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在冥府上班的第一天。


    清晨,我在八百裏的黃泉醒來,貼心的男仆為我精心準備了早餐,享用之後,我化了個精致的妝容,站在兩米高的穿衣鏡前仔細挑選衣裳,是工裝還是漢服呢?


    好,收,現實卻是沒有男仆,也沒有什麽衣服可選,而且我們根本不用吃東西。


    本來以為昨晚會一夜無眠,畢竟這種事情很難讓人接受,但我卻睡的格外香甜,之前為了工作,很少有睡的這麽好的時候。


    別說,黑無常為我安置的茅草屋布局還可以,裏外間,裏間用來休息,外間用來工作。


    出了茅草屋,望著極好的天光,我伸了個懶腰,哎?冥府也有陽光嗎?


    見我出來,孟婆對我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唿。


    “早上好啊,冥府也有陽光嗎?昨天還是陰沉沉的。”我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本來是沒有的,但今日冥王用仙術運轉使四季輪轉,話說距離上次冥府四季分明還是萬年之前,真是奇了,冥王怎麽又願意讓冥府如同人間一般。”


    孟婆的話讓我更加好奇,萬年之前?我的乖乖,這工作環境,嘖嘖嘖


    “四季分明多好啊,昨天的冥府陰沉沉的,太壓抑了,我不喜歡。”


    作為一個北方姑娘,春日楊柳依依,夏日烈日炎炎,秋日百花肅殺,冬日白雪皚皚,這樣的日子我已經過了二十六載,真的讓我在冥府之前那樣壓抑的環境下工作,我會瘋掉的。


    “對了,昨天冥王讓鬼使給我送設備,設備在哪啊。”


    雖然貪戀醉人的陽光,但我還沒忘了正事,渡魂。


    “剛才鬼使已經送來了,見你還沒出來,我就收在乾坤袋裏了。”說著孟婆就將她乾坤袋中的設備送到我的屋中。


    “去看看你的設備,熟悉熟悉業務,一會他們就勾魂迴來了。”


    “好。”


    進入屋中,就見已經放置好了電腦,平板,手機以及筆紙等辦公用品。


    “冥府這麽現代化了嗎。”雖然知道冥府與時俱進,但還是有點震驚,果然,國家富強就是硬道理。


    “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時間長了你就不稀奇了。”孟婆淡定的拿起手機,讓我登陸賬號,“就用你在陽間的,其他的賬號也是一樣的,冥府都給你們保留了。”


    我半信半疑的打開手機進行操作,卻發現我登陸不上自己的賬號。


    “我登陸不了。”


    孟婆輕笑了一聲,這笑聲裏有我聽不懂的情緒,“我倒忘了,陰陽卷上都沒有你的名字,怎麽能登陸上呢,真是笑話。”


    笑話,什麽笑話,孟婆的話是什麽意思?


    “好了,你先來看看電腦檔案中記錄的那些魂靈,他們的執念太深了,寧願徘徊在忘川河中受盡靈魂的啃食也不願轉世投胎,很多連冥王都無法渡化。”見我神色有異,孟婆立馬迴歸正題。


    聽了孟婆的話,我震驚了,一大早的好心情立馬煙消雲散,合著冥王這是坑我啊,他自己無法渡化,讓我一個菜雞來,冥王,你不會也在擺爛吧!但我現在已經上了賊船,還是既來之則安之吧。


    於是我便跟著孟婆再次來到了忘川,昨天還是千萬個魂靈中的一個,今日卻站在奈何橋邊看著世間往生之人的浮生萬象,心中真是感慨萬千。奈何橋下奔流不息的忘川河泛著幽藍色的光,從天穹墜落的星子落入其中,交織成一片瀲灩,往生的魂靈遊蕩在的河水中,不知歲月悠悠。


    上班第一天,我渡的第一個魂靈居然是一個小女孩,頭上紮著兩個羊角辮,看樣子夭折時不過七八歲,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站在洶湧的忘川河中緊緊抱著自己懷裏的布娃娃,身上的紅格布衣早已經被河水腐蝕的破爛不堪,可懷裏的布娃娃卻完好無損,我仔細看了看那布娃娃,不是商店中賣的那種精致的布娃娃,而是手工縫製,歪歪扭扭的針腳能看出來縫製之人手藝不精,就是這樣一個布娃娃,小女孩卻異常珍視。


    “她叫阿多,是這裏最小的,在這裏有十二年了,來的時候渾身沒有一塊好地方,腦子也不太靈光,隻是每天抱著布娃娃在喊著媽媽,一直不肯離開,忘川河裏的其他魂靈看她可憐,拿出自己微薄的靈力護著她,可忘川河哪裏是他們能抗衡的,也隻是聊勝於無罷了。”


    孟婆自顧自的說著,語氣冷漠而又單薄,仿佛在談論一件稀鬆平常的事,也是,他們已經見慣了,可對我來說,他們也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冷冰冰的物件。見小女孩還在河中徘徊掙紮,我快步走到河邊,想要縱身跳入那幽藍的忘川河,孟婆趕緊將我拉了迴來,“你現在沒有靈力,你不要命了嗎?”說著抬手結印,那小女孩便離開了忘川河,站在我們麵前,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眨呀眨,無辜又幹淨。


