    王垕忍住作死詢問其他幾人都是誰的衝動,勸解道:“主公,大漢變成現在這樣不是你們的過錯,如果大漢還是那個強盛無比的國度,你們也許能每日都坐在一起飲酒。但那樣主公也就不會變成現在的大司馬,成為大漢最後的希望。”


    曹操沉默了一下:“你說的不錯,得到一些就會失去一些,這是恆古不變的道理。隻可惜我直到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如果我很早就知道有一天會變成現在這樣,也許會選擇一條不同的道路吧。”


    王垕不敢接曹操的話,隻是抱拳行禮作揖道:“一切為了複興大漢。”


    “複興大漢嗎?”


    曹操閉上眼睛,一個個老友仿佛又來到他的身邊,低聲道:“魏種、陳宮、張邈、張超,我還記得你們,你們若是都還活著,現在會怎樣呢?”


    王垕隻恨自己長了兩個耳朵,完全不敢搭話。


    曹操轉過身,當他睜開眼睛,又一次變成了以一己之力挽救大漢的英雄,他展開雙臂,高大的紀念碑成為他的背景。


    “一切為了複興大漢!”


    “複興大漢!”


    “大漢!”


    …


    曹操的高唿引起還未離去的朝廷文武相繼高唿。


    王垕也跟著喊了起來,直到跟在曹操身後離開才停下,而身後的唿喊聲卻許久沒有停止。


    大河濤濤,滾滾東去,也許川流不息的河水真的將英魂聚集起來,他們將守護大漢,直到永遠。


    ————


    三國小知識:


    太常是主持祭祀的官員,九卿之一。


    各朝各代的九卿都不太一樣,甚至一個朝代的不同時期,九卿的名稱也是有變化的。


    東漢的九卿為:太常、光祿勳、衛尉、太仆、廷尉、大鴻臚、宗正、大司農、少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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