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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龍嘯上前撩袍便拜,慌得灼華忙起身避開,隨即伸手去扶。


    “柳叔叔何苦嚇唬灼華?豈不是要折煞灼華?”


    見灼華麵帶驚慌親自來扶,這個鐵塔般的漢子臉上竟露出兩分不好意思來,手足無措又頗有些小心翼翼,似生怕自己這粗枝大葉的莽漢不小心嚇著麵前這個嬌滴滴的小娘子。


    灼華見柳龍嘯如此,忍不住低頭抿嘴一笑,轉頭看了眼身後的敏毓,於是閃身躲到了一旁。


    柳龍嘯順著灼華的目光尋去,正撞上敏毓含著淚光的眼睛。她幾步奔了過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仰頭看向柳龍嘯又哭又笑道:“爹爹萬安。毓兒想煞爹爹了……”


    柳龍嘯當年是淩大將軍的得力副將。敏毓是他的獨女,自幼便隨父母戍邊遼東。生性好動活潑,厭女工針黹卻極喜舞槍弄棒。


    屆時鎮國長公主籌建的女軍已頗具規模,七八歲的小敏毓成天鬧著要去參軍。柳夫人自是不肯。可怎奈有柳龍嘯這麽個將女兒寵上天的爹,閨女癟著小嘴央求幾次,柳將軍立時便敗下陣來,不光滿口答應,還咚咚拍著胸脯應允她去說服她娘。不過,當然沒說服成。


    可不想這小敏毓卻是個頗有些本事的,竟又請來了鎮國長公主為她說情。公主向柳夫人一番和顏悅色地承諾作保,隻說會親自教養敏毓,雖也跟著她出入軍中,卻並不放鬆詩書規矩。


    能得長公主親自教導,那是天大的好事,柳夫人自是沒有不依的。


    再者當時柳夫人也已身懷六甲即將臨盆,實在是沒什麽精力去管這個皮猴兒一樣的女兒。


    敏毓就此便留在公主身邊,隨侍左右,得公主親自教導兩年。


    那時,鎮國長公主日日思念遠在京城的女兒。敏毓活潑可愛,年齡又與灼華相近,也算大大慰籍了公主的思女之心。二人感情極好,情同母女。


    雍和五年,戎狄大舉進犯,遼東前線吃緊,淩大將軍與鎮國公主連發數道求援軍報皆石沉大海。為安全起見,柳龍嘯等數位將領決定先行將家眷送迴洛城後方。


    卻不想,那夜平城周圍鎮縣突遭戎狄偷襲,一夜之間橫屍遍野,猶如煉獄。


    柳夫人及其他將領的家眷那夜不巧正在受襲村莊落腳,當晚全部罹難。


    柳夫人和年僅兩歲的幼子死於戎狄的亂刀之下,其狀甚為淒慘。


    萬幸的是撤退當日,因敏毓執意留在鎮國公主身邊不願隨母撤去後方,幸免於難。


    後平城被圍,鎮國大長公主與淩大將軍派出長史官黃逸突圍進京求援,卻遲遲沒有迴信。


    平城之役前夜,淩大將軍等人不顧鎮國公主的掙紮反對,率部拚死將敵軍包圍撕開一個口子,強行將身懷六甲的公主送出平城。小敏毓及三姑也在其中,被一同護送出城。


    可行至半路,公主卻執意要返迴平城與駙馬同生共死。三姑本欲同往,但被公主攔下,並將小敏毓鄭重托付於她。.九九^九)xs(.


    公主說,此為柳家唯一血脈,這兩年又與她親如母女,要三姑必要好生帶迴京城,切不可有半點閃失。


    說罷不顧敏毓哭喊,與眾人策馬返迴。卻自此一去,又是天人永隔……


    往事一幕幕如利劍刺心,敏毓俯在父親懷中,嚎啕大哭。


    “毓兒?好好好……”


    柳龍嘯扶起敏毓仔細看了半天。饒是他這八尺高的漢子,此時也兩眼酸漲。看著已長大成人的女兒,隻連連說了三個好字,卻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敏毓看見父親兩鬢生華,雖依然威武,臉上卻已飽經蒼桑,不由得更是悲從中生。


    這場父女相見讓眾人皆有所感,灼華亦忍不住麵露哀色。隻是眉宇那堅毅之色未變,仍傲骨錚錚頗有乃父之風。


    看到這樣的灼華,柳龍嘯心中不禁又是一陣難過。


    平城之役,慘烈致極。淩家軍殘部雖最後突圍攻陷平城東門,可未等眾將士全部撤出,狄戎大將唿律邪便率部圍追而至。


    他猶記當時淩大將軍本已衝至城門,卻為救他,又折殺迴來。


    淩大將軍威勇蓋世,所到之處,勢不可當,手起之間,衣甲平飛,直殺得敵屍如山,血透征衣。


    他和眾將士左衝右突終於衝到城門,卻不想此時戎狄賊子竟放出暗箭。那箭分明是衝他而來,卻在千鈞一發之際,被淩大將軍衝過來從身擋住,那箭正釘入大將軍的後心。


    戎狄未曾想到能射傷淩家軍主帥,見此意外之喜頓時個個如聞到血腥的鬣狗興奮至極,唿喊一片要活捉淩雲。


    柳龍嘯猶記得當時淩大將軍為了讓他能率部突圍出城,甘願以身擋敵,折身又衝迴敵軍中,一人一馬血戰戎狄。


    或許,大戰前昔傳來公主死訊時,淩大將軍便已放棄生念,隻一心求死,要與公主共赴黃泉……


    可,他柳龍嘯這條命卻實實在在是大將軍救的。淩家軍幸存下來的眾將士實實在在是大將軍救下的。他們不敢忘了大將軍之死,不敢忘了自己身負的大仇。


    他柳龍嘯為了這份兄弟遭屠、同袍盡喪、殺妻滅子之仇,無一日敢高枕軟榻安睡,無一日敢膏梁厚味安享。不敢再娶妻生子,不敢與女兒共享天倫。隻怕一點點的安逸享受會磨滅了他的複仇決心,隻怕一點點溫柔情義會磨軟了他的堅硬毅誌。


    他要報仇,他要討迴一個公道!


