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們幾近絕望之時,我忽然瞥見遠處有嫋嫋炊煙緩緩升起,那一縷縷若有若無的輕煙,在這冰寒的世界裏顯得如此珍貴而誘人,仿佛是黑暗中的一絲曙光,給我們帶來了生的希望。


    阿依拜爾的眼中也閃過一絲驚喜,我們毫不猶豫地朝著炊煙的方向前行。腳下的路依舊危險重重,但心中有了目標,便多了幾分勇氣。我在前小心翼翼地探路,阿依拜爾緊跟在我身後。


    然而,命運似乎總喜歡捉弄人。就在我們快要接近那可能存在生機的地方時,阿依拜爾一腳踩在一塊鬆動的積雪上,身體瞬間失去平衡。她驚唿一聲,整個人朝著懸崖邊滑去。我心中大驚,想都沒想,本能地伸手去拉她。可我腳下的雪地也同樣濕滑,在我用力拉扯的瞬間,我也被帶得失去了重心。刹那間,天旋地轉,我們兩人緊緊相擁,連帶著那窩小狼崽,一同墜入了深不見底的懸崖。風聲在耳邊唿嘯,絕望將我們徹底淹沒,我緊閉雙眼,以為這一次,真的要與這世界告別。


    在一陣混沌與劇痛中,我悠悠轉醒,意識尚還模糊,隻覺全身仿佛被重錘擊打過一般,每一寸肌肉都在酸痛抗議。我艱難地想要看清周圍,卻隻覺眼前光影交錯,腦袋也昏沉得厲害。


    就在這時,一陣低語聲如絲縷般鑽進我的耳中:“這是韃子,要不殺掉得了。”那話語中滿是冰冷的殺意,令我瞬間打了個寒顫。還未等我做出任何反應,身體的虛弱與傷痛便再度將我拖入深淵,我眼前一黑,又昏迷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當我再次恢複意識時,才真正看清了所處的環境。我躺在一間屋子內,牆壁竟是由冰塊壘砌而成,絲絲寒意從四麵八方侵襲而來。周圍之人皆穿著獸皮衣服,他們的發式並非清朝辮子,顯然並非清朝子民。我心中滿是詫異,“難道我又穿越了?”我強撐著虛弱的身體掙紮起身,焦急地尋找香妃。一眼望去,見阿依拜爾安然無恙,小狼也在一旁蜷縮著,隻是眼神驚惶不安。


    阿依拜爾告訴我,是這些人救了我們。交談中得知,他們竟是前明後代,在滿清入關時為避戰亂躲入此地,從此與世隔絕。一位老者歎道:“當年戰火紛飛,為保家族血脈,先輩們尋得此處絕境,多年過去,早已不知外界變化。”我好奇問道:“那你們如何生存?”一中年男子答:“靠狩獵、捕魚,山穀物產也算豐富,勉強維持生計。”


    在養傷期間,我跟男人們學習狩獵。他們熟悉山林,知曉何處有獵物,如何巧妙設伏。一獵人指著地上痕跡說:“這是野兔路徑,在此設套,定有收獲。”阿依拜爾則與女子們學製獸皮衣物。一女子拿著獸皮示範:“先這樣裁剪,再用骨針縫製,可成保暖衣物。”阿依拜爾學得認真,很快上手。


    夜晚,圍坐篝火旁。他們對我們經曆好奇,我講述宮廷紛爭與江湖冒險,他們聽得入神。有人問:“那外麵現在誰主天下?”我答:“已是清朝統治。”眾人皆唏噓不已。


    於此地,我們遠離了曾經的宮廷紛爭與江湖恩怨。過往陰霾漸漸散去,與這些善良的前明後人相伴,在這冰寒卻質樸的世界裏,過著簡單寧靜的生活。


    一日,我在幫一位村民整理家中舊物時,偶然在角落裏發現一本落滿灰塵的書籍,拂去灰塵,封麵上寫著《手臂錄》三個大字。我心中好奇,隨意翻了翻,竟是一本武學秘籍。便拿著書去找村裏的老者詢問。老者看了看,不在意的說:“家祖名叫吳殳,據說是位武術大家,我們也不太清楚。反正我們與外界隔絕,在這山穀之中過著恬淡寧靜的生活已有百年,練不練武也沒什麽意思,你如果喜歡就拿去吧。”


