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斷什麽後?”銀筆生完全不在狀態。手臂上帶來的疼痛迫使他大腦當機,額頭也因為劇痛冒出點點汗珠,整個人虛弱到了極點。


    他昨日本就是傷的不輕,體內蠱毒未解倒也罷了,如今再這麽一折騰,身上實在是沒什麽力氣了。


    何秀秀手臂上青筋暴起,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能忍住不上前去扶銀筆生。


    蕭沐凡也迴頭看了銀筆生一眼,看他這搖搖欲墜的模樣,扶了他一把,“還不至於……這麽虛吧?”


    像是為了證明什麽一樣,下一秒,銀筆生直接暈倒在了蕭沐凡的懷裏。


    蕭沐凡:“……”


    “銀筆生,這青天白日的,你不要碰瓷我!”


    徐梅玉現在懷裏還抱著一個夏瑾禾,根本就無暇顧及這邊的情況,顧千渝又是一個要瘋不瘋的狀態。


    這種情況下,蕭沐凡心裏說不慌是假的。但是他要從狀態上壓倒敵人,他不能慫!


    “何秀秀是吧?”蕭沐凡沒了辦法,直接把銀筆生拋了過去,“待會你守著他們,我斷後。”


    就在蕭沐凡打算大不了一死的時候,夏瑾禾悠悠轉醒。


    “相公……”


    趕在顧千渝發瘋之前,夏瑾禾捂著胸口撲到了顧千渝的懷裏。


    “相公……”


    顧千渝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在外叱吒風雲,殺人於無形中的笑閻王此刻臉上表情簡直是冰火兩重天。


    理智告訴他要推開夏瑾禾,但是他的手腳卻又像是灌了鉛了一樣,仿佛有千斤重,怎麽也抬不起來。


    他心口一陣絞痛。剛要掰開夏瑾禾的手,小姑娘就抱的更緊了。


    “相公,你不要走……”


    “你不要走!”夏瑾禾緊緊環住顧千渝的腰身,似乎怕眼前的人下一秒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顧千渝張了張嘴,愣是什麽也沒說。


    蕭沐凡見狀鬆了口氣。


    能治好顧千渝這瘋病的也隻有夏瑾禾了。


    “你不疼嗎?”


    夏瑾禾嗓音幹澀,“疼。”


    “但是相公不在的話,我隻會更疼……”


    顧千渝抬眸看了徐梅玉一眼,徐梅玉點點頭,轉而又搖了搖頭。


    顧千渝不在的時候,夏瑾禾能自己忍住就自己忍下來了,但若是顧千渝在身邊,哪怕隻有一點疼,都會被夏瑾禾無限放大。


    “顧千渝,現下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徐梅玉長袖一揮,蕭沐凡很有眼色地帶著屋子裏的其他人離開了。


    “或許你把瑾兒丟失的這五年的記憶告訴她,她能舒服些也未可知。”


    說完後,徐梅玉就抬步離開,把空間讓給了兩人。


    顧千渝腦子裏還是暈乎乎地,但因為夏瑾禾,他意識此刻還是清醒的。


    他強忍著身體上麵的不適。手指在夏瑾禾的發縫間穿過,替女孩理了理有些淩亂的頭發。


    夏瑾禾向來愛美,若是等她好了之後,知道自己這般模樣,定然是要不開心的。


    “還疼麽?”顧千渝聲音啞的厲害。


    夏瑾禾點頭,“很疼……疼……”


    “相公,你給瑾兒揉揉……揉揉好不好……”


    顧千渝顫抖著手一點一點溫柔地揉著夏瑾禾的後腦。


    窗外的雨未停,一點一點地打在樹葉上,寒風吹過,傳來了江南特有的風韻,也帶來了五年前的那段不堪迴首的往事。


    “瑾兒,五年前你初入宮,我還不知道你會成為我餘生相守的人,我……”


    顧千渝聲音顫抖著,向來泰然自若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了一絲不知所措。


    夏瑾禾還是很難受,眉頭緊皺著,“那我夢裏的事情都是真的?”


    顧千渝微微頷首,在夏瑾禾的發頂落下一吻,“對不起。”


    夏瑾禾忍著身上的疼,笑的有些苦澀,小手一點一點扒開顧千渝身前的衣服。很快,外袍從他雪白的肩頭劃過。


    顧千渝悶哼一聲。原本白皙的肩頭瞬間變得血跡斑斑,夏瑾禾竟是直接咬了下去,一點力道也沒收。


    顧千渝也由著她胡鬧。


    就算現在夏瑾禾要殺了他,他也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傻樣。”夏瑾禾窩在顧千渝懷裏哭了起來。


    顧千渝慌了,伸手給夏瑾禾號脈,“頭還是很疼嗎?”


    “我去找徐梅玉——”


    夏瑾禾拉住了顧千渝,“把衣服穿好。”


    顧千渝簡單理了外衣,剛要去找徐梅玉,身後就傳來了重物跌落的聲音,他心裏一緊。


    直接一個迴身把夏瑾禾抱在了懷裏,臉上的表情驚慌失措到了極點,哪裏還有平時沉著穩重的半分模樣。


    “哪裏受傷沒有?”


