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人沮服善者起,昔時蹻蹠今騫迴


    農曆甲申年荷月二十三卯時二刻,江月華再次分娩,大榮請來了陳大娘替江月華接生,聽著屋中母親一聲又一聲的痛唿,阿多害怕極了,她不知道母親在經曆什麽,小小的她隻能抱著布娃娃去拉大榮的手,顫抖說:“爸爸,我害怕。”可令阿多不解的是,之前明明還對她笑語盈盈的父親會把她的手甩開,不耐煩的罵著:“滾開,賠錢貨。”


    阿多似乎想起來之前被大榮打罵囚禁的日子,嚇的直哭,一時之間阿多的哭聲,江月華的叫聲迴蕩在整個院子中,讓人聽了隻覺悲涼。大榮被阿多哭的煩了,一把將她拎了起來,走出房門扔進了之前的那座茅屋,力氣之大,阿多的頭磕到了地上,一時昏死了過去。“媽的,晦氣,號喪呢,看我不弄死你。”說完揚長而去,根本不管阿多的死活。


    直到午時,屋內的聲音才停了下來,陳大娘走了出來,滿手血汙,卻一臉喜色:“成了,成了!”一聽這話,大榮異常激動,衝進屋內抱出孩子並和陳大娘交換了個眼神,本來萬裏晴空的天氣卻打了個響雷,不多時,淅淅瀝瀝的雨聲開始彌漫,似乎想要去洗刷什麽。


    接生完的陳大娘並沒有離開,而是焚香沐浴之後小聲吩咐大榮去準備一些東西,不到半刻鍾大榮就將東西拿了出來,看樣子十分的輕車熟路,直到此刻,我終於明白他們之前到底在密謀什麽了,他們,他們分明要,要——鎮人生魂!


    一方香案,祭品陳列齊備,符紙若幹,供奉不知哪方的鬼神。陳大娘淨手之後點燃了香案上的蠟燭並敬茶三杯,口中念念有詞:“敬告皇天後土,八方鬼神,今陳劉氏於甲申年荷月二十三未時三刻起壇作法,一應祭品金銀俱全,恭請神明之降臨。”話音剛落,原本緊閉的房門突然大開,見此神像,陳大娘肅行三拜九叩大禮:“神明既降,啟聽箴言。”一旁的大榮立刻焚燒金銀紙燃放爆竹,拜供神明察納。


    “神明敬聽,劉江氏婦德不容,生性不祥,壞劉氏門楣百年氣運,實乃大罪,今其幡然醒悟,一心改過,特奉上生辰八字,願永鎮閻羅,贖今生之罪孽,望神明應允。”


    好一個實乃大罪,永鎮閻羅,這就是庇護眾生的神明嗎,不過如此。


    見陳大娘祝禱完畢,大榮立即將江月華拖了出來,她的手腳早被捆,嘴裏被塞了布巾,剛生產完的人哪能禁得住這樣的拖拽,江月華幾乎昏死過去。


    “大娘,時辰快到了吧。”


    “急什麽,快了,之前的那六個你可沒這麽急過!”


    “那能一樣嗎,最後一個了,鎮了這個,劉家的氣運就能徹底改了。”


    “話說迴來,這個的氣運可大著呢,要不是被弄到這,大小怎麽是個官,你啊,要走官運了。”


    “那還不是大娘你神通廣大,能弄到這樣的極品,以後發達了一定好好孝敬您!”


    “哈哈哈……”他們二人笑的得意,又各自斟了杯酒,開始慶祝遙遠的未來。申時將至,陳大娘拿出了八十一顆桃木釘,我倒吸了口涼氣,渾身顫抖,指甲深深的紮進了掌心,這是要江月華永世不得翻身啊。


    屋外電閃雷鳴,映照出他們二人崢嶸可怖的嘴臉,大榮狠命的按住江月華,陳大娘將八十一顆桃木釘一顆一顆生生釘進江月華的身體。


    這一刻的大榮和陳大娘才是那勾魂索命的厲鬼,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屋外電閃雷鳴,屋內斷人生魂。也就是此刻,我暗下決心定要殺盡天下惡人,縱使現在無能為力待到渡魂期滿靈力已成,誰也不能阻我,犯下天條又如何,我隻要公道。


    迴憶裏的我眼神中的狠戾連我自己都沒有察覺。


    “一釘雲門位,冥府三門進不得。


    二釘天宗位,不達天聽無處訴。


    三釘魂門位,三魂七魄無歸路。”


