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眾人看著前麵密密麻麻數百立身境的散修往下飛來,臉色都是不太好看。


    吳煒東左右一看,自己這邊連帶失蹤的胡言,再算上兩個不知是敵是友的,也才不到十人,對麵可是數百修士。不敢再等對方氣勢上漲,將方天畫戟用雙手一舉,口中念念有詞,然後往地上一頓,發出一下金鐵交擊之聲,周圍幾人頓時心神一振。這是吳煒東用了一個戰儒法術【橫槊賦詩】。


    許建也被這一下所驚醒,緩了緩神,發現局勢不妙,趕緊站起,大吼了一聲,準備一鼓作氣,先聲奪人。


    那數百散修,原本在空中緩緩下降,都不敢輕易靠近山頭,畢竟那三個明心境的若是不管不顧發起狠來,他們少說也得死上大半。結果這下那幾個小小立身修士,也敢先手施術,反倒是惹得眾人一陣譏諷,互相調笑著打出了十數件法器,什麽刀槍劍戟都有。


    胡平枝撐著【碧玉樹】的護罩,領著眾人往一側跑去,以免影響到吳煒東三人與上麵那老者的對峙,當然也是怕他們四人打起來波及自己。


    要說那【碧玉樹】也是凝結了樊世銘此生心血,還從吳煒東處借了不少材料。雖然它隻是一階上品的法器,但是自帶【堅固】【沉重】【自療】三個屬性,算得上了一階防禦法器中的極品了。


    丁零當啷的響聲迴蕩在山間,胡平枝尋了處樹木茂盛的地方就坐下開始磕【迴氣丹】,同時運轉【萬木決】恢複體內靈氣。


    那些個拋出法器的散修,看見一招沒有製敵,都覺得臉上無光,一齊大喊著其他人都別動手。然後十幾人離了眾人,單獨出來拚成一隊。


    手上指決不斷,繼續操縱著那些刀槍劍戟,然後從懷裏或是摸出符籙,或是又挑揀幾件法器,準備下一波更強大的攻勢。


    後麵看戲的也樂得輕鬆,一個個心想,此次本就是被毒老拉來助陣而已,多少也輪不到自己拿大頭,隨便出個人頭,迴去自然也算毒老一個人情。


    毒老此時看似一人壓住三人,神通廣大,實際上卻已看出了下方兩個青年都不是等閑之輩,那女修或許弱些,但是明顯和旁邊那華服青年是道侶,身上應該也有不少法器。


    事實上若不是吳煒東還對南思源二人有所猜忌,三人未能團結一心,那毒老早就被三人圍攻打下飛舟了。


    他們四人相互牽製著,另一處卻是鬥得火熱。


    許建估摸著胡平枝定然扛不住那些法器與許多符籙的合擊,便悄悄施展本命天賦【地生藤】將鐵刺藤往敵方陣中蔓延。此處原本就是林地,雖然樹木被眾多法器削去了頂部枝葉,可這反而讓滿地斷枝碎葉成了藤蔓的最好掩護。


    錢鼎祥看到許建給自己打了一個眼色,為人老辣的他自然猜到是在暗示自己打配合,此前許建說起過自己的本命是【鐵刺藤】,想來他是準備用藤蔓控敵,那麽自己就應該準備一個殺傷力大的法術了。


    將掛在身上的四個儲物袋摸了一遍,拿出幾個老朋友的家底,交予胡雪霽小娃幾張淺紅色的符籙,讓方飛飛教她女兒如何使用,然後找了張黃燦燦的符籙放在身前,口中念起咒令,同時放出自己的兩顆火紅色石球。


    許佰榮隻是呆呆地跟在胡平枝身後。


    方飛飛一邊運轉【器原】消化吃下去的迴氣丹,一邊將符籙的口訣指印告訴女兒,最後又說實在記不住就把手指咬破,抹點血上去,然後心裏想著要打的那個人就行。胡雪霽隻覺那些口訣指印晦澀,根本不願去記那些口訣指印。


    見女兒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也不管她到底懂了多少,反正也不指望一個三歲小娃能做什麽。還是自己拿出了剪刀來,迴想那種輕易劃破一個修士的感覺,自己劃斷的到底是空間還是肉體呢?若是將【金蛟剪】放出去與對方法器相鬥,自己的靈力又能堅持多久。


