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機深禍亦深,休貪富貴昧良心。簷前滴水毫無錯,報應昭昭自古今。


    “無華。可以將陰陽卷借給我嗎?”在她們臨走之前我開口向無華借用陰陽卷,有些事情我一定要弄清楚,江月華是怎麽到大榮手裏的,溯世書裏的一幕幕讓我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人口販賣,想到這裏我後背一陣發涼。


    “可以。”孟婆無華答應了我的請求並直接帶走了阿多,臨走之前阿多迴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裏寫滿了再次被拋棄的無措,我不忍去看,隻能迴過身去,一想到阿多還要在忘川河中無盡的等待,而江月華的魂魄被壓在鎮魂井不得翻身,我心中更加堅定要查出真相,隨著她們的離開,陰陽卷也出現在我的桌子上。我趕緊打開陰陽卷進行查看,江月華,世間同名之人何其多,不知哪一個才是。


    時間一點點流逝,我先後查了將近200個名叫江月華的名字,但都不是。直到第368個江月華才有了關於阿多,大榮的記載,隨著文字在指尖的跳動江月華的一生淋漓盡致的拋灑在我的眼前,現實遠比溯世書要殘酷。


    江月華,和我來自同一個地方,不大的地界卻是鍾靈毓秀,生於1985年,前二十年的人生和所有那個年代的女孩子一樣,從一聲嬰兒的啼哭,牙牙學語再到青春物語,一步一步沒有波瀾壯闊卻也安穩踏實,到了大學之後江月華憧憬著自己的未來,在某個風輕雲淡的傍晚,落日的餘暉撒在她的身上,江月華就婷婷嫋嫋的站在梨花樹下,她笑的溫婉,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她在等一個人,是她的男朋友,“我來了。”溫潤的聲音如同山間的泉水浸潤了無盡的幹涸,身後有人拍了一下江月華的肩膀,她迴過頭去,是她的心上人林軒。


    夕陽西下,一對璧人手拉著手走在大學的林蔭小道上,金色的陽光將他們的剪影拉的很長,明天就是江月華的生日,若時光能停在此刻會是多麽幸福的事啊。


    多年後當江月華迴想起這一天,那是她這一輩子無法忘卻的噩夢,她人生所有的美好止步於此,從此再無半點歡愉。


    第二日,江月華早早的起來,她和男朋友林軒約好今日一起去郊外采風,佳人配才子好不養眼,可老天沒有垂憐這對愛侶,出於一片善心卻落得個生離死別的結局。


    來到郊外的王家村,還沒進到村中,他們二人就看見村外的河邊躺著一位老婆婆,她的身邊還有倒掉的半桶水,看樣子是出來打水出了意外。二人急忙走上前去將老人攙扶起來。


    “奶奶,你怎麽了,你的家人呢?”


    “我家裏就我一個人了,老伴三年前就走了,孩子們都在外地,我就是想打桶水,可人老了腿腳也不利索了。好孩子,你們能幫我迴家嗎,我家就在村頭的第一家。”骨子裏的善良讓他們二人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下來,誰也沒想到就是這樣一份善舉卻葬送了二人的下半輩子。二人攙扶著老人向村中走去,走進了別人早已經布置好的圈套,等二人一進院子,躲在院子的兩個男人迅速打暈了二人。


    “這兩個玩意都咋弄?”


    “女的賣的去a省的大榮那裏,人家專門等著呢,男的給我弄殘疾了。”


    輕描淡寫的兩句話就這樣決定了別人的一生,在他們的眼中不過都是貨物而已。後來的事,不用再說,江月華被賣給了大榮,日日被鐵鏈鎖住,最後被鎮於井中,而江月華的男朋友林軒被廢了四肢終日為別人乞討,兩家人找了很多年都沒有結果。


    洵有情兮,而無望兮。


    之後不堪迴首的歲月中,他們或許會在某個好風如水明月如霜的夜晚,共望一輪明月,想起多年前記憶裏的她/他。若無離散,他們二人或許已經舉案齊眉,兒女雙全,可惜,沒有如果。


    冥府的夜晚是那麽寂靜,我躺在床上腦中都是關於江月華的事,恍惚間我似乎聽到了什麽聲音。


    “這事兒和你沒關係,別再管了。”


    “再查下去小心你的安全。”


    “明天你就別來上班了。”


    是誰在對我說話,不讓我管什麽,到底是怎麽迴事?