    夏瑾禾搖頭,伸手指了指地上摔碎的綠豆茶盞,“杯子……碎了……”


    顧千渝粗喘了一口氣,聲音還顫抖著,“你嚇死我了。”


    你一哭我就亂了心思,草木皆兵。


    “相公……”夏瑾禾忽然問。


    “嗯?”


    “五年前你愛過我嗎?”夢裏,夏瑾禾可是日日纏著顧千渝,做了一隻舔狗。


    她本以為那隻是她的夢,卻未曾想過她現在以為的假象,都是五年前她這一步一步自己曾經走過的路。


    顧千渝搖了搖頭。


    “沒有。”他對著夏瑾禾說不出假話。


    夏瑾禾的心忽然有些痛,頭上的疼減輕了些,胸腔裏的一顆心髒似乎是要跳出來了一樣。


    她現在有一個可怕的想法。


    顧千渝之前是不是因為自己的死纏爛打才勉強答應和自己在一起的,又或者是自己身上還有什麽其他利用價值?


    夢裏的顧千渝唯利是圖,根本毫無煙火氣息,自己於他而言也隻不過是一枚棋子。


    那一句“沒有”徹底讓夏瑾禾喘不過氣來,成為壓倒夏瑾禾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仰了仰頭,不讓自己眼裏晶瑩掉落下去,“顧千渝,你先出去,我想靜靜。”


    顧千渝愣了愣,什麽也沒說就走了,畢竟現在任何解釋出現在這裏都有些蒼白無力。


    五年前,終究是他對不起她。


    ……


    五年前,京都城。


    晚風拂柳,關關嚶嚶。


    “外麵好生熱鬧,這都快晚上了,怎麽還沒收攤?這小太監怎麽係著紅色的腰帶,這是最近新有的規矩嗎?”


    另外一桌的茶客擺擺手,“不是,你這是幾日沒出門了,連這都不知道?”


    “什麽事?”


    “夏士郎的小女兒被新皇看上了,正十裏紅妝八抬大轎去接人呢。”


    “這也不對啊,不舉辦個儀式嗎?就這樣直接把人接走了?”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皇上幼年即位,朝堂風起雲湧,算是被翻了個底朝天,夏士郎著急站隊,聽說是一天上十幾個奏折,硬是把女兒塞給了幼帝。”


    茶客三三兩兩,看著街邊大紅的喜字,議論著。


    相比於外麵的熱鬧,夏府就顯得冷清許多。


    夏瑾禾跪在地上,抹著臉頰上的眼淚,對夏寒章抱有最後一絲幻想。


    “爹——”話還沒說完,夏瑾禾臉上就重重地挨了一下。


    火辣辣的疼。


    “混賬東西,要不是你妹妹昨日身體不好,不慎落水,這等好事怎麽也輪不到你。”


    “你以後入了宮,萬不可以忘了你這幾個兄長。”


    夏瑾禾捂住自己被打的發紅發紫的半邊臉,懵懂地看著夏寒章。


    她已經被打的不敢開口了。


    她不過是夏寒章十五年前的棄嬰罷了,連和他們唿吸同一個地方的空氣都會被說晦氣。


    她當初就應該聽師父的,一輩子待在醫仙穀,也比現在糊裏糊塗地嫁出去要好。


    兩行清淚劃過。


    夏瑾禾想過就此輕生。


    幼帝其實她也聽說過一些,年少即位,大權旁落,後宮空置。


    隻是這若是好事的話,那日夏想容也不至於裝病,甚至不昔落水明誌,也不願意出嫁。


    那個時候,夏瑾禾就隱隱約約猜到一些什麽了。


    小翠也知道小姐不願意嫁出去,跪在地上,低眉垂眼的求夏寒章,“老爺,小姐才剛剛迴來,規矩還不是很懂,要是就這樣嫁過去,怕丟了夏家的顏麵。”


    小翠整個人都是抖的,聲音卻很穩。


    “她敢!”誰料夏寒章一時氣急,直接踹了小翠一腳。


    然後大手一揮,招來了三個粗使婆子,“你們教教小姐規矩,小姐出嫁以後若是出了什麽亂子,我唯你們是問。”


    說完後,夏寒章揮了揮袖子,有些嫌棄地看了夏瑾禾一眼,帶著人離開了。


    夏瑾禾自小就被視為不祥之人,夏寒章這麽對她似乎也情有可原。想到這,她有些苦澀地笑了笑。


    偌大的夏府,竟是沒有一個人真心待她。


    “小姐……”


    聽著這軟糯的聲音,她身體一僵。迴頭看了一眼在地上趴著的小翠。


    快十年沒見了,小丫頭已經長這麽大了,臉頰也不再稚嫩了,看著像大丫鬟了,膽子也大了,甚至遇到危險還能不管不顧地衝到自己前麵來。


    但是她不能連累這般善良的小翠,她不僅僅是自己小時候的玩伴,還是她生命中除了師父對她最好的人。


    夏瑾禾狠了狠心,頭也沒迴,“你還是迴去吧。”


    “我這裏不缺人伺候。”


    夏瑾禾不敢迴頭,不敢去看小翠那亮閃閃的大眼睛,怕看了就忘不了了,也怕看了就改變主意了。


    “小姐……你這是……不要奴了嗎?”小翠趴在地上,伸手抓住了夏瑾禾的裙頭,“主子若是不帶我走的話,小翠……小翠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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