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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北雨夜


    一身穿黑大衣背負巨劍的男子獨自一人走在空蕩的街道。


    街邊路燈已經熄滅,昏暗的月光晃得他的背影更顯孤單。


    他沒有一點著急,慢悠悠的走過大半個江北老城。


    如果新城是繁榮的代名詞,讓人望而生畏的話;那麽老城裏就藏著太多太多的故事,大大小小,讓人懷念。


    他走得很慢的原因之一,就是想再看一眼,看一眼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很多地方早已不複原樣,這是社會發展的必然結果,不說可惜,隻是有些失落。


    就像你住了很久的房子,搬家了,搬到另一個地方居住,過了好幾年,你偶然再一次迴到這裏,驚訝的發現原來的房子已經不在,改而換之的是一座學校,連同周遭的一切都煥然一新,在你感慨世事變遷的同時,心裏難免會有些失落。


    舊東西總會讓人想起一些往事,連同那些老舊得不像樣子的情感又突然湧上心頭,安慰著我們脆弱又孤獨的靈魂。


    顧晨夕淋著雨,心情平淡。


    他走過空蕩的街道,穿過泥濘的小巷,在大橋上看著江水奔騰不絕,在河堤上看著柳樹隨風飄搖,經過夜市,又忍不住的駐足迴望。


    他和他,也曾在那裏喝過酒,擼過串,吹過牛逼。


    那個角落裏的小燒烤攤還在,隻是那些當年舉杯痛飲,徹夜把酒言歡的人,又有幾個能再聚在一起呢?


    終究是物是人非啊。


    顧晨夕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迴神。


    ……


    在繞著老城轉了一大圈過後,顧晨夕又來到了那個胡同。


    在這裏,他遇上了幕煙塵,那個美得不像話的可惡女人。可雖然嘴上這麽說,顧晨夕心裏對她還是敬佩得很,武功又高,人又漂亮。主要是對他好,兩人都有個通病,死鴨子嘴硬。但顧晨夕不是傻子,幕煙塵對自己如何他心裏清楚得很。不說細致入微,但絕對不會是壞的。


    這次擅自行動,顧晨夕沒和她說,已經有好幾天沒見到她人影了,想說也沒機會。


    他想了想,還是給她留了一封信,對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傅,顧晨夕是真心喜歡的,隻是嘴上說不出口,用寫的也寫不出來,冥思苦想了半天,也隻會叫她多注意身體啥的,一些俗氣到極點的話。


    最後兩個字,他寫得特別用心也特別用力。其實,就這兩字就能包含他想表達的所有意思,卻又顯得那麽單薄。筆尖都把紙捅破了,還是感覺很無力。


    “謝謝。”


    一句謝謝,顯得那麽的無力。


    可有些話說出來,卻又辦不到,這不就是言而無信了嗎?所以顧晨夕選擇不說,如果還有命活的話……


    他這樣想著,毅然決然的走進黑暗。


    前麵有光,微弱的光,光中有一點星火,還有個模糊不清卻又倍感熟悉的身影。


    顧晨夕眯著眼睛,還是看不清楚,太暗了。


    隻是當他走近之時,不由的瞪大雙眼,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那人。


    幕煙塵靠在牆壁,手裏夾著一根香煙。轉頭看著顧晨夕,臉上盡是鄙夷,“雨夜帶刀不帶傘?”


    她嘖嘖兩聲,撇著嘴嘲諷道:“扮大俠啊?”


    顧晨夕沒有反駁,靜靜的看著她。


    還是那個人,還是那個地方,還是在等他。


    一切都在變,一切都沒變。


    顧晨夕突然笑了,大俠?哪個男人年少時不渴望做個大俠?做個鋤強扶弱,除暴安良的大俠。


    仗劍走江湖是顧晨夕的夢想,隻是這些年來,顧晨夕見識到的江湖不是他想要的江湖,他心中的江湖從來不是這樣的。


    幕煙塵抽著煙,隨手把一把黑傘扔給顧晨夕。


    顧晨夕剛要拒絕,還沒出聲就被幕煙塵打斷。


    “你以為這就隻是一把傘?”


    顧晨夕一臉疑惑,打開傘,左看右看都和普通的傘沒什麽區別,可能就是重了點,硬了點。


    重?顧晨夕像是想到了什麽,細看之下,他發現這把傘的中棒太大了點,中棒中間還刻有兩個小字。


    “秋水?”


