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夏猛地後退,被男人一把撈過來。


    短暫的失重感之後,她落在他懷裏,兩個人疊坐在衣櫃裏,顯得有些擁擠了。


    他的聲音低沉自她耳後響起,「我們聊聊。」


    顧夏忍不住揉了一下耳朵尖,冷臉如故,「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好聊的。」


    「不是聊你和我,是聊你和陸北。」


    「你想跟我聊別的男人?」


    她猛地側頭,臉頰有一抹溫熱劃過,她壓下心中的古怪感覺,譏諷道:「那你剛才怎麽不出來聊?縮在櫃子裏跟烏龜一樣,一點動靜都不敢發出來。」


    這話說得極為言不由衷。


    還沒等顧夏再說,秦堯之猛地往外推了她一把,顧夏不防,身子往外栽出去,差點手腳朝地趴在地上。


    這下當真像隻烏龜了,顧夏惱恨地迴頭,一手忍不住攥成拳錘了下地。


    「秦堯之,你是不是有病!」


    秦堯之動作利落地鑽出衣櫃,起身四下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皺。


    他的神態冷淡,衣冠筆挺,鄭重其事,本應該出現在那些嚴肅的會議上,現下卻在這裏勉強些男女情事。


    「這段時間我給你打過很多電話,你都不接,我去你公司找你,你也避而不見,我一直在想,你為什麽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願意給我,是我滿足不了你想要的,還是——」


    「你需要的根本就不是名正言順在我在一起。是不是從始至終,你想要的,就不是我。」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外人應該難以想象,從來都是高高佇立在山巔俯視眾生的秦堯之,也會有這樣可欺的一麵。


    顧夏深吸了一口氣,兩人之間的氣氛又恢複了僵硬。


    她別開臉,「你該走了。」


    她剛邁開腳,就被男人一把抓住,他捏著她手腕的手微微顫抖著,力量卻不大。


    他聲音幹澀,一字一句都說得艱難,「顧夏,拋開我的利用價值以外,我這個人本身,就沒有一點讓你留戀的嗎?」


    「也沒什麽留戀不留戀的,我利用你,你利用我,我們誰也不欠誰的——」


    話音未落,他猛地將她拉扯進懷裏。


    他吻她的時候,她睜著眼睛,睫毛沒有一絲顫抖,隻是由於過於接近,她的眼睛沒有焦點。


    像一隻沒有生命力的蝴蝶,哪怕生出再美麗的翅膀,也忘卻了該怎麽飛翔。


    幾乎讓秦堯之以為,她沒有愛人的能力。


    「親夠了,就走吧。」


    她說:「再見。」


    秦堯之靜坐在自己的車裏良久,一低頭,忽然一頓。


    他的襯衫上,留了一根她的頭發。


    秦堯之撚下那跟長發在手中繞著,直到發絲在他的食指上繞出戒指的形狀,他長久地注視著這黑色的戒圈,眉心浮起萬般愁緒。


    他見到季景時的那天,季景時就對他的來意心知肚明,他似乎調查過顧夏周圍的人,對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一清二楚,格外痛快地向秦堯之解釋了他的疑惑。


    「……這就是我們的初見。不過你的猜測並不十分準確,我沒有調查過顧夏,關於她的一切,都是她信任我之後,由她主動告知我。很多細節顧夏不想說,我就不問了。


    「可是你要知道,她忍受了常人難以忍受的對待,又被一個男人當做禁錮之物,如果沒有複仇的目標,她要怎麽麵對外麵的青空白日,麵對那些活得堂堂正正的人們呢?


    「我想幫助她複仇,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但也會是她的救贖……你那麽愛她,現在還要選擇阻止她嗎?」


    秦堯之心底發涼。


    阻止,多可怕的字眼,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對她千依百順,除卻分手的時候,說不出一個「不」字,而現在,他要在她費盡心思的事上,阻攔她?


    秦堯之說:「她受到傷害,應該被治療,而不是被你這個來曆不明的所謂心理醫生慫恿放任,生出心魔來。」


    季景時放下茶杯,「晚了,你怎麽知道,我們不會成功?」


    「看到馮淺我就知道了。」


    「我說服不了你,你也說服不了我,但是在她最艱難的時刻是我站在她身邊,那時候你在哪?現在我願意支持顧夏做她想做的事,你又在幹什麽?」


    秦堯之站起身,瞥了一眼身側的男人,季景時也恰好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他們都能確認,彼此兩看兩相厭。


    秦堯之肅著臉,眸光幽深難測,「現在我迴來了,我不會再離開她了。」


    他下了決心,就自然不會再因為她的推拒動搖。


    剛才她把他送到門口,嘴上說著再見,可是她的表情,就像五年前讓他離開的時候一樣。


    那雙眼睛……她該照照鏡子,那雙眼睛在說,想讓他留下來。


    秦堯之深吸一口氣,發動了汽車。


    樓上,顧夏看著他驅車離開,消失不見。


    她霍地拉上了窗簾。


    五年足以改變很多事,唯有城市萬家燈火,依舊璀璨輝煌。


    秦堯之從出生起,最常聽到的就是誇讚。


    他天生什麽都能做得好,但實際上他也沒有傳言中的那麽智多近妖。他可能比很多人聰明,可是他也付出了尋常人兩倍、三倍、四倍甚至更多的努力,他的生命中隻有學習和工作,為此幾乎犧牲了所有的私人時間。


    秦堯之鮮少有朋友的原因,一半是性格使然,一半也是他真的沒有這個時間。


    顧夏的出現是他人生規劃中最大的意外。


    當那個穿著不合身的迷彩服的女孩兒朝他奔來時,他仿佛看見了這個世界上最鮮亮的色彩。


    的確是一見鍾情,很多人說,一見鍾情大抵都是見色起意,可是見色起意又怎樣?誰能說這不是一種命中注定?


    一個人終其一生,有多大的概率能遇到自己的理想型?她出現的時候,整個世界的晦暗都被撕裂,灰藍的上天撕開了一道口子,投射下一道絢麗的彩虹。


    她在軍訓,很快就被教官嗬斥迴去了,她讓他等著她,可是他做不出在眾目睽睽之下,傻等她幾個小時的舉動,他也沒必要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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