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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停了兩三日,竟又開始紛紛揚揚灑落下來,恍若千樹萬樹的梨花盛開。傾城仰頭望著漫天大雪,微微歎息,想來這雪一兩天是不會停了,再過幾日就要返程迴京畿,可她心中卻還記掛著一事,輕易放不下。


    雪花在半空中輕旋,周遭竟是一片安寧。


    蜚零在耳邊輕語:“這雪也不知何時能停,再不迴去,丞相和夫人又該想念小姐了。”


    傾城輕笑,“別著急,等占州的事情一結束咱們就迴去了。”


    懷瑾揶揄道,“我看啊,某人這般心急,是想念自己的小情郎了吧?”


    傾城聞言亦掩麵輕笑,“算算,我們小蜚零也快到年紀了吧?”


    懷瑾在一旁添油加醋:“可不是嘛!”


    蜚零想到了如意郎君,紅著臉低下了頭,羞道,“小姐莫要打趣蜚零了,還有懷瑾姐姐,你年紀還比我大呢!”


    懷瑾懶懶睨她一眼,“我要做小姐的陪嫁丫頭,才不嫁人呢!”


    傾城眉眼淡淡,在微不可查間蹙了蹙眉頭,她不願她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為她舍去幸福,便朝懷瑾和蜚零道,三分認真,三分嬌俏,“你們倆人要是有中意的便告訴我,我替你們做主。懷瑾你也是,不必為我犧牲自己。”


    懷瑾好笑,“小姐還是先擔心自己吧,丞相大人可早就在京畿為您挑著如意郎君了呢。”


    傾城聞言一驚,忙問,“什麽時候的事?”


    蜚零隻得如是道,“你還未迴京畿丞相大人就開始做打算了,先前放任你在外邊,便是想給你些自由,往後成了家便沒有這般自在了。”


    傾城聞言蹙眉,“父親怎麽從來沒有同我說過。”


    蜚零卻道,“女子成家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又何必問子女的意願。”拿過披風替傾城圍上,道,“當初大小姐便是這般。”


    聽到這話,傾城說不出是什麽滋味,隻是此刻發了瘋一樣的想見一人。緩緩起身,眸光看向屋外的茫茫白雪,心中淩寒,道,“替我去前廳尋淵政王殿下來。”


    懷瑾應聲即去了前廳。


    .


    塞上飄雪,側側輕寒,傾城輕攏錦衣,踏上一地白雪,踩碎一地清夢,卻隻留下淺淺腳印,誘人神往。


    楚淩淵一襲青衫,神采飛揚俊逸,勁步踏入殿門,受邀而來,卻尋不到心中想尋之人,腳步微頓,不由得鎖眉頭。


    身側懷瑾不解:“小姐方才還在,才一會兒不知又去哪了。殿下稍坐片刻,奴婢去尋一尋。”


    楚淩淵正欲點頭,轉身卻見石階上散落著的點點腳印,心中了然,抿唇輕笑,“不必了。”隨後抬腳便尋著地上淺淺的痕跡而去。


    留下懷瑾在原地不知其然。


    淺淺痕跡一直蜿蜒至湖心亭內,遠遠便見雪中霞色女子一襲緋衣靜立,在雪中遺世獨立。衣袂飄飛,飄逸絕塵,他心中微動,在他的印象中,她鮮少穿這樣明媚的顏色,她多是穿白色。


    他不由得細想,上一次見這樣明媚的她,還是在青城山中,那時的她還是無憂無慮的小姑娘,時光飛逝,如今的她,眉眼之間已是添上了幾分內斂與沉靜。倒是,越來越像他了。


    他悄步上前,也立在她身後,看她看的方向,溫聲道,“在看什麽?”


    傾城笑道,“閑來無事,就出來看看雪。”


    將人扯入懷中,察覺到她身上的清寒之氣,皺了皺眉,“不冷?”


    傾城頷首看他,眼中帶著盈盈笑意,“若是有你的地方,就不覺得冷。”


    楚淩淵抬手輕刮她小巧的鼻頭,寵溺道,“什麽時候你也像十四那般油嘴滑舌了?”


    傾城察覺,楚淩淵喜歡刮她的鼻子,她不生厭惡,反生歡喜,嗔怪他明知顧問,“不知何時。”低頭一笑,不勝嬌羞,似一朵內蘊芬芳的水蓮花。


    她抬手撫平他皺起的眉頭,殷殷詢問,“手中的事情都處理完了?”


    “嗯。”


    傾城卻忽道,“四哥,你往後要少皺眉,不然變醜了我可就不要你了。”


    楚淩淵聞言瞳孔地震,臉色瞬間便有些陰鬱,沉聲道,“你說什麽?”


    傾城見狀更是掩不住笑意,笑著出言挑釁,“你看啊,你比我大上好幾歲,等你老了,變成了老頭子,可我還是如花似玉的年紀,你忍心看我這麽嬌弱的鮮花被摧殘麽?”


    良久,楚淩淵眸中是掩不去的陰鷙,才道,“這麽說來,你隻是覬覦本王的美色?”


    傾城故意氣他,便佯裝讚同他的話,假模假式道,“是啊,我愛慘了你的美色。”


    楚淩淵被她氣到肝氣鬱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你......”