    這一晚,我徹夜難眠,有太多的疑問沒有解開,是誰策劃了這一切,還有我到底是怎麽的死,直覺告訴我,兩者之間一定有什麽聯係。


    第二天一早,我頂著碩大的黑眼圈出現在眾人麵前。


    “我的天,蘇小小,你咋成熊貓了!”我就知道,從黑無常白玨的嘴裏我是聽不到什麽好話的。“謝謝,我成了珍稀動物了。”對於他的操作,我送了一個白眼以示迴禮。


    “行了,一大早就別在這鬥嘴了,冥王叫我們去秦廣王那裏。”白無常白瑾及時打斷了我們的互啄。


    一路上黑白無常兄弟走在前麵,我和孟婆無華跟在後麵。


    “秦廣王在冥府是做什麽的啊!”


    “冥府有十殿閻羅,秦廣王蔣子文是十殿閻王之首。他手握生死簿,專門負責人的陽壽生死,以及接引超生和幽冥吉兇。秦廣王大殿邊上有個孽鏡台,鬼魂到了那裏根本不用說話,隻要過去照一照,就能明明白白的看到你一生中所做的善惡之事,照完之後,就會直接送往各殿接受懲罰。”


    “前天我怎麽不記得有這麽一遭啊。”


    “自從冥府現代化之後,除了那些罪大惡極的鬼魂要接受審判,其他的鬼魂要走的程序都簡化了。”


    “原來如此。”


    由於我不停的去詢問孟婆,白玨被吵的頭疼,不得不出聲打斷我的十萬個為什麽。“蘇小小,快閉嘴,一會就給你發一份冥府簡史和入職須知。”


    “哦。”


    “蘇玨,別欺負女孩子,她住在我黃泉。”


    就這樣一路吵吵鬧鬧,我們四人來到了秦廣王的鬼判殿,這鬼判殿居於大海沃石外,正西黃泉黑路。進入殿中後,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右方的高台,台高一丈,鏡大十圍,向東懸掛,上橫七字,曰:孽鏡台前無好人。而冥王蘇瑜已經到了,在他的左下方坐著一個豹眼獅鼻,絡腮長須,頭戴方巾的鬼王,想必他就是傳說中的秦廣王了,而在蘇瑜的右下方站著一個以蓮花為頭冠,墨發半挽,赤火紋飾於眉間,眼角自帶一抹嫣紅,薄唇輕抿,身穿一襲天晴色的長袍,手中握著一支純白的羊毫,墨色暈染其筆尖,燃燒著無盡的業火之力。


    “他是誰啊?”我扯了扯孟婆無華的袖子輕聲問道。“他是冥王身邊的判官崔蒔,他不像那四大判官是判處人的輪迴生死的,他是專門判處冥府眾神之過錯的。前幾日去歸墟交接事宜,昨日才迴來。”


    “見過冥王,秦廣王。”三個冥府的老員工行了禮,我一個社會主義青年隻是僵硬的鞠了一躬,差點沒脫口而出同誌。


    沒有計較我的失禮,冥王與秦廣王都點頭敬受了這一禮,“人都齊了,把他們帶上來吧。”秦廣王的話音剛落,“劉榮,陳淑芬,梅英,王奎······”鬼差一個個念出了他們的名字,緊接著外麵的鬼差押解著五個鬼魂進到殿中。


    第一個被壓進來的是劉榮,衣冠楚楚,官場浸潤的久了,倒比之前那個劉家村裏的大榮多了幾分斯文與從容,第二個被壓進來的是陳淑芬,陳大娘,多年過去,容光煥發,哪裏有花甲之態,分明是用孩童的骨血換得的青春,第三個壓進來的是那個誆騙了江月華和他的男友林軒的老婆婆,梅英,之後依次壓進來的是那兩個男子。


    是他們,竟然是他們。善惡有報,隻是不知他們折在地手裏,真是替天行道。一旁的孟婆無華拉住了我的手,示意我不要衝動。


    “殿下一眾鬼魂,可知今日為何審訊你們?”秦廣王翻開生死簿


    “各位閻王老爺,劉某向你們問安了。”中間的劉榮絲毫沒有的慌張,反而慢條斯理的迴道:“劉某不知,莫不是沒給你們孝敬,才有今日之禍?”


