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另外一個暗衛拿刀將架在婦人脖頸上麵的劍劃開。“我看這婆娘長的還有幾分姿色,要不我們兄弟兩個意思意思……”


    夏瑾禾縮在顧千渝懷裏,聽著房頂上的汙言穢語,身體下意識地顫抖了一下,她腦中一片混沌,出於本能,她緊緊地抓著顧千渝襟前的衣服,身體上也是冷汗涔涔。


    “怎麽了?”顧千渝很快就意識到夏瑾禾情緒的變化,伸手搭在女孩的脈上,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徐梅玉輕聲問:“這是怎麽了?”


    顧千渝:“瑾兒夢魘了。”


    “估計與瑾兒五年前的記憶有關。”


    顧千渝知道,夏瑾禾為何反應會這麽大,無為就是五年前他做的那些荒唐至極的事。


    他凝眉,“蕭沐凡,你想辦法把瓦片合上,瑾兒最是見不得這些。”


    “嘖。”蕭沐凡抬眸看了眼,吊兒郎當地,瞎說順口就來,“我說你們幾個也不怕被傳染,那女人身上至少也有一百多隻蠱蟲。”


    果然,此話一出。那幾個暗衛瞬間就有些掃興,眼神輕蔑地看向那婦人,“你是想從這邊摔死還是想迴去?”


    婦人還沒從剛剛的驚嚇中反應過來,嘴裏一直喃喃道:“阿郎。”


    “阿郎。”


    那暗衛失去了耐心,直接一腳將那婦人踢了迴去。


    飛出去的那一瞬間,婦人緊緊地抱住了房梁。


    顧千渝伸出手一遍一遍地安撫著懷裏有些暴走的夏瑾禾,“瑾兒,不怕。”


    “都過去了。”


    那婦人愣了愣,阿郎以前也是那般安慰她。


    這一切明明都是屬於她的,都是因為那個女人。她看向夏瑾禾的目光不覺又狠厲了許多。


    是她搶走了她的夫君,她的筆生花,她的一切!


    “不好。”徐梅玉站了起來,看著女人越來越空洞的眼神,“她的意誌快要被蠱蟲腐蝕掉了。”


    夏瑾禾還沉浸在夢魘中,怎麽都叫不醒。


    見顧千渝沒心思再管其他,徐梅玉戳了戳蕭沐凡的胳膊,“蕭沐凡,現在動手,要不然等到她意誌完全被腐蝕,按照這個架勢來看,一定會再襲擊瑾兒。”


    蕭沐凡看了看高度,抽出身側的軟劍就要往上麵扔,隻是他手下剛要用力,就看到了地上躺著的銀筆生。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銀筆生的睫毛似乎是煽動了兩下。


    因為蕭沐凡這一遲疑,下一秒那婦人就從衣袍中拿出一把匕首,往夏瑾禾的方向扔了過去。


    蕭沐凡一驚,拿軟劍擋了下,雖然夏瑾禾沒受到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但是顧千渝確是生氣了。


    蕭沐凡還是第一次見到盛怒的顧千渝,他的眼眸冰冷陰鬱,嘴角勾起一抹噬血的弧度,直接從袖口中扔出一把暗器。


    就在徐梅玉以為這婦人必死無疑的時候,倒在地上的銀筆生拿劍擋了顧千渝一招。


    “是你?”顧千渝舔了下有些幹澀的唇瓣。


    江湖上的殺手太多了,顧千渝根本不可能對誰的稱號都有印象,但是這人的劍法他很熟悉。


    現在想來,蕭沐凡口中的銀筆生,應該就是殺手榜排名第二的那位雅士了,幾次比試,這人都溫潤如玉,幾乎沒有什麽功利心,顧千渝一直都覺得他是個儒雅之人,有君子之高風。


    “顧千渝,我求你。”


    銀筆生似乎知道自己不是顧千渝的對手,他隻是擋住了顧千渝那致命一擊,就沒了動作。


    “讓開。”顧千渝也是真的動怒了,他欣賞銀筆生,這是他給他最後的體麵。


    “顧千渝!”銀筆生沒動,“我替她死。”


    他的聲音沒有什麽波瀾,好像本來就應該是這樣。


    蕭沐凡拉著徐梅玉走到了一旁的安全距離,悄悄咬耳朵,“老徐,我記得之前你們家這蠱蟲不都是受母蠱控製的嗎?”


    “現在這是個什麽情況?”


    這老婦女要是被母蠱控製了,也不應該是這般沒有腦子。


    “瞎說什麽,這蠱蟲可不是我研製的。”徐梅玉義正言辭道:“徐某一生嚐遍百草,救人無數,豈能容許你如此汙蔑。”


    蕭沐凡:“……”我差點就信了你這老匹夫了。


    “你說的那種情況需要有一種前提,子蠱在宿主身上寄生的時間需要超過月餘,最主要的是要起到這般效果的話,子母蠱應該放在一起養。”


    “但是,據我觀察,這屋子裏的應該都是子蠱。”


    “那他們養這麽多子蠱的意義何在?”