    就在母女各自思索準備的時候,許建眼看對方符籙法術將要成型,也顧不得藤蔓離敵人還有幾步的距離了,當即發難。


    隻見幾條胳膊粗的藤蔓從地麵激射而起,紛紛纏向準備符籙的幾人,同時錢鼎祥準備的金針雨也降了下來,稀裏嘩啦射向眾人。


    幾個準備施法的散修本就被那藤蔓驚到了,手中符籙又拖延了他們的反應動作。來不及做出有效防禦,便被針雨紮的千瘡百孔。


    原本幾個挑選法器的倒是能跑,可惜幾張符籙失了控製,原地觸發,火球金針木刺土塊水箭混在一塊,像是凡人放的煙花一樣炸開,幾人死前倒是享受了一把難得的五行俱全。


    見一擊得手,許建和錢鼎祥精神一振,連原本消耗靈力後的虛弱感也淡了一些,手上不停,又塞了把迴氣丹到嘴裏,馬上坐下開始打坐。


    剩下的散修見對方兩人就擊殺了十幾人,紛紛側目,一時間都不敢上陣去。人多了怕那三個明心境的出手,人少了又對不過下麵那幾個胡家修士。


    方飛飛此時隻後悔為什麽前麵要用靈力催動【金蛟剪】去殺幾個受傷的修士,明明自己過去拿剪刀捅兩下,也能殺敵,還能省下不少靈力來。也是她沒有對敵經驗,說不得那幾個早先來的散修,倒地隻是佯裝的,就等她上前才好發難,隻可惜那幾人也沒算到自己會被輕輕劃斷。


    見場中已沒人出手,又看了那朵大煙花,胡雪霽隻覺得這些法術好玩,尤其是火法,還能爆炸,煞是好看。便抽出兩張符籙,咬破手指塗上血來,一手拿著一張,遙遙地對準了那紮堆的散修。


    一堆散修原本還緊張兮兮,結果看到對方出手的是一個小女娃,散漫性子又都發作起來。


    “小女娃子哪裏撿來的紙啊,莫不是拿了兩張擦屁股紙咧。”


    “女娃子學什麽咬手指哦,別是塗了點口水吧。”


    毒老雖然不敢輕舉妄動,但是時刻關注著下麵立身境散修的爭鬥,見這群烏合之眾好不輕敵,隻覺得自己帶他們來助陣,好似自己也成了傻子。


    胡雪霽哪聽得清那麽多人鬧哄哄地在說什麽,隻想把火球丟進人堆裏炸兩朵煙花出來。兩張符籙吸收了她的血液,竟然無火自燃,瞬間兩個虹色火球,出現在胡雪霽的前方,直直射向那堆烏泱泱的蟲子。


    這下可沒人笑得出來了,一群人有防禦法器用法器神通,有防禦符籙拍防禦符籙,七手八腳地也撐起了一片七彩的光海。


    可惜那兩團火都直愣愣地落到人群中,並沒有被那些護罩攔住。


    “原來是幻術符啊,嚇死老子了。”


    “浪費老子兩張金光符,狗娘養的。”


    “哈哈,你個慫包,老子連金光符都沒用,準備肉身硬抗。”


    “得了吧,你就是手慢了,你個禿頭。”


    “我的【金光缽】被誰偷走了?格老子的,自己沒有法器用嗎?”


    “放屁,你那法器早就賣掉了,你忘了?”


    “車永敏,就你話多,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你們吵什麽吵,剛剛我弟兄死了,你們怎麽一言不發?”


    “你當我傻啊,你自己咋不站出去單挑?”


    “我治不了他們,還治不了你?”


    “你好,我們一起玩吧。”


    “啊啊啊,是你,李左一,我要殺你一千遍,也不夠。”


    “喂喂喂,誰吐的口水,老子一刀捅死你。”


    “嗚嗚嗚,我們要玩蛋了。”


    “哈哈哈,我不怕死,我是不朽的。”


    “老子給你一刀,好了,你死了。”


    “我看你早就不爽了,你也吃我一劍。”


    “誰丟的火球術?”