    我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她懷中的布娃娃,她害怕的直往後退,瘦小的身體瑟瑟發抖,而殘留的忘川河水還是腐蝕了我手上的皮膚,真疼啊。


    “阿多,不要怕,我帶你去找媽媽。”看她反應那麽大,我隻好把手收了迴來,語氣輕柔的喚出她的名字。


    “媽媽,媽媽,媽媽。”一聽到媽媽,阿多露出了笑顏,“好,找媽媽。”於是我又試探性的去牽她的手,她還是往後退。


    “她就是這樣,腦子不靈光,許是不認人吧。”一旁的孟婆歎了口氣,也蹲下身去,玉手撥弄著垂下來的青絲,“蘇小小,我要去引魂了,你手上的傷別忘了處理。”說完孟婆便離開了忘川,衣袂翻飛,不染塵埃。


    “阿多,媽媽就在這裏,到媽媽這裏好不好。”眼見阿多不願與我親近我隻好試著用老媽小時候哄我的樣子去親近阿多,“不行,打,媽媽疼。”這一次,阿多終於有了迴應,隻是說出的話讓人很是費解,孩子親近母親這是本能,是阿多的母親不讓阿多親近她,還是其他人?如果是她的母親,阿多不可能執意在這裏等下去,那就是第二種了,會是誰呢?


    對了,檔案中肯定有記載阿多的生平,一查便知。這樣想著,我急忙起身抱起阿多向我的茅草屋走去。一路上阿多還在說著讓人聽不懂的話,


    “好黑,媽媽怕。”


    “不打,不打。”


    “媽媽疼,血,血。”


    。。。。。。


    阿多的話像一記重錘砸在了我的心上,心中隱隱已經有了答案,腳下的速度也越來越快。而我身邊的孟婆若有所思,隻是默默的伸手理了理阿多額前的碎發。


    等迴到屋中,將阿多放置在椅子後我急忙打開電腦進行查找,輸入阿多的名字,可出現的頁麵卻讓我,諾大的屏幕上隻有寥寥數語:‘阿多,a省t市f縣人士,性別女,其父大榮,其母江夢,家中排行老六,五兄一弟,卒於農曆甲申年荷月二十三申時。’


    就這冰冷的幾行字卻是阿多的一生。更是我們所有普通人的一生,自以為的盛大絢爛不過是白話幾句,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原來在你們眼中我們的一生不過是一場又一場的折子戲罷了,悲歡離合都與你們無關,最終的結局都是走向輪迴又或者是永墜阿鼻。”


    外間的清風翻騰動蕩了簷下的鈴鐺,奏出一首奇異的悲歌,幸存的人聽到後,露出意味不明地微笑,轉身奔向滔天火海,仿佛在向你低語:你看看這人間,還有什麽好值得留戀。


    “一朵花的凋謝尚且需要時間,可靈魂的覆滅,卻在刹那之間。”打破這份沉默的是勾魂迴來的白玨與白瑾,他們二人倚在門口,黑白二色的袍子還沾染著塵世的氣息,“冥王叫我們給你送一件東西,溯世書,助你渡魂。”


    “溯世書,何為溯世書?”我不解的問道。


    “溯輪迴往生,定乾坤陰陽是為溯世書也,你可以借助此寶物迴溯,對了,這是冥王帶給你的,能處理忘川水的灼傷。”白瑾一邊為我解釋一邊將放在我的桌麵上,眼下我卻沒有心思管這些,隻想搞清楚阿多到底遭遇了什麽。


    “那個,這東西怎麽用啊。”


    “你現在沒有靈力,先用這個女孩的血作引。”白瑾耐心的打開溯世書,一旁的出聲提醒的白玨卻是一臉不耐煩,仿佛在嘲笑我這個菜鳥。


    “阿多過來,讓我看看你的過去,好嗎?”我再次將阿多喚到身前。


    “好。”一直坐在椅子上的阿多木然的點了點頭,將懷中的布娃娃又抱緊了些。


    “阿多把手伸出來,我們做個遊戲,好不好?”怕阿多不肯配合,我隻能循循善誘。


    “遊戲,好。”一聽到遊戲,阿多開心的笑了,“和媽媽,遊戲,阿多,好開心。”


    這是阿多說的最長的一句話,聽的我鼻子一酸。


    看阿多把手伸了出來,我急忙刺破她的手指取了些血滴入溯世書,嚇的阿多一陣瑟縮,我用力的將她摟入懷中,溫聲細語的哄著她,這才使阿多平靜下來。


    隨著一陣梵音響起,繪世長卷鋪陳開來,引人進入其中。


    我目不轉睛的盯著出現的畫麵,黑,好黑,這是哪裏,隱隱還能聽到女人的淒厲的痛唿,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


    隨著的光幕的展開,我看清了,這裏就是阿多出生的地方——一間殘破的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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