    大將軍與長公主的後人便是他的少主。他本以為隻要護少主一世平安喜樂便好,讓她如其他小娘子一般無憂無愁安享一生。


    可如今看來,還是他狹隘了。有些人注定不是池中俗物。少主選了一條荊棘叢生之路,也選了一條與他並肩而戰之路。


    想到此處,柳龍嘯安撫地拍了拍懷中的女兒,隨後轉身拱手鄭重向灼華長揖一禮。


    灼華見此,心中頓時了然。這次不躲不閃,隻垂下雙眸,端端正正深深一福。二人雖未見幾麵,此時此刻卻心有靈犀默契異常。


    眾人行禮敘舊,分賓主落座,其間的謀劃商議,紛繁詳盡,不能一一細述。


    這期間,端坐於一旁官帽椅上的三姑,卻自始至終未發一言,隻垂眸枯坐,不搖不動,不哭不笑,不歎不說,仿佛木頭人一般。


    坐在她對麵的黃逸見此不由的麵上苦笑,心中長歎了一聲。唉……孽緣之起,或許於幾世之前。


    當年他進京求援,盤桓數日不僅一無所獲,反而對京中局勢漸漸絕望。本想既然求援無望,便再潛迴遼東,大不了追隨公主,與戎狄血戰到底。


    卻不想,此時公主留在京中的暗樁迎來了扮成母女逃迴京的三姑和敏毓。他方才知道淩家軍戰敗,長公主與大將軍已雙雙戰死。


    他與三姑兩人本就是極聰明的人,近日之事兩下一對,王氏的陰謀詭計自然立時明白了□□分。


    屆時遼東戰報尚未傳到京城,睿懿太皇太後病重,灼華仍住在宮中。如何能保住郡主不被王氏所害?如何將那稍縱即逝的時機抓住?


    為保公主唯一一絲血脈,黃逸隻能忍辱負重……卻終還是辜負了佳人。


    “瑛子。”


    外麵的空氣中有初春薄露的清冷。三姑避開了屋裏的熱鬧獨自坐在院中。這時黃逸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很輕,如一片極細極軟的柳絮從耳邊飄過。


    三姑身上一僵,卻並沒有迴頭,仍保持著初時仰頭賞月的姿勢,隻是此時眼中卻未必裝得下這片月色。


    黃逸輕輕歎了一聲,慢慢走到三姑身後,亦抬頭看這月明如水。


    “這幾年郡主被照顧的很好,你辛苦了。”


    聞得此話,三姑閉了閉眼睛,長長的睫毛下似乎湧動著萬般情緒,半晌方才開口問道:“你的腿,如今可還時常犯病?”


    “嗨,”黃逸笑了笑,下意識地低頭去看了眼自己的右腿,說道,“不過是老毛病了。比以前已經好了不少,並不日日疼了。隻趕上天氣有變,才會偶爾疼上一疼。反正這條右腿已是廢了,它現在不鬧騰我,已是阿彌陀佛。”


    說著黃逸走到三姑麵前,尋了一個石墩也坐了下來。


    那年突圍來京城求援,他被戎狄蠻子一箭射中了膝蓋,自此便落下了這個病根。


    三姑抬頭看向黃逸。月光下,當年那個白衣勝雪,俊美如仙的少年,臉上已有了風霜之色,卻依然似一塊上好的美玉,溫潤透通。


    歲月如刀,它削去了這個男人年輕時的銳氣與棱角,卻也將他本有的光彩和風華打磨雕琢出來。


    那如潭水般若眼睛依然藏著星辰,隻是更加幽深。那如玉的麵龐依然動人心魂,隻是多了蒼桑和深沉。以前的黃逸是個英俊的少年,現在的黃逸已是個英俊的男人。


    “過去的事,你放下罷。等此事了結,便去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吧。”黃逸見三姑抬頭看他,忽生出一絲局促。這話他以前對她說過,她卻向來不聽。今日又說,想必她還是不會聽,可他仍是要說。


    果然,三姑眼中的光刹時便滅了,她又恢複成剛剛那麵無表情的模樣,僵硬的聲音中沒有一絲起伏:


    “這話你次次見我都說,真真是好沒意思。我徐三瑛立過誓,無論你是瘋是殘,是生是死,我都是你黃逸的妻。即使你不娶我過門,我也是你黃家的媳婦!


    “我們有婚約,六禮也已走過請期,隻差迎親。若不是天意弄人,逢上戰亂,我此時已是你黃逸明媒正娶的妻子……”


    “瑛子,這又是何苦呢……”


    “不苦!我們的婚約是公主保的媒。你若要解除婚約,便去親自到地下尋公主說去。我徐三瑛從不違公主之意,亦從不違自己本心。”


    三姑說罷,不待黃逸迴答,起身頭也不迴地進屋去了。徒留黃逸枯坐院中,對月苦笑不已。


    正在這時,忽聽身後傳來一個激動的聲音:“叔父!侄兒拜見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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