    一群人逐漸起了矛盾,有的發怒,有的發瘋,有的大笑,有的大哭。最後一群人殺紅了眼,根本不管眼前是誰,隻覺得捅死一個不虧,捅死兩個血賺。


    毒老眼看著飛舟下麵亂成一鍋粥,這下再也坐不住了,飛身往下落去。


    吳煒東見南思源二人並無動作,也不再等候,當即提著方天畫戟上去應敵。陳菲兒有心助陣,可南思源隻是搖搖頭,傳音告訴愛侶,那青年手中法器可不簡單,至少已經生出法寶真意,可惜隻是二階法器,不然可能會真意顯靈,進化為法寶真靈。


    毒老見吳煒東一人上前,心中疑慮,此人是太過自信,還是說那兩人與此人不熟,不管如何也要防著一手,隻是先放出一枚碧綠小針,射向吳煒東。這樣一來雖然南思源二人沒有一同對敵,可毒老畢竟分出心來留意他倆,也算得上了一種幫助了。


    吳煒東見對方法器襲來,竟然輕易透過自己的護罩,便知道此寶帶有【破甲】屬性。隻好揮舞方天畫戟,將那小針磕飛。


    毒老見一擊未得,重新定下身形,收迴小針,與吳煒東在空中相對而立。


    吳煒東恐對方有詐,當即拿方天畫戟往對方那邊一指,欺身上前。正當他接近毒老隻剩一丈時,突然背後亮起一道綠光。


    毒老看此大驚,沒想到自己的【飛蚊針】居然也有失手的時候。此寶煉製出來時一共兩根,一雌一雄,雌蚊在明,雄蚊在暗。往往自己故意使雌蚊針被輕易磕飛,對方便會大意,然後被雄蚊針所襲,毒氣入體,輕易取勝。


    吳煒東等的就是這一瞬間,大喊一句“偷襲者,無禮也。”


    毒老竟然頓時覺得自己確實不該偷襲於人,應當光明正大,轉念驚覺不妙,連忙側過身。隻見方天畫戟擦身而過,胸前一片綠袍被劃去,露出白色的裏衣。


    吳煒東見一擊落空,提戟轉身一刺。


    毒老來不及施法防禦,隻能應急使了個遁術【毒蚊遁】,身體化作八百飛蚊,四散逃去。


    隻見吳煒東轉刺為掃,一下掃去了約莫三四百隻飛蚊,剩下的飛蚊退後百丈才敢重新聚攏,化作人形。


    毒老蒼白的臉色裏還透出一絲血色,顯然是傷到了本源,怕是從此大道無望了。心裏也發了狠,看了眼下麵幾個小輩,大手一揮,從袖中飛出數十隻毒蟲,嗡嗡地向下飛去。


    吳煒東正欲往下救援,隻見從山林裏飛出一道白光掃過,那些毒蟲都化作齏粉隨風飄散。一道人影憑空而立,毒老大驚,幸虧自己沒有貿然落到地麵附近,原來還有一個高手在埋伏。


    一側的南思源從這道白光中察覺出了真意,沒想到自己來東錢州竟然能連續遇到兩個年紀輕輕就身懷真意的同輩修士。


    陳菲兒的目光望向上方,隻見一個青年背生雙翼,羽翼微動,盯著那個毒老,臉上沒有一絲感情,好似那些被召喚符召喚出來的傀儡一樣。自己看著那人竟然有些許恐懼,趕忙往身旁的男子懷裏靠了靠。


    胡平枝此前雖然已不再遭受攻擊,可最開始也挨了十幾把法器圍攻,這時看到自家師傅迴來了,心裏一鬆,腦袋一歪,坐在地上就昏了過去。


    那【碧玉樹】失了靈力來源,光罩漸漸消失,也縮迴正常大小,插在地上,像是普通樹苗一般。許佰榮趕忙走過去把它拔起來,放到胡平枝的身側,重新呆呆站著。胡雪霽走了過來也是一陣哈欠,倒在胡平枝懷裏也睡了過去。


    方飛飛也不管胡言迴來了,隻是默默迴複靈力。錢鼎祥看到目前戰局已定,從腰間取下四隻儲物袋,放在昏迷的麻天光身上,走到一根斷了茬的樹旁,靠著樹緩緩滑下,眼睛也是一閉。


    吳煒東飛到胡言的一側,看到胡言的狀態似乎不妙,往前半步,擋在胡言前方,接替他與毒老對峙。


    毒老本就受傷嚴重,這下看到那儒門小輩竟然不偷襲自己,訕笑一下,轉身迴了飛舟,根本不去管下麵死傷一片的那群烏合之眾。


    就在他即將進入飛舟之時,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連忙不顧本源再次受損,又使出了【毒蚊遁】。


    可惜此時氣機已定,隻聽一道龍吟響起,兩縷金光憑空出現在那群毒蚊前後,隻那麽一絞。


    每一隻毒蚊都從頭至尾,裂成兩半,綠色的毒液從肚皮裏淌出來,像是一朵小小的綠花,在空中綻放。


    原本以方飛飛的修為自然不可能一擊殺死毒老,但好巧不巧毒老使出了毒蚊遁,化身出來的每隻飛蚊鬥不過立身一二層的修為,單獨來看自然防禦低下。這套長於斷尾求生的遁法,最終害的毒老斷送生機。


    南思源陡然看向握著剪刀直愣愣往後倒下的方飛飛,眼中神色變幻不定,這區區立身一層的女子就是老祖讓我尋找的龍靈來源嗎?


    這胡家到底是什麽來頭?哪來的這麽多天才。


    吳煒東和胡言看大敵已死,都降下身形去查看眾人的傷勢。落地之後,胡言背後的羽翼就隱去了。


    許建把胡雯喊醒,讓她來確認陳菲兒的身份,兩姐妹多年未見,自然有很多話去講。


    南思源見誤會解除,終於可以大大方方和幾人見禮。重新通報姓名後,南思源取出不少二階療傷迴氣丹藥,胡言接過這些丹藥,交給外甥許佰榮,讓他塞到昏迷的眾人嘴裏。


    吳煒東也為此前懷疑南思源而賠禮道歉,南思源自然隻說無妨,反而誇讚他謹小慎微,而又勇不可擋,有大能之資。又誇讚胡言當時羽翼潔白,豐神俊朗,斬殺毒蟲如翻手一般隨意。


    三人人客套了一番,胡言見許佰榮蹲著錢鼎祥的身旁不知在擺弄什麽,便過去一看,才發現老錢已經沒了唿吸。


    吳煒東走到胡言身旁,說了一番此前經過,然後伸手將錢鼎祥的屍體橫抱而起,放到計牙、樊世銘和劉厚生的一旁,讓他們四人躺在一塊。


    南思源原本有心詢問胡言關於方飛飛的來曆,但是看兩人此時都對著四個中年男修的屍體默默抽泣,也熄了這個心思。


    胡平枝是最早醒過來的,此前為了守護二小強撐著意誌,現在重新見了四個老師並排躺著,那還不知道是什麽意思。終究還是個少年的他,眼裏噙滿了淚水,抬手抹了兩把,弄得臉上全是灰土。跪在地上膝行上前,給劉厚生擦去臉上的血痕和焦泥,又取出白布遮住計牙和樊世銘燒焦的軀體,最後看到錢鼎祥臉上那抹微笑,確實再也憋不住了,放聲大哭起來。


    胡雯與陳菲兒原本敘舊正講得火熱,頓覺氣氛不妙,也都閉上了嘴巴,各自挽著自家男人的胳膊,看著場中少年,也都不自覺地開始流淚。


    方飛飛母女二人聽到了哭聲,也悠悠轉醒,兩人雖然修為最低,可卻是此次大戰的首功之人,一個殺毒老,一個滅群修。


    許佰榮見錢鼎祥被吳煒東抱走,又到一旁尋了麻天光,準備給他喂食丹藥。可這麻天光和錢鼎祥一樣牙關緊閉,甚至更為僵硬,許佰榮試了試,發現怎麽都喂不進丹藥,又去找了自家舅舅。


    胡言又去麻天光那兒查看,發現麻天光的心頭插著一直符筆,心中已是了然。默默把麻天光也抱了過去,嚎啕大哭的胡平枝看自己五個授業恩師都沒了,直接又昏死過去了。


    南思源見此子戰鬥時意誌頑強,又意誌守護著小弟小妹,戰後又真情流露,重情重義,也是不忍於心,抬手打出一塊玉符,落在胡平枝身上。那玉符散發著淡淡光華,正借其昏迷之時滋養著他的筋骨皮肉。


    許建見山下散修死傷慘重,也不忍讓幾個小輩過去收尾,自己走了過去,控著一把飛劍,一劍又一劍地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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