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自從林七七死的那日,你一直都被困在那個洞裏?”夏瑾禾一邊給七夜包紮著,一邊迴想著最近發生事情。


    而顧千渝瞳孔裏卻隻倒映著夏瑾禾忙碌的身影,看著女孩似乎有些漫不經心,趕忙提醒道:“瑾兒,注意些。”


    “那你知道你是怎麽進去的嗎?”


    七夜端起桌邊小翠剛剛倒的茶水潤了潤嗓子,“主子,娘娘。”


    “屬下再次有意識的時候,就已經是在蓮花塢的暗閣之下了,並不知是如何出現在那兒的。”


    顧千渝古井無波的眸色深了深,這要是一般的仇家也就罷了,隻是這仇家可是夏襄國的國師季蘇北。


    若是之前七夜身上的蠱蟲也是他下的話,不說別的,單是顧千渝籌謀了近十年之久的計劃就暴露了一半。


    這其中牽扯到的連鎖反應簡直不堪設想。


    當然,顧千渝想到的事情,七夜被困在那的時候也想過了。


    “主子,屬下覺得這季蘇北不知道你還活著的事。”


    顧千渝沒說話,骨節分明的手指摩挲了下茶杯的邊緣,眼神示意七夜接著說下去。


    “屬下剛有意識的時候,這季蘇北和一般人相比,也沒什麽不同,隻是每天都要過來摸一下屬下的佩劍,而且每次摸完之後,都要給屬下下毒。”


    顧千渝眉頭皺了皺。


    “那會暗閣黑的很,屬下雖然看不清楚季蘇北的樣貌,但是總覺得有些熟悉,就連給屬下投的毒,聞著都有些親切的味道。”


    “所以,在他一次又一次地逼問下,你一句話都沒迴?”顧千渝聲音低沉,帶著些夏瑾禾從未見過的冷淡。


    但是夏瑾禾知道,這冷淡不是對著她的,亦不是對著七夜的,而是對著那位她素未謀麵的國師季蘇北。


    七夜點了點頭,“屬下無能,暗閣濕冷,屬下不察晝夜,不知道是過了多久。那季蘇北突然就開始衝著屬下有些瘋狂地大笑,繼而就是發了瘋一樣的摸屬下的臉。”


    “也就是那個時候,屬下覺察到這人似乎是個瞎子。而且他還總是有意無意地過來羞辱屬下,就像九殿下(季蘇北)小時候羞辱殿下一般。”


    顧千渝:“讓你受委屈了。”


    “所以說,他一開始是把你當成相公了?”夏瑾禾推測道:“這才一遍又一遍地試探你?”


    “娘娘說的不錯。”七夜有些吃力開口,“屬下那個時候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想著直接將計就計,正好主子把配劍給屬下的事情,夏襄國幾乎沒有人知道。”


    “我就趁機營造出了主子早已不在的假象,而我隻是繼承了主子的衣缽。”


    顧千渝又給七夜倒了杯茶水,“身體不舒服就不要勉強。”


    “嘖。”蕭沐凡從窗口跳了進來,“你們主仆二人還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夏瑾禾抬眸看了蕭沐凡一眼,沒有說話,昨天發生的事情,她多多少少聽了些,也能明白個大概。


    七夜輕咳了一聲,也沒有搭理蕭沐凡。


    顧千渝就更不用說了,平時就話少的要命。


    空氣中忽然安靜了下來。


    大家都忙著各自手裏的事情,小翠進來的時候還有些恍惚。明明她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就這麽一會功夫,突然冷場了?


    “娘娘,你要的紗布。”


    “對了,徐太醫還要你迴去好好調理調理身體。”


    夏瑾禾沒聽進去,隻當是徐梅玉的日常嘮叨,顧千渝卻入了心。


    他也能感覺到夏瑾禾身體最近是越來越差了,要不就是動輒睡上一整天,期間什麽東西也不願意吃,要不就是沒什麽精神,無精打采的模樣。


    小翠說完話後,空氣中再次陷入了詭譎的安靜。


    蕭沐凡站在原地,有些尷尬。


    他知道主子是生他氣了,隻是這事不論他怎麽解釋,都有些裏外不是人的味道。


    夏瑾禾操作謹慎而周密,沒一會就給七夜包紮好了,然後給了小翠一個藥方。


    “小翠,你去幫七夜把藥煎了,藥材應該是足夠的。”


    看著小翠有些過於擔憂的眼眸,夏瑾禾道:“七夜身上大多數都是皮肉傷,中的毒也都是些常見的毒。”


    小翠點了點頭,就一陣風一樣地跑出去煎藥了。


    蕭沐凡站在原地,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以前這種煎藥買藥的活計夏瑾禾都是讓自己幹的。


    “主子,七夜他怎麽樣?”蕭沐凡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萬一主子隻是太累了,根本不是故意忽略自己的。


    這一切隻是自己多想的而已。


    然而,事實還是讓他失望了。


    夏瑾禾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拉著顧千渝的手直接走了出去。


    “相公,我聽說江南的牛角包挺好吃的。”


    顧千渝:“慢點走,別急。”


    蕭沐凡心瞬間涼了半截,他雖然沒有聽到顧千渝的迴話,但是他一定衝著主子點了點頭,一句一句溫柔地迴應著主子,不同的隻是,這裏麵的人沒有自己了。


    好像一切都沒有變,又好像一切都變了。


    他迴頭看了看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的七夜,“你……什麽時候發現我身份的?”