    “荒謬。”秦廣王大聲嗬斥道。


    “嗬嗬,官場的事兒我還不知道嗎,各位閻王老爺放心,這金銀禮器不會少的。”說完這話劉榮抬眼把所有人掃視了一遍,麵帶不屑,最後視線落到了我這裏,嘴角露出了詭異的微笑,用一種和老友久別重逢的語氣說道:“蘇小姐,你好啊。”


    “你怎麽知道我姓蘇?”劉榮的話讓我脊背發涼,心中有一種猜測唿之欲出。“蘇小姐這麽快就忘了?真是貴人多忘事,看蘇小姐的樣子,已經高升了吧,說起來還得感謝我不是?”


    “劉榮,住口。”明堂之上的蘇瑜一聽劉榮如此說,竟然揮袖將他掀翻在地,被掀翻的劉榮沒有罷休,掙紮著起身後又對我施了一禮,語氣中滿是得意:“蘇小姐,煩請多為我美言幾句。”


    “我倒是覺得士別三月當刮目相看,之前見到的劉書記可不似現在這般模樣,做了鬼,便沒有那陽關道可走了,再或者說一朝雞犬升天,忘了自己本來的麵目。”雖然不知他的話到底有何意思,與我的猜測有沒有關係,可我不能亂了陣腳讓他牽著鼻子走,於是我緩步來到陳大娘跟前漫不經心的挑起她的一縷黑發,“陳大娘的容顏也是越來越年輕,我能不能討要下秘方。”說完這話,我被自己惡心到了,臉上還得掛著笑,隻是這笑不到眼底罷了。


    陳大娘有些不確定的看了看劉榮沉默了一會兒才迴答道“蘇小姐哪用的到我老婆子的保養方法。”


    “是嗎?陳大娘的方法我可真是不敢用啊,那麽多的孩童你就不怕他們向你索命嗎?”


    陳大娘似乎聽到了什麽笑話,抬手理了理鬢邊的碎發淡淡的迴答道:“索命?我們不是已經死了嗎?有什麽可怕的!”


    “再如何不是還有人陪我們下來做鬼了嗎?”劉榮還是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臉,隻是把目光投向了蘇瑜,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笑聲迴蕩在鬼判殿中顯得那麽陰森可怖。


    秦廣王不願與他們多費口舌,請示了冥王蘇瑜之後便吩咐鬼差道:“冥頑不靈,若是善魂,本不必來此,佛經有言:萬法由心生。來人,將他們押到孽鏡台前。”


    凡是在孽鏡台照過的鬼魂,他們生前的畫麵,就像播放錄像一樣,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們在人間所做的惡事。所謂萬般將不去,唯有業隨身。


    第一個押在孽鏡台前的是劉榮,他一生的罪業將在孽鏡台前原形畢露,狡詐奸猾難以遁形。


    “大娘,你就顯顯神通,幫我改命吧,日後發達了一定給您供奉金身。”


    “罷了,你我有緣,就幫你這一迴,我給你找七個氣運大的女子迴來,你隻需要讓他們生兒子就行,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那若是生了女娃呢?”


    “當然是處理掉。”


    這是罪業的開端,不知多少個無辜的女子被他們用齷齪的手段弄到了劉家村,沒有人追究她們的來處,在這些村民的眼裏她們不過是孕育的工具,這個不中用了還有下一個。短短幾年的時間裏,喪命在劉榮家的女子共有六人,皆是在生產之後被活人填井。


    “大娘,這麽多的好貨,您是打哪弄到的?”


    “不該問的別問。”


    “大娘可別蒙我,您用什麽法子我還不清楚嗎?村裏的貨都是您弄來的,有什麽來錢的路子您可得教教我。”


    “大榮,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有些事咱們都心知肚明,別撕破臉不好看,有福同享,有難可不一定我和你同當,我上麵有人,你可沒有。”


    “瞧大娘說的,我可是知恩圖報的人,六個親骨肉都交給了您,您有什麽不放心的。”


    想不到他們也有這樣麵和心不和的時候,不過陳淑芬說她上麵有人,不知是哪位大佬。


    “大娘,還差最後一個了,聽您的意思個極品貨。”


    “好好受用著吧。”


    “大娘,不瞞您說,真是個寶貝,我都舍不得了。”


    “以後有的是好的。”


    這裏的極品說的就是江月華。


    “大娘,為何要留著那個賠錢的女娃?”


    “她們母女氣運相連,弄了她迴影響到母體的。”


    原來這就是劉榮留著阿多性命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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