    我連聲道謝。閑來無事時便翻看這本書,發現其中記載了眾多精妙的武學招式以及深奧的內功修煉方法。我雖曾在少林寺當過武僧,可身處 21 世紀的少林,武學傳承已有所缺失,尤其是關於內功的修煉,大多已經失傳。我在少林時內功根基便比較薄弱,後來入伍參軍,每日忙於軍事訓練與作戰任務,更是與這些武學內功修煉無緣。如今麵對這《手臂錄》中所記載的內容,因基礎薄弱難以理解其中深意,特別是內功修煉口訣如“氣沉丹田守靜篤,意領三焦匯靈樞。膻中開合納元氣,命門真火蘊真如。”“經絡循行似星羅,奇經八脈匯神河。任督周流陰陽轉,小周初啟功漸磨。”隻是一知半解,隻好先將它妥善收著,想著或許日後有機緣能深入探究。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與這片山穀中的村民們愈發熟稔。白日裏,我依舊跟著他們深入山林,學習狩獵技巧,從如何巧妙地設置陷阱,到精準地辨別獵物的蹤跡,每一項技能於我而言都是新奇且寶貴的。而阿依拜爾也在與村裏女子們的朝夕相處中,學會了不少製作獸皮衣物的手藝,她那靈動的雙手將粗糙的獸皮漸漸變成一件件實用且美觀的衣物,融入了村民們的生活日常。


    夜晚,當明月高懸,我們圍坐在溫暖的篝火旁,火星跳躍閃爍,驅散了山間的絲絲涼意。村民們興致勃勃地講述著山穀中那些古老而神秘的奇聞軼事,有關於山林深處神秘巨獸的傳說,聽得我們心馳神往;也有先輩們在這片土地上披荊斬棘、生存繁衍的英勇過往,讓我們心生敬意。在這溫馨的氛圍裏,我有時也會技癢,學著單田芳的口氣給村民們說書,將那些我從外麵世界帶來的精彩故事,如三國的英雄豪情、三俠五義的俠義恩仇,繪聲繪色地講述出來。村民們聽得津津有味,隨著故事情節時而緊張皺眉,時而開懷大笑,沉浸在那跌宕起伏的故事世界中。這山穀中的生活,簡單而快樂,寧靜又質樸,讓我們漸漸忘卻了塵世的紛擾與喧囂,仿佛時間都在這裏慢下了腳步。


    然而,這份平靜終究還是被打破了……


    這日,靜謐的氛圍被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打破。我與阿依拜爾正於村中,協助村民們整理狩獵所得,忽聞聲響,警覺頓生。我示意她帶著小狼先行躲避,自己則悄悄朝著聲音來處探去。


    隻見一隊清兵,個個衣服破爛肮髒不堪,身上還背負著繩索,兵器。步履疲倦地朝著村子走來,全然不見平日裏那威風凜凜的模樣,顯得極為狼狽。他們漸近村子,我才看清為首之人竟是紮拉豐阿。他往日那意氣風發的麵容如今也滿是疲憊與憔悴,腦後的辮子好似一團亂麻,眼神中卻依舊透著一股堅毅。


    紮拉豐阿走進村子,目光在村民們身上一一掃過,


    隨後高聲問道:“你們可曾看到一男一女,那男的身材魁梧,女的容顏絕美?”他的聲音在山穀間迴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村民們相互對視一眼,一位老者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迴應:“大人,我們這偏僻山穀,從沒有外人到訪,並未見過您所說之人。”其他村民也紛紛附和點頭。


    紮拉豐阿皺了皺眉,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慮,他緩緩踱步在村子中央,仔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本將軍一路追蹤而來,那雪橇的痕跡到懸崖消失,這附近數裏。隻有此處有人煙,不在這裏?難道李鐵錚和香妃娘娘已經遇難?”他喃喃自語道。


    我躲在一旁暗處,心中暗自緊張,手心滿是汗水,生怕村民們的言語露出破綻。香妃在不遠處的隱蔽處,緊緊抱著小狼,眼神中滿是擔憂與關切,與我目光交匯時,彼此都看到了凝重。


    紮拉豐阿停下腳步,再次審視著村民們,“你們莫要欺瞞本將軍,若是知情不報,一律處斬!”他加重了語氣,試圖震懾眾人。


    然而村民們依舊鎮定自若,那老者再次開口:“大人,我們在此山穀中自給自足,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不知外界之事,更沒有外人到來。”


    當他留意到村民們未留辮子時,眉頭陡然皺起,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你們為何未遵大清剃發之令?”紮拉豐阿的聲音陡然提高,眼神中透露出淩厲的光。


    那位老者昂首挺胸,毫無懼色,義正言辭地迴應道:“大人,我們本是大明遺民,祖宗之法不可廢,這發式乃傳承數百年的象征,怎能輕易改變?我們雖身處這偏僻山穀,但心中的信念從未動搖。


    紮拉豐阿冷哼一聲:“如今已是大清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們如此行徑,便是公然違抗朝廷。”


    村民們聞言,頓時群情激憤。一位年輕的後生挺身而出,大聲說道:“我們在此山穀中安居樂業,並未受大清庇佑,為何要遵循那強加於人的剃發令?”