    七夜沒睜眼,“還能什麽時候發現的,自然是季蘇北問你話的時候。”


    “那時候屋裏那麽暗,你怎麽就確定那人是我?”七夜沒有迴答,屋子裏一時又陷入了安靜。


    蕭沐凡喉結上下急促地滾動著,他想解釋些什麽,卻又無從下口。


    他舌尖抵了抵後槽牙,帶著些狠勁,嘴巴裏瞬間溢滿了血液的腥甜。


    他真的是個懦夫,蕭沐凡這樣想著。


    昨日一整晚,都沒敢出現在大家麵前,這會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站了出來,卻怎麽也開不了口了。


    他倒不是怕七夜或是顧千渝,他怕的是主子那冷淡涼薄的眼神。


    “主……主子……”


    侯春在有些怯生生地喊著。


    蕭沐凡已經有好幾天晚上沒有迴去休息了。


    此刻看著蕭沐凡站在原地有些落寞的眼神,侯春在第一次覺得心裏發苦。


    蕭沐凡教過她,人生五味,酸甜苦辣鹹。後兩種她本就嚐過的,前三種卻是蕭沐凡給她的。


    蕭沐凡聞聲抬頭,揮了揮手,眼眸中是藏也藏不住的孤苦。“你先迴去。”


    侯春在第一次沒有聽蕭沐凡的話,固執地站在外麵。


    外麵的天氣不算好,即便是在江南,冬天也是極冷的。


    侯春在本就穿的單薄,沒一會就撐不住咳嗽了起來。


    侯春在一向聽話,蕭沐凡以為她早就迴去了,這會聽到熟悉的聲音,抬眸一看,就看到侯春在凍的發紅的麵頰。


    “怎麽還沒迴去?”蕭沐凡急忙脫掉了自己身上的外袍,披在了侯春在身上,“不知道冷嗎?”


    侯春在搖了搖頭,凍的發白的嘴唇微微張著。


    “手都凍的和冰墩子一樣了,還說不冷。”蕭沐凡雖然嘴上不饒人,麵上卻比誰都著急,二話不說就把侯春在拉了迴去。


    他本來想先帶著她去七夜那兒暖暖的,但是想到侯春在一個女孩,在陌生人麵前估計會放不開,還是帶著她迴去了。


    一路上侯春在都唯唯諾諾的,眼睛的餘光總是小心翼翼地看著蕭沐凡,有意無意地觀察著他的臉色。


    “嘖。”蕭沐凡被看的受不了了,“要走路就好好走,想看我就專心看我,別三心二意的。”


    ——


    這幾天,夏瑾禾總覺得無聊,於是顧千渝就在客棧外麵給她做了個秋千。


    此刻夏瑾禾坐在秋千上,顧千渝就在後麵給她晃著,夜未央,發輕揚。此刻,就連寒風也讓人迷醉。


    “相公,你說我都這樣了,小青怎麽還不解釋?”


    顧千渝:“我們要給他些時間,我相信他總歸是會說的。”


    夏瑾禾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握住了顧千渝晃秋千的手,晃蕩著小腿,問道:“相公,我好像記的你昨日是穿著袍子去見的北辰溪。”


    顧千渝頷首,把夏瑾禾從秋千上拉了起來,“迴去同你說。”


    “天陰了下去,再待下去怕是要著涼了。”


    夏瑾禾廂房中。


    “所以說現在皇上知道你是男人,還對你一廂情願?”夏瑾禾忽然有了危機感。


    但是她已經和顧千渝經曆了那麽多了,她相信顧千渝,也相信要照顧她一輩子的相公。


    顧千渝摟著夏瑾禾,盡量給她安全感,“目前看來是這樣,但是我感覺他是不知道我的身份的。”


    夏瑾禾斟酌道:“瑾兒也覺得北辰溪大概率是不知道的,要不然不應該還敢把你留在身邊。”


    “不過相公,你最後會滅了北辰國嗎?”


    顧千渝搖了搖頭,“不會。”


    “這兒畢竟是你自小長大的地方,孕育著我家瑾兒的童年。”


    夏瑾禾微微一愣,“那相公,你何必受那麽大委屈,都開始出賣了自己色相了。”


    顧千渝:“此事說來話長,等時機到了,我自然就會同瑾兒解釋了。”


    “解釋什麽?”徐梅玉拿著半塊燒餅走了進來。


    “師父,不是讓你迴去休息一會嘛,怎麽又研究起來這個了?”


    徐梅玉坐了下來,“到底是年紀大了,總歸也睡不著,我就起來看了看。”


    兩人坐在了徐梅玉身側,盯著麵前半塊燒餅看了看。


    夏瑾禾:“所以這燒餅到底有什麽秘密?值得師父如此殫精竭慮。”


    徐梅玉:“這燒餅裏可不止有紫殷花的粉末,據我觀察,還有十幾個蟲卵。”


    “!!!”


    夏瑾禾:“所以說,何秀秀身體內的可能並不是母蠱,也有可能是子蠱過多造成混淆視聽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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