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是,話本裏的女子是賣身葬父,被少年救了,上趕著為奴為婢。這女子是被大爺贈了紙鳶,求大爺給她一條活路。


    眾丫鬟們心裏浮上異樣的滋味兒,忍不住看向賀文璋,還有人擔心賀文璋看不清,低聲提醒道:「大爺,這女子……」


    「我知道。」賀文璋抬手,打斷了丫鬟的提醒,視線落在劉姑娘的身上。


    他第一次正麵看這位農家姑娘,生得倒是周整,頭發也梳得整齊,看樣子很重視這次見麵。她漆黑的眼珠裏有著不甘,有著倔強,還有一往無前的灼烈火光。


    她不知怎麽覺得他是個好人,所以來求他,希望他給她不一樣的人生。賀文璋便在心裏問自己,倘若沒有讀過媳婦的話本,他此刻會怎麽做?


    倘若沒有媳婦,他現在還是個病秧子,脾氣縱然寬厚溫和,卻也都是表象罷了,他心裏是疲憊而冷漠的。他會將此事交給翠珠,說道:「瞧著哪裏缺人,便安排進去吧。」


    然後上馬車離開。


    如果女子不甘,如話本裏的苦苦求他,他興許會心軟,然後吩咐翠珠:「別忘了她的事。」


    他並不會像話本裏的那樣,將人帶迴府裏。


    他沒有那麽善良,媳婦看錯他了。不論她還是別人,都將他看得太過寬厚。


    想到這裏,他心中一動,媳婦將他看得那麽善良,是不是說喜歡他善良一點?


    他心中轉過許多念頭,卻也不過是一瞬間。此刻看著劉姑娘,淡淡問道:「你怎麽了?」


    「我在家裏沒活路。」劉姑娘的眼淚唰的一下就落下來了,哽咽道:「爹娘要將我賣給一個老鰥夫,那人瘸了腿,還嗜賭,他上一個婆娘就是被他打死的。」


    賀文璋沉默了。


    丫鬟們也都沉默了。這女子實在可憐,叫人怎麽能將她丟下?


    但是大奶奶話本裏的女子,也是十分可憐,當初少年將她帶進府中,她們都沒覺著什麽。遇著可憐人,幫上一把,她們都覺著是做善事。


    可誰知那女子進府後,漸漸生了別樣的心思?這劉姑娘如果被她們大爺救了,以後會不會也變了模樣,改了心腸?


    「我什麽都能做,不論給我什麽事,我都能做得很好。」劉姑娘見賀文璋不言語,急忙說道。


    賀文璋想了想,看向翠珠道:「此事交給你了。」


    這樣的事,還輪不到他堂堂侯府公子親自去管。


    收迴視線,再也沒看劉姑娘一眼,便扶著於寒舟上了車。


    「是。」翠珠應道。


    劉姑娘愣了一下,急得膝行兩步,說道:「公子,我……」


    「劉姑娘。」翠珠叫住了她,甚至還捉著她的手臂,將她提了起來,「姑娘跟我來吧。」


    劉姑娘不太甘心,但是馬車已經軲轆轆駛遠了,她追也追不上了。何況翠珠還攥著她的手臂,她根本掙不開,隻得看向翠珠道:「姐姐要帶我去哪裏?」


    「去你家。」翠珠答道,捉著劉姑娘的手臂往前方走去,「哪一間房舍是姑娘的家?我送姑娘迴去,跟姑娘的爹娘說一聲——」


    她話沒說完,劉姑娘便激烈掙紮起來:「我不迴去!你放開我!」她整個人大力掙紮著,往馬車離去的方向扭動著,「公子不是這樣吩咐你的!你放開我!我要去問公子!」


    如果她跑得快些,興許還能追上!


    翠珠被她掙紮中差點打到臉,整個人的神情就不是很好看。見治不住她,索性放了手:「追上去後,姑娘要說什麽?」


    「說我欺上瞞下,不肯好好安置你?」她這樣問道,就見劉姑娘轉過身來,眼裏赫然是這個意思。翠珠輕笑一聲,說道:「我從很小的時候就在大爺身邊伺候了,如今已是十年有餘。你覺著大爺信我,還是信你?」


    劉姑娘的眼裏便露出幾分憤懣。


    翠珠看著她這模樣,既覺可憐,又覺可厭。她沒有計較下去,而是說道:「你既求到大爺跟前,大爺素來心善,不會不管你。且將事情交給了我,我便要好生安置你。」


    「你剛才說要送我迴家。」劉姑娘滿眼不信。


    翠珠便同她解釋道:「姑娘求到我們大爺頭上,想求個出路。無親無故的,我們大爺能給姑娘怎樣一個出路呢?且姑娘說過,什麽都能做,挑水劈柴洗衣做飯都可以,聽著意思是想賣身為奴婢。既要賣身,且沒有那麽簡單,需得姑娘家人同意方可。」


    若是就這麽帶她走了,不跟她家裏人說一聲,迴頭人家告侯府欺擄良家女子怎麽辦?


    又不是不可能。這附近也隻一座溫泉莊子,住著忠勇侯府的公子,若是劉姑娘不見了,指定是被侯府的人帶走了。


    迴頭他們一家反口一咬,說都說不清。


    「我們大爺一片善心,你難道要恩將仇報,給我們大爺惹官司嗎?」翠珠問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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