    幕煙塵扔掉手裏的煙頭,用腳踩熄。推開顧晨夕,一手拿住傘把,微微抖動手腕,一把黑色長刀嚴聲出鞘。寒光閃過,晃得顧晨夕睜不開眼睛。


    這是一把漂亮到極致的刀,整把傘就是它的刀鞘,而越漂亮就越危險,不用說顧晨夕都知道這把刀鋒利無比,催毛斷發。


    “以你目前的功力,傷他可以,要想治他於死地,很難,但這把刀可以輕鬆辦到。”幕煙塵輕輕撫過刀身,“這是由人專門打造出來的一把神兵,專破武夫體魄,陸地神仙之下,沒有它破不開的體,斬不斷的腰。”


    顧晨夕一陣瞠目結舌,自從踏上武修這一條漫長悠遠的道路,他才知道原來人的力量可以這麽大,而純粹武夫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那一身刀槍不入,強悍無比的肉身。


    武夫分九品,達到三品以上才算是在武道一途登台入室。二品俗稱小宗師,一品即大宗師,每品中間又有4個小境界,初階,中階,高階,還有巔峰。而大宗師巔峰之上就是陸地神仙,那是所有武夫夢寐以求的境界,隻是古往今來,登上那個至高峰的人屈指可數。


    顧晨夕有次問幕煙塵到底是什麽境界,她隻是搖搖頭,故作高深,什麽都不說,要是顧晨夕不識趣再追問下去,免不了遭到一頓毒打。


    從此他再也不敢問了。


    “不信?”幕煙塵嘴角微微翹起,“要不要試一下?”


    幕煙塵作勢就要向顧晨夕捅來,顧晨夕嚇了一跳,連忙往後退。腳下被不知什麽東西拌了一跤,摔倒在地,之前營造的大俠形象在頃刻間化為泡影,狼狽不堪的癱坐在地。


    幕煙塵捧腹大笑,“你這樣還去報什麽仇?這麽急著去送死?”


    顧晨夕頓時怒從心生,猛的從地上站起。


    幕煙塵昂著頭,俯視著他,穿著高跟鞋的她,比顧晨夕還隱隱高出那麽一點點。


    兩人就這樣在黑暗中僵持不下,誰都不肯低頭。


    最後還是顧晨夕退了一步。


    他輕輕從她手裏接過刀,插入刀鞘,緩緩背上。不理她臉上的怪異表情,自顧自的低聲道:“謝謝。”


    有些話就得當著麵說才有意義。


    他有很多話想對她說,到頭來也隻從嘴裏憋出這兩個字。她是他的師傅,同時也是這十幾年來,除了吳小北之外的第二個朋友。


    吳小北的死是他心裏的一個死結,如果剛開始隻是氣憤的話,現在就是愧疚了,無比的愧疚。因為在某一天他才驚訝的發現,原來兇手的目標一直以來都是他自己,吳小北隻是誤打誤撞被錯殺的。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顧晨夕整人都傻掉了。腦子裏仿佛有無數個炸彈在一瞬間一起引爆,巨大的聲響讓他雙耳失聰,痛苦不已。


    是啊,吳小北本不會死,不該死,全都是因為他顧晨夕才有了今天的下場。


    悲傷仿佛一座大山,壓得他直不起腰。


    那一天顧晨夕才知道世界原來可以這麽安靜,安靜得可怕。


    耳朵聽不見任何聲音,唯有自己急促的喘息聲依舊縈繞在耳。


    “原來是這樣嗎?”他呆呆的說道,麵無表情。


    ……


    麵對顧晨夕突如其來的致謝,幕煙塵麵無表情。


    “這算什麽?遺言嗎?”


    “我不會死。”


    “誰在乎?得得得,死了就死了,關我什麽事,隻是這把刀是借你的,借東西要還這個道理你懂吧。”


    顧晨夕笑著點點頭,說:“一定還,一定還。”


    幕煙塵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得,害我這半夜睡不了覺。死吧死吧,都去死,死完了才好,我要迴去睡覺了。”


    “去吧去吧,女人熬夜老得快。”


    幕煙塵惡狠狠的瞪了顧晨夕一眼,顧晨夕連忙雙手抱頭,笑著求饒道:“女俠饒命,女俠饒命。”


    幕煙塵哼的一聲,不再理睬。


    兩人分別,一人向北,一人向西。


    “顧晨夕。”


    顧晨夕沒有迴頭,背對著她揮了揮手。


    “別死啊。”幕煙塵聲音很小,被風一吹就散在雨裏。


    那人卻好似聽見了一樣,揮動的手加重了力道。


    “我不會死。”顧晨夕對她,也是對自己說。


    ……


    走在那條走了無數遍的小路上,顧晨夕心裏五味雜陳。


    無數的迴憶再次如潮水般奔湧而來,撞擊著他那本就不太厚實的心髒。


    步履瞞珊的顧晨夕來到了他最不想來的地方,吳小北的墓地。


    他踉蹌的坐下,手自然的搭在墓碑上,猶如搭著吳小北的肩膀。


    他抽著煙,自顧自的低聲與好友說著最近發生的趣事。


    臉上笑意盈然,沒有一絲悲傷。


    說到沒話可說了,顧晨夕就靜靜坐在原地,微眯著眼,望著遠方發呆。


    望了不知好久,直到天邊驕陽緩緩升起,第一縷陽光照在顧晨夕的臉上,卻沒有讓他感到一絲溫暖。


    顧晨夕緩緩起身,抖落身上的雨水。


    掏出一根黑色的皮筋,紮起已經濕透的頭發。青澀的臉上透著一股異常的堅毅。


    重新背好插入地裏的黑傘,一絲不苟的整理著自己的著裝,猶如將軍披巾戴甲一般。


    一切準備完畢,他最後一次迴頭。


    微笑道:“下次再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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