    “製造恐慌。”徐梅玉摸了摸下巴,“那種連體的子母蠱,一定是需要用童男童女來溫養的。”


    蕭沐凡大致了解了之後,顧千渝和銀筆生還在僵持不下。


    “老徐,你覺著,這顧千渝會殺了銀筆生嗎?”


    “不知道。”


    徐梅玉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這銀筆生剛剛倒下的時候,他去給他號過脈了。


    明明就是一片死氣,怎麽可能又忽然“醒”來。


    而且現在他看著還挺精神,也不像是被奪舍了,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他死亡,徐梅玉都以為剛剛是他的幻覺。


    忽地,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麽,“蕭沐凡,這銀筆生心髒是長在右邊的?”


    “說什麽傻話呢?誰心髒不是長在右邊。”


    徐梅玉:“……”


    “你的心髒長在右邊?”徐梅玉直接上前按住了蕭沐凡的胸口,“那你這裏跳動的器官是膀胱嗎?”


    蕭沐凡尷尬地咳嗽了兩聲,“這種級別的殺手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就是一個在殺手榜上掛名充數的,前八名除了顧千渝,我都沒和他們過過招。”


    “那你怎麽認出他的。”徐梅玉語氣沒什麽波瀾,瞪著一雙死魚眼毫無生機地看著蕭沐凡。


    “咳咳。”


    “雖然我平時窮,但是男兒膝下有黃金,我——”


    “說重點。”徐梅玉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蕭沐凡。


    “他的劍很好看,我一直想偷……偷看看來著。”


    “……”


    夏瑾禾似乎緩過來了一會,琥珀色的眸子恢複了往日流光溢彩的模樣。


    “相公……”夏瑾禾微探出頭來,“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剛剛顧千渝有些過於擔心夏瑾禾,哪怕懷中的女孩隻是動了一下,就足夠完全勾走他的注意力。


    銀筆生也沒有堅持多久,單手撐著劍虛弱地靠在牆邊。


    “他和她必須死一個。”顧千渝伸手往兩個人身上指了指,“瑾兒怎麽看?”


    夏瑾禾目光在這兩人之間流轉,幾乎是頃刻間就指了指房梁上麵的女人,“她。”


    銀筆生手背上青筋暴起,“我願意代替她死。”


    “你……”夏瑾禾有些欲言又止,她剛剛如果看的不錯的話,那女人已經完全喪失意誌了。


    按照他們現有的條件,就算是說他們忽然良心發現,一心想要救人,成功的概率也不會超過百分之十。


    良久,夏瑾禾沒有答話,顧千渝接口道:“我娘子心善,你妻子她估計是活不久了。”


    “我願意代替她死。”


    徐梅玉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小夥子,真的沒必要,你妻子她就算是有幸撿迴半條命,也隻能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活著。”


    銀筆生抬頭看了徐梅玉一眼,他的醫術還是比較準的。


    但是他真的做不到。


    “我願意代替她受死。”


    銀筆生的身手很不錯,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再加上之前幾次顧千渝對銀筆生的印象都還不錯。


    顧千渝讓了一步,“不必,今日這人情算你欠下了。”


    徐梅玉看著銀筆生,越想越不對勁,“你是兩心人?”


    銀筆生點了點頭,心裏對徐梅玉的敬重又多了兩分。


    “你且看著,你放心不下的女人,還是不是當初你喜歡的那個她。”顧千渝用的是一個肯定句。


    但是出乎意料的,銀筆生的反應比顧千渝還要冷靜上幾分,“我知道。”


    “但是那又怎麽樣,隻要她還是她,難道還不夠嗎?”


    “!!!”


    又一個用情至深之人。


    “但若她並不是你之前愛的那個她呢?”夏瑾禾開口,她隱約間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你還會如此覺得嗎?”


    一個被丈夫用心愛著的女人,沒道理不到七年之癢就變了心。而且她總覺得這婦人看銀筆生的眼神怪怪的。


    不似愛慕,不似愛情,更不是親情。


    徐梅玉:“這孩子不是你的吧?”


    銀筆生點了點頭,“何以見得?”


    “猜的。”


    “你既如此愛她,又怎麽能舍得她飽受生育之苦。”


    之前徐梅玉曾多次暗示顧千渝夏瑾禾身體盈虧的厲害,可能以後不能給他一兒半女。


    顧千渝當時的反應很緊張,但是他緊張的方向卻是夏瑾禾的身體,孩子的事情他是一點都沒有想過。


    “這一定是真愛。”蕭沐凡有些難以置信,“頭上都帶綠帽了,還能如此執著。”


    “嘖。”


    銀筆生:“……”


    “不過,有一說一,小夥子,我也覺得你這妻子可能是被人掉包了。”徐梅玉斟酌著,“你這些天,難道就沒發現一些反常的事情嗎?”


    銀筆生的眸光黯淡了下來,垂在身側的雙手不受控製地抖動了起來,“沒有,沒有的。”


    徐梅玉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內涵了他一句,“死鴨子嘴硬。”


    “人生短短數十載,又何必自欺欺人。”蕭沐凡今晚終於說了一句,人該說的話。“人活一輩子,就應該朝前看,而不是沉溺於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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