    紮拉豐阿臉色一沉,手按刀柄:“大膽刁民,竟敢頂撞本將軍。剃發留辮乃是大清國策,豈容你們質疑。”說著便吩咐眾軍士拿人。村民們雖手無寸鐵,但毫不畏懼地反抗起來。其中一高個子村民明顯有些身手,身姿矯健,三兩下便打倒了兩名清軍。然而,畢竟寡不敵眾,清兵人數眾多且訓練有素,很快村民們就難以招架。隻見那高個子村民在撂倒兩名清兵後,便被數把長刀同時抵住,其餘村民也紛紛被製住,所有男人都被按倒在地。


    紮拉豐阿見狀,惱羞成怒,大步走到高個村民身前,揪起他的衣領,惡狠狠地說道:“不剃發的,就如此人。”說罷,舉起手中長刀,眼看就要砍下。刹那間,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唿。婦女們發出淒厲的喊叫,孩子們被嚇得放聲大哭,


    我深知紮拉豐阿生性殘暴。幹得出來這種勾當,於是走了出來,高喊:“紮拉豐阿,且慢!”


    紮拉豐阿見我現身,哈哈大笑道,“鐵錚兄弟,我就知道不如此行事,你是決然不會出來的。”他一邊說著,一邊將長刀歸鞘,目光卻四周搜尋,“香妃娘娘現在何處?”


    我一看居然中計了,心中好生懊惱。於是狡辯道:“沒見香妃娘娘,或許她已經遇難了。自我等墜崖之後,便失散各處,我也自顧不暇,哪有心力顧及他人。”


    紮拉豐阿道:“鐵錚兄弟,你我是戰場上的生死之交,你再看看我身後這些人,皆是西征戰場上生死患難的兄弟,我們為了找你們曆經千辛萬苦。你忍心誆騙我們?”他目光誠摯地望著我,身後的清兵們也個個麵容憔悴,眼神中卻透著一股執著。


    我心中雖有不忍,但此刻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周旋。“紮拉豐阿,我所言句句屬實。這山穀險峻萬分,墜崖之後我能僥幸存活已屬不易,實在不知香妃下落。你莫要再逼我。”


    紮拉豐阿怒極反笑,連叫幾聲:“好!好!好!”旋即,他猛地從地上拉起一個年僅十來歲的小女孩。那小女孩滿臉驚恐,雙腳亂蹬,拚命掙紮。紮拉豐阿卻全然不顧,一把將長刀架在女孩的脖子上,刀刃緊貼著她的皮膚。惡狠狠地逼問道:“小姑娘,你可曾看到一個極漂亮的姐姐?”小女孩被嚇得臉色煞白,小嘴一張,哇哇大哭起來,那哭聲在山穀中迴蕩,揪著每一個人的心。


    我正欲阻止,阿依拜爾卻突然從隱蔽之處走了出來。她身姿婀娜,麵容絕美,雖身著粗布衣衫,卻難掩那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將軍,不必為難他人,阿依拜爾在此。”


    紮拉豐阿見狀,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香妃娘娘,果然還是您深明大義。我等奉命前來,還請娘娘與鐵錚兄弟隨我等迴朝,莫要讓我等為難。”


    我緊握動龍刀,鋼牙咬得咯咯作響,心中已經把寶刀拔出數百遍。紮拉豐阿看到我這般模樣,淡然一笑,“鐵錚兄弟武功勝我十倍,要殺我如探囊取物。你想帶著香妃娘娘遠走高飛,隻管殺我便是。”說著,他脖子一抬,一副引頸待戮的樣子。我緊盯著紮拉豐阿,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唯有那小女孩的抽噎聲在山穀中愈發清晰。良久,我緩緩鬆開了緊握著動龍刀的手。紮拉豐阿見狀,又說道,“不過,我等一行共有二十餘人,你殺了我,保不準其他兄弟會說出去。你最好將他們一並都殺了,才能萬無一失。”


    我看著紮拉豐阿那副嘴臉,心中滿是厭惡與無奈。他的話語如同一把利刃,試圖將我逼入絕境,讓我在道義與情感間做著艱難的抉擇。


    這時候紮拉豐阿身後眾兵將齊齊跪下,叩頭道,“請香妃娘娘,李將軍迴朝。”


    良久,阿依拜爾輕輕歎了口氣,“將軍,我們隨你迴去,隻希望你能開恩,放過這些村民。”


    紮拉豐阿點頭應允,“娘娘放心,隻要你們二人跟我走,我自不會為難他們。”


    我與阿依拜爾對視一眼,彼此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與決絕。在清兵的護送下,我們緩緩走出山穀。迴首望去,村民們滿臉擔憂地望著我們,那眼神中飽含著不舍與關切。


    行至途中,紮拉豐阿突然開口道:“鐵錚兄弟,你可知你與香妃娘娘之間的情義,在西征眾將士之中,已有許多人知曉。想我等男兒,生於世間,當於沙場浴血揚名,光耀門楣。卻為何要為了一個女子,舍棄平步青雲的大好前程?你可曾想過,你這般行徑甚至麵臨滅門之罪的巨大風險?你此刻仍有機會懸崖勒馬,當趕緊迷途知返,切勿再這般執迷不悟。”他的聲音在唿嘯的風聲中清晰可聞,眼神裏既有不解,又有一絲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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