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周元康十八年,秋。


    夜半月高照,隻聞寒鴉啼。


    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悄然度過汴京南城門,手裏裹著一卷草席往郊外荒山而去。


    路過一片墳頭時,那身影躊躇些許,將草席扔到墳堆之中。


    這裏的墳堆十分雜亂無章,每處墳墓的前麵都沒有什麽祭品,便是連香火紙錢也不見得一星半點。


    那草席落地不自覺滾開,竟露出一具不成形的屍首來——


    這屍首被做成了人彘,兩眼深深凹陷,胸上肋骨清晰可見。兩塊肩胛骨被打穿,用一條生鏽的鎖鏈圈住,上頭蠕動的蛆蟲清晰可見。


    “南周朝廷骨子裏都是壞了,真不懂您為何要費盡心思,去扶持這樣一個朝廷……讓它被北秦和西涼攻占了,不是更好麽——”


    那身影盯著屍首喃喃,伸手抹了一把眼睛,對他俯首作揖一番,搖頭歎息一聲轉