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袂翩躚,顧千渝攀上了夏瑾禾的肩,攀上了那個讓他魂牽夢縈,耳鬢廝磨的人身上。


    這輩子算是搭在這了。


    顧千渝甚至想,好像就這樣走了也挺好。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隻是——


    顧千渝撫摸著夏瑾禾的發絲,他還是太貪心了些,他舍不得夏瑾禾,更舍不得夏瑾禾一個人。


    築水小閣的侍衛都被七夜敲暈了,風吹過竹林,七夜站在原地,看著夏瑾禾背著顧千渝一步一步往前走,直至在他眼前消失。


    顧千渝交代過,這段時間他聽夏瑾禾的。


    「累嗎?」顧千渝抬袖給夏瑾禾擦了額頭上不斷往外冒出的細汗。


    累啊。


    顧千渝雖然毒發,但也不至於瘦骨嶙峋,夏瑾禾早就已經使不上勁了,她心裏堵著一口氣,隻知道向前走,沒到醫仙穀之前,她一口氣也不能鬆。


    「還行。」夏瑾禾笑了笑,低眸掩住眼裏的淚光,「你別在暈過去了,到時候去可能沒力氣再給你看診了。」


    顧千渝將夏瑾禾額前被打濕的碎發拂開,「累就歇會。」


    「上了山就到了。」


    夏瑾禾早就已經累的看不到路了,一直都是顧千渝在充當她的眼睛,告訴她怎麽走,那條路上有木棍,該避著點。


    所以這一路上,還不算是枯燥。


    夏瑾禾沒說話,隻是執拗地背著顧千渝一路往上。


    顧千渝輕笑,這性子夠倔,以後要是被自己惹生氣了,估計很難哄,但是自己可以吻她,吻她額頭,吻她的心口,到時候夏瑾禾估計就隻顧著害羞了,應該也不會再鬧了吧。


    「到哪裏了?」


    「快了,半山腰了。」夏瑾禾的聲音嬌嬌軟軟的在耳畔響起,顧千渝搖了搖頭,下巴貼在夏瑾禾的肩頭,歡愉過後,苦澀逐漸蔓延。


    還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呢,他就想著親人家了,也太禽獸了些。


    秋風打落葉,一片又一片,飄忽不定地,顧千渝伸手抓了一把,卻落了空。


    顧千渝忽然安靜了下來,夏瑾禾有些不適應,「怎麽忽然不說話了?身體不舒服?」


    「沒有。」顧千渝趴在夏瑾禾的後背上,借著夏瑾禾看不到的當口,把眼裏的苦澀傷感放出來喘了口氣。


    「我隻是再想,」顧千渝頓住了,沒在往下說。


    「想什麽?」


    「值了。」


    就這麽死也值了。


    夏瑾禾沒聽明白顧千渝再說什麽,但是她實在是沒有力氣了,腦子跟不上自己的語速,「不值。」


    「最起碼要過了洞房花燭夜才算值了。」


    顧千渝眼眸劃過一絲笑意,知道夏瑾禾還沒反應過來,也沒逗她,輕聲道:「總要有遺憾。」


    他自己都不確定蠱毒能不能解,自己又還能活多久,他又怎麽能給夏瑾禾承諾。


    夏瑾禾停下腳步,一片落葉恰巧飄落夏瑾禾的頭上,聲音虛弱,卻很堅定,「不會的。」


    「不會有遺憾的。」


    顧千渝伸手撚住那片落葉,心裏空蕩蕩的位置似乎被裝滿了。


    「為什麽?」


    「因為你是顧千渝,你不會有遺憾的。」


    顧千渝沒說話,輕輕摸了摸夏瑾禾的頭發。


    良久,喉結滾動,夏瑾禾聽見顧千渝說,「會的。」


    「會有轉機的。」


    快到山頂的時候,夏瑾禾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互相拉扯著,好像在爭執著什麽東西。


    「我都和你說了,


    就在這條路上,你怎麽就不信呢!」


    「那你怎麽不早說,現在都已經拐彎了,馬後炮!」


    「你這人怎麽不講理呢!是不是你自己要走這邊試試的!」


    「那你怎麽不攔著我?」


    又往前走了幾步,夏瑾禾看清楚了,這是上次在水牢裏夏瑾禾救下的老婆婆和老頭子。


    夏瑾禾的心安定了下來,這一路過來她實在是太累了。這樣一放鬆,整個人鬆弛了下來,身子一軟,就要往下倒。


    顧千渝反應快,但是他身上沒什麽力氣,根本拉不住夏瑾禾。


    眼看著兩人都要往下摔。


    「老婆子,你看看你後麵是不是老妖怪那可愛的小徒弟?」


    「你不要轉移注意力——」老婆婆轉身,聲音有些急,「是那丫頭和她情郎,快來搭把手。」


    就這樣,顧千渝和夏瑾禾被架著上了山。快要把徐梅玉嚇掉半條命。


    徐梅玉上前一步,扒拉開顧千渝,就要給夏瑾禾看診,「這是怎麽了?」


    夏瑾禾微睜開眼,就把徐梅玉的手往顧千渝那邊帶。


    夏瑾禾的氣息很亂,卻很執著地抓著徐梅玉的袖口,「師父,瑾兒求你。」


    這還是夏瑾禾成年以來,第一次求他。


    之前快餓死的時候,她沒求他,快凍死的時候,甚至連一句軟話都沒說,及笄的時候,寧願自己孤身一人下山,也沒求過他。


    這個人對夏瑾禾來說一定很重要。徐梅玉根本就來不及思考,拖著人就往屋裏去。


    隻是後來,徐梅玉也束手無策。


    隻是采取一些藥物進行強製壓製,顧千渝堪堪撿迴一條命,卻又不辭而別。


    而夏瑾禾再醒來後,也已經什麽都不記得了。


    隻是一個勁地要迴宮,說自己現在是新封的美人,自己要是不迴去夏府會有麻煩。


    徐梅玉倒是淡定很多,給她倒了一杯茶水,「一個美人而已,也不是很重要。」


    「再說夏府的那群人渣又對你不好,幹嘛迴去給自己找不痛快。」


    夏瑾禾當時的狀態看上去就像是被說服了的樣子,就在徐梅玉要給她熬點湯補補的時候,夏瑾禾的聲音輕輕地傳入他耳邊。


    「我總覺得宮裏有對我很重要的人。」


    「我……必須要迴去。」


    ……


    江南客棧中,風吹烏桕樹,夏瑾禾覺得嗓子幹啞,想倒點茶水喝。


    眼神從桌子上掃了一圈,還是沒找到那個熟悉的茶盞。


    桌子被她翻的淩亂,茶壺和茶葉混在一起,惹出了不小的動靜。


    顧千渝剛剛根本就沒走遠,聽到動靜透過門縫悄悄看了一眼。


    夏瑾禾蹲在地上,憋了很久的眼淚終於傾瀉而出。


    顧千渝心疼的要命,趕緊從隔壁房間裏又拿了一個差不多的茶盞。


    隻是他剛剛推開門,就被夏瑾禾抱了個滿懷。


    「渝渝。」


    顧千渝身體一僵,夏瑾禾已經很久沒這麽喊過他了。他伸手撫了撫夏瑾禾的後背,把人圈在懷裏。


    淚水從夏瑾禾眼角一點一點滑落,顧千渝伸出拇指摩挲著,一點一點擦拭著女孩眼角的淚珠,卻像是怎麽也擦不完一樣。


    「對不起。」顧千渝低聲道,「對不起。」


    夏瑾禾聲音悶悶地,像是完全沒聽到顧千渝的話,「我找不到茶盞了,顧千渝,我找不到了……」


    顧千渝半摟半抱地把夏瑾禾拉到旁邊的椅子上坐著,拿起旁邊的茶壺給夏瑾禾倒了一杯茶。


    茶香氤氳,茶葉上下浮動著


    ,夏瑾禾握在手中總有不切實際的感受。


    顧千渝輕聲安撫道:「茶盞會找到的,人也會找到的。」


    夏瑾禾哭的更厲害了,「顧千渝。」


    顧千渝輕輕應了一聲,起身把客棧裏的窗戶關上了,快到年關了,夏瑾禾怕冷。


    「渝渝。」


    「怎麽?」顧千渝迴眸,「哪裏不舒服嗎?」


    「相公。」


    顧千渝笑著應了聲,「嗯。」


    「你是不是最喜歡聽這個。」夏瑾禾說的是一個肯定句。


    顧千渝楞了下,旋即道:「其實,隻要是你喊的,我都喜歡。」


    兩人都默契的保持著安靜,眼前浮現出之前生活的點點滴滴,夏瑾禾打破了這一室安寧。


    「五年前,你是不是來過夏府。」怕顧千渝記不住,夏瑾禾補充道:「我出嫁那天。」


    顧千渝心疼了下,他不確定夏瑾禾現在的想法,卻後悔於自己一個時辰之前的迴應。


    「嗯。」


    「去過,你那時候很漂亮。」


    夏瑾禾:「你騙人,你那時候說不準都不知道哪個是我。」


    顧千渝這次卻很執著,「我知道,我一直都在看你。」


    「你不是說你從未愛過我?」


    顧千渝上前一步,把夏瑾禾按到自己懷裏,聲音輕柔,「我瞎說的。」


    「那時候你站在門邊,有些懵懂。」


    剛剛那一個時辰,糾結難耐的不隻是夏瑾禾,顧千渝也心疼。


    現在想來,他喜歡夏瑾禾的節點很迷糊,迷糊到好像初見的時候就很喜歡。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喜歡上了,甚至他還清晰地記的當時夏瑾禾的眉眼。


    夏瑾禾愣住了,「你不用騙我。」


    「我沒騙你。」顧千渝聲音輕鬆柔和,「我還記的你頭上帶著一個翠綠色的簪子。」


    「我當時就在想,誰出嫁的時候戴一個綠色的簪子,我當時就感覺你很不一般,所以我才會去夏府的牆頭等你。」


    「那時候我根本就沒必要在夏府等那麽長時間,現在想來,應該那時候我就動了心。」


    「後來,才會控製不住對你越來越好。」


    夏瑾禾有些恍惚,心跳的有些發悶。


    「但是你後來親手把我送入了冷宮。」


    「我是一個殺手。」顧千渝聲音很低,「不怎麽重感情,直到我遇到了你。」


    「我的心跳變的不可控,我甚至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會夢到你。」


    「我覺得我大概是瘋了,我以為我反常的根源全在於你,所以那時候我下意識把你往外推。」


    顧千渝自嘲地笑了笑,「然而直到你遠去之後,我才明白。」


    「希望不要太晚。」顧千渝的聲音甚至有些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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