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賀文璋心中一動。他從前病著的時候,足不出戶,心裏便許過這樣的誌願——等他身子好了,一定出去到處走走,看看名山大川,看看江河湖海。


    「你願意?」他低頭問她。


    於寒舟連連點頭:「很願意,非常願意。」


    「好。」賀文璋摟了摟她,說道。


    她喜歡什麽,他就成全她什麽。


    一時又蹙起眉頭,問她道:「你真覺著,我不承爵比較好?」


    「嗯。」於寒舟點點頭,「我真心這樣覺得的。」


    賀文璋卻未展顏。對他來說,她不要榮華富貴是一迴事,他能不能給她是另一迴事。


    現在是他不能給她。他不承爵,日後便要走科舉,搏出頭還要不少時日。再說,功名不是那麽好掙的,他勢必要花許多時間、心血、精力在裏頭。他好容易身子起色了,若那般忙碌耗神,會不會又損了根本?


    他覺著十分愧對她。


    於寒舟覺出他的低落,便問了他,得知他想的什麽,她實在好笑極了,整個人笑癱在他肩上,腦袋枕在他肩窩裏,笑得一顫一顫的。


    賀文璋跟她推心置腹,說掏心窩子的話,把自己的擔憂都明確表達給她了,結果換來她一通不留情麵的笑,氣得就要推開她。


    於寒舟這才不笑了,摟緊了他,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說道:「璋哥想給我尊榮和地位,我很受用,我知道璋哥疼我。」


    「但我現在是侯府的長媳,即便文璟立了世子,可我也是侯府的長媳,誰能怠慢我什麽?」於寒舟軟聲跟他說道,「日後,文璟做了忠勇侯,他媳婦是忠勇侯夫人,你擔心我在人前沒地位?那我不去人前,不就行了?」


    她又不愛那個。


    到時兩人天南海北地走一走,看一看,過得不知道多逍遙快活,那些可能會瞧不起她,酸她,刺她的人,根本見不著她的麵,她理會她們做什麽?


    「你說是不是?」於寒舟笑著歪在他肩頭問道。


    賀文璋聽了她的解釋,麵上一陣赧然:「舟舟比我聰明。」


    他太鑽牛角尖了。隻想著,既要給她自由自在的生活,又不能失去尊榮和地位。這是很愚蠢的想法。


    「我不僅聰明,還漂亮。」於寒舟便把臉湊過去,「難道我不漂亮嗎?」


    賀文璋看著湊過來的一張嬌俏容顏,眼神一暗,捧住她的後腦勺,低頭咬了上去。


    待到用過晚飯,兩人就寢的時候,賀文璋將她從被窩裏拖出來,勾到自己的被窩裏,然後頗為興奮地道:「我想到了,我們可以辦一間書局,用寫話本子賺的銀子,購買許多筆墨紙張,資助那些家境貧寒的讀書人。」


    讀書人最識趣的,誰對他們好,就愛寫詩、做文章誇讚誰。他以長青公子的名義做這件事,別人就會讚揚他,然後他不經意間使人透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他和舟舟就會被人讚仁善了。


    能夠被讀書人稱讚的人,誰也不會酸什麽。


    「璋哥好聰明。」於寒舟便誇讚道,「璋哥既聰明又英俊,跟我最般配了!」


    賀文璋的嘴角揚起來,既因為她稱讚了他,也因為他想出了法子。


    這樣一來,他不承爵,也沒什麽幹係了。媳婦會有名聲和地位,別人不敢欺她,而且也欺不著她,因為他會帶她遊遍江河湖海,看遍名山大川,他們會過得縱意逍遙,讓人隻有眼饞的份。


    嗯,就連文璟媳婦都要眼饞才行。


    他這樣想著,忍不住把懷裏的人抱得更緊了。心情激蕩之下,他抱著她問:「今晚就別迴去了?」


    於寒舟聽他這樣一說,立刻就推開他的懷抱,自己縮迴了被窩裏:「睡了。」


    平時打鬧歸打鬧,現在可不是打鬧的時候。常大夫說了,他們現在不能行房,最快也要等到明年這時候。


    招得他難受了,一定又會上火,因道:「你也早點歇息,別胡思亂想。」


    一句「胡思亂想」,招得賀文璋又亂了思緒,花了番力氣才讓自己摒棄雜念歇下。


    正院,侯爺和侯夫人也在夜話。


    「璋兒是這麽說的?」從侯爺口中得知大兒子放棄爵位,侯夫人並不很驚訝,甚至不怎麽生氣。


    她不僅不覺著生氣,反而感到驕傲。


    別人家為了襲爵,算計來算計去,人命都填進去。她的兩個孩子不一樣,兄友弟恭,手足情深,叫她怎麽不驕傲?


    「那你的意思,就依著璋兒了?」侯夫人問枕邊人。


    侯爺枕著一隻手,說道:「我不依著他,又能如何?」


    大兒子雖然文質彬彬的,卻是一副倔骨頭。他兩個兒子都生就一副倔骨頭,隻是一個倔在心裏,一個倔在麵上。


    倔在麵上的那個,他就算打斷他的骨頭,都不肯鬆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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