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淡淡的謝謝,就結束了這場談話。


    可是賀文璋心裏的糾結沒有結束,像是住了一隻小貓,一直在撓他的心。


    他久久沒睡著,於寒舟也是一樣。


    兩道唿吸聲在靜謐的空間內交織著,清晰可聞。從前隻道是尋常,這時卻交織出了一點異樣感。


    於寒舟努力壓下那股異樣的感受,不讓自己多想。


    她察覺到了他的感情。而她也察覺到,她對這樣一個很好很好的男人,萌生了好感。


    可她不能對他產生感情。


    人一旦不夠冷靜,放鬆警惕,就要倒黴了。她一次又一次地看見過,那些驕傲自滿的人,最後下場多麽慘,一個個死無全屍。


    此刻的事,雖然跟驕傲自滿無關,但道理是相通的。她得克製自己,不放縱自己沉溺在他溫和的,脈脈的,沒有攻擊性,但卻無處不在的溫柔情感中。


    她不能沉溺。在他的身體好起來之前,她都不能動心。


    而她相信,她的克製冷靜是她最好的鎧甲。


    將心緒調整平穩如常後,於寒舟的唿吸聲漸漸變得均勻悠長,她很快睡著了。


    賀文璋察覺到她慢慢睡著後,不禁想道,難道是他多想了?她隻是隨口一問,順便謝謝他?畢竟,她從前一直是這樣行事的。


    這樣想著,他也放空思緒,漸漸睡著了。


    因為睡得晚了一些,導致次日早上,賀文璋醒得也晚了一些。


    他下意識地偏頭朝旁邊看去,驀地瞳仁一縮,旁邊是空的!


    她已經起床了!


    她幾時起的?他如今竟睡得這麽沉,她起床了他都沒察覺的?


    這簡直讓他不知道高興好,還是氣惱好。不知出於什麽心思,他將手探出去,碰了碰她睡過的地方。涼的。她已經起了很久了。


    賀文璋心裏悶悶的。不用想,一定是喂貓去了。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坐起來,披衣下床。果然在外間的炕上看到她,披衣散發,抱著小貓在喂水喝。


    「你起了。」他緩緩出聲。


    於寒舟便也抬頭跟他打招唿,笑著道:「我動作輕吧?都沒把你吵醒喔。豆*豆*網。」


    她是想跟小貓玩了,又怕在床上逗貓把他吵醒,就抱著小貓輕手輕腳地下床了。沒有吵醒他,她還挺得意的。


    賀文璋抿了抿唇,略點了下頭,沒說話。


    不多時,丫鬟們進來,一個把貓抱走,其他的服侍兩位主子穿衣洗漱。


    「手輕點!」賀文璋那裏傳來一聲不滿。


    給他梳頭的丫鬟嚇了一跳,忙放輕了手腳:「是,奴婢這就輕些。」


    於寒舟好奇看過去:「怎麽了?」


    丫鬟便道:「是奴婢手笨,把大爺梳疼了。」


    於寒舟有些奇怪,賀文璋從前沒喝斥過丫鬟,而且他頭發那麽順滑,梳頭不該疼啊?


    視線在賀文璋的臉上落了落,敏銳地察覺到他此時不太高興。仔細一想,他自起床後,臉上就不見笑容?


    原本這時候,她應該上前拿過梳子,去為他梳頭。他總要給她幾分麵子的,她給他梳頭,他定會展顏起來。


    可是於寒舟沒有動。今時不同以往,他已經漸漸好起來了,不再是那個有今日沒明日的病秧子,她跟他就算是小夥伴,也不能太過親密了。


    同樣的舉動,對一個正常人和一個時日不久的人而言,代表的東西是不一樣的。


    何況,於寒舟猜到他可能喜歡她,更不好跟他太過親近。


    她低下頭去,隻吩咐了一聲:「都仔細著些,別覺著大爺身體好了就能夠懈怠了。」


    「是,奴婢記住了。」丫鬟們紛紛應道。


    聽在賀文璋的耳中,更加鬱悶了。他可是送了她心愛的小貓!她就這麽對他?


    他不明白,她不應該對他更好嗎?他心裏悶悶的,卻又實在做不出拿下人撒氣的事,隻得抿著唇不吭聲。


    「咳。」忽然,翠珠咳了一聲,緊接著又咳了兩聲:「咳咳!」


    隨即,她臉色大變,驟然放開手裏的事情,拿了帕子掩口,急急往外退:「奴婢可能著涼了,不能在屋裏伺候大爺和奶奶了。」


    賀文璋是很容易生病的人,院子裏但凡有人身子不適,都不能在跟前伺候。


    翠珠一直退到門外頭,才隔著一道厚厚的布簾說道:「秋萍,這兩日你替我。小蝶,今日你……」


    她有條不紊地交接出去手裏的事,又安排了其他人的活計,才想起來什麽,對於寒舟道:「奶奶,大爺的帕子快用完了,要做一批新的。今日我不在屋裏頭,隻能勞奶奶看著她們了,別叫她們躲了懶,使得大爺沒帕子用。」


    於寒舟聽了,眸光一動,點點頭:「我記住了。」


    翠珠這樣玲瓏的人,根本不會白囑咐這麽一句,多半是在暗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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