    “本王已經應你的要求多笑,如今,連皺皺眉頭也不許了?”怎麽說呢,傾城看著此刻可憐巴巴的楚淩淵,心中隻有一個想法,他好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不,準確來說是小狼狗,有尖牙的那種。如何說這也不是一個戰神會露出的神情,她承認自己被他這副模樣取悅到了。


    不過她樂在其中,看得暢快,“噗嗤......”一聲便笑出來。


    見楚淩淵臉色不太好,心想還是適可而止,清清聲,隨即便道:“好了好了,我逗你玩呢!”


    她正得意,還未反應過來,卻被他強勢以緘封唇,她這才乖乖閉嘴,甘落下風......


    良久,她推開他,道,“四哥,陪我去個地方可好?”


    楚淩淵點頭,“好。”


    傾城輕笑,“你怎麽不問我去哪兒?”


    楚淩淵亦笑,“去哪兒我都陪你,又何必問那麽多。”


    傾城先翻身上馬,朝他挑眉,倒添了幾分挑釁的意味,拍了拍身後的位置,明媚道,“上馬!”


    楚淩淵迴之一笑,隨後翻身上馬,毫不拖遝。


    傾城又如願看到他臉頰處微現的酒窩,心情瞬間美哉,忽然想到一個詞來描述這淺淺一笑,是了,就是一個字,甜!


    .


    駿馬一路飛馳,馳速雖比寒霄稍差了些,在這寒冷的天倒也恰好。


    千年古寺,影影綽綽的巍峨之姿掩在茫茫白雪之中,悠悠揚揚的梵音依舊如常,時隔多日,再次細聽,傾城仍為之動容。


    普濟寺廟宇軒昂,靜靜肅立於群山之首的巔峰之上。若隻用一字來描繪,那便是巍。古寺巍巍,風雨屹立,任世間紛亂,它自巋然不倒。


    千級長階,皆以青石鋪就,兩側皆有參天之木層疊掩住,一步一階,一跨一心境。


    楚淩淵牽著她纖若無骨的手,提步踏著厚重的雪逐級上登。


    “四哥,我父親已經在替我尋夫婿了,你就一點兒不著急?”傾城挑眉看他,卻見他麵容鎮定,一絲焦急之色也沒有,便有些想笑。


    楚淩淵扭頭看她,悠悠道,“急什麽,你又跑不掉!”傾城覺得楚淩淵說這話的時候渾身都散發著一股光芒,專耀她的眼。


    她卻不依他這般強勢,嘟囔道,“你就這麽有底氣?”


    楚淩淵聞言腳步一頓,眸子深深鎖住她,聲音充滿磁性沙啞,“我楚淩淵想要的女人,逃不出我的掌心,明白嗎?”


    傾城隻覺他太過霸道,撇撇嘴道:“佛門重地,四哥休得說些不雅之詞。”


    楚淩淵見她這般耍無賴像極了小孩,倒也不想同她計較,寵溺一笑,便牽著她繼續向上爬。


    他願讓她三分,不是“三分流水七分塵的”三分,而是“天下隻有三分月”的三分。


    縱他隻有三分月,他願都給她。


    .


    到了峰頂,在山下望著巍峨的廟宇此時看著更是顯盡磅礴的氣勢,如潛龍臥淵,內斂卻不失本色。


    遠遠便見一尊佛像肅立在眼前,遺世獨立,與眾不同。巍巍峨哉,莊嚴肅穆。


    傾城喜歡禮佛,喜歡寺院,喜歡這樣有章、有度、有節的佛禮。


    寺院正門和大雄寶殿的正門一般的佛弟子不可占用,二人便走偏門進去。走的是左側偏門,齊邁左腿,動作行雲流水,竟出奇的一致。


    進門拜彌勒,出門拜韋陀。即便是楚淩淵這樣不信佛的人,在佛前,亦隨傾城躬身而拜。軒昂的眉宇之間,斂盡昔日麵對敵人的鋒芒,盡是虔誠,不沾染一絲凡塵。


    須發皆白的老方丈不知二人身份,隻覺極有眼緣,便帶二人環寺周遊。


    參天的古木不耐大雪壓身,堪堪斷在石階中央,堪堪擋住了道路,隻有寥寥幾個僧徒在清理著殘樹,淒涼無比。


    他們無法再越過去,隻得換條路走。


    傾城歎息,“這古木當真是可惜了。”


    老方丈卻看得開,微笑道:“萬物的來與去,都有定時。姑娘不必憂心,好好珍惜眼前人便是。”


    傾城與楚淩淵相視一笑,微微點頭,虔誠道,“傾城受教了。”


    老方丈依舊溫文有禮,“阿彌陀佛,施主無須多禮。”


    寺院東北角還有一棵千年古木,老方丈說那是祈願之樹。掛滿了信男信女的祈願書,傾城早些時候便聽說了這棵祈願樹,亦是她此番前來的目的。她執筆,寫下今世願......


    寫完祈願書,傾城為自己求了一簽,隨後請老方丈解簽。


    老方丈解了簽,撫須微笑道:“姑娘,此簽昭示,來年將有大喜之事。”卻又再次叮囑傾城,“定要珍惜眼前人啊!”


    二人聞言皆是眉間一喜,心中了然,卻不追問。許是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便也不強求那一句說辭。


    傾城自知天機不可窺探,躬身道謝:“多謝方丈提點。”


    二人辭別老方丈獨立雪中,心中卻早已千帆過盡,此簽乃是雙刃利劍,事可成,亦可破。他微歎息,但願求簽人所願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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