    ……


    陳大娘每念一句咒語桃木釘便隨之釘進江月華的身體,地上的江月華因為透骨的疼痛不住的掙紮著,因為嘴裏被塞了巾布,隻能發出一陣陣的沉悶嗚咽。疼到了極致,江月華弓起身子,吃力的吐出了口中的巾布,那巾布上浸透了鮮血。“啊,啊,啊!”江月華淒厲的慘叫盡數淹沒在那大雨中。一釘又一釘,江月華徹底成了一個血人,叫聲也越來越微弱,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媽媽,放開媽媽!”茅屋中昏迷的阿多聽到了母親的慘叫跌跌撞撞的跑進屋中,見自己的母親在遭受如此酷刑,阿多的眼眶通紅,大叫一聲使勁去拽陳大娘,並苦苦哀求著大榮:“爸爸,求你放了媽媽吧!”大榮怎會理會,心裏隻想著趕緊做完法事,見阿多出來壞事,一巴掌打向阿多,小小的孩子哪裏是大人的對手,被大榮一下子掀翻在地,阿多再次撲了上去,一口咬住了陳大娘的手,無論陳大娘如何用力,阿多死活不鬆手,“哎呀!”因為疼痛,陳大娘暫時鬆開了罪惡的雙手,一腳踹向阿多,“死孩子,真是晦氣,大榮你抓緊把她解決了,別耽誤了好時辰!”


    被踹倒的阿多還是向他們爬去,她要救母親,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不要!”阿多聲嘶力竭的唿喊顯得那麽蒼白無力,淚水和著塵土一次又一次敲打在我的心中,想做些什麽卻又無能為力,事已發生,無力迴天。


    “最後一釘在天靈,十殿閻王難轉圜!”隨著最後一釘釘進了江月華身體,如同一灘爛肉的江月華魂歸地府,永無來世。大榮見陳大娘這裏結束,一把扯過阿多惡狠狠的罵道:“留著你也無用了,讓我送你們母女去團圓!”大榮一邊說著一邊拿起牆上的鐮刀向阿多砍去,霎時鮮血四濺,不少噴到了大榮的臉上,他毫不在意的伸手抹去,淋漓的鮮血更加顯的他猙獰可怖。


    至此,在那萬家燈火親友滿座時江月華母子全部殞命,而那兩個儈子手卻餘生同坐高台,享盡人間極樂。這世間哪有什麽公道可言。


    接下來大榮拖著阿多和江月華的屍體向院中的水井走去,打開了刻滿蓮花的八邊形井蓋,陳大娘緊隨其後,手中還拿著幾張符紙,大雨滂沱中,陳大娘口中念念有詞:“神明祈願,我願既成,特叩謝天聽。”隨後將符紙撒向西北方向並催促道:“大榮,快,申時已到。”陳大娘的話讓大榮更加興奮,一把把江月華投入了井中然後將阿多也投入了進去,幽深的井中迴響著她們母子落下的聲音,傳入大榮的耳中就如同瑤池天籟,動聽悅耳,甚是享受。滿足了他那畸形的快感後他心滿意足的蓋上了井蓋。什麽一日夫妻百日恩,什麽虎毒不食子,對大榮來說,區區兩條人命哪裏比的上自己下半生的富貴,他根本不配為人。


    諸事已畢,狼狽為奸的二人迴到屋中換下濕透的衣衫,江月華誕下不久的孩子許是感知到母親和姐姐的離世正哇哇大哭,那哭聲撕心裂肺,聽進那二人的耳中卻如同魔音催魂,惱人的很。


    “鎮魂法陣已成,大榮,活也給你幹了,孩子是不是得給我了啊。”為大榮做了這麽多的陳大娘向他討要起了報酬,奇怪的是她不要錢財,卻要那嬰孩。”


    “還是您神通廣大,本來我這口井就是個枯井,聽了您的話又挖了挖,嘿嘿正好十八米,您又給我弄來了七個女的為我改氣運,您可真是神了,大恩大德我大榮沒齒難忘,以後發達了定好好孝敬您,不就是孩子嗎,您立馬帶走。”


    “這還差不多,藥練好了你也吃一些,總歸沒壞處。”大榮的話讓陳大娘很受用,她拿起了桌上的旱煙袋,大榮立馬為她點了火,諂媚的說道:“大娘的藥那可是延年益壽的好寶貝,能讓我來吃那真是三生修來的福分。”


    “哈哈哈哈哈……”吞雲吐霧間我仿佛看到了陳大娘拿那些孩子煉藥的畫麵,一個又一個鮮活的小生命就那樣葬送在她的手中,藥爐是他們的葬身之地,一身精血成了她的長生秘藥。


    “行了,大榮,我也累了,孩子我帶走,你也休息吧。”


    江月華母子屍骨未寒,大榮和那個陳大娘居然還能談笑風生,毫不在意,實在令人發指。


    一場鎮魂儀式過後,雨過天晴,大雨衝刷了所有的罪惡,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始作俑者逍遙快哉,踩著別人的生命登天成神。


    後來的後來,大榮靠著偷來的氣運一路升官發財,做了當地的書記,西裝革履,意氣風發,陳大娘成了遠近聞名的大善人,備受尊崇。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因果循環,善惡有報,隻要金銀祭品就能任意更改,更可笑的是我一直信奉的律法也沒能伸張正義,反而成了惡的幫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當社畜的那些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公子蘇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公子蘇玦並收藏我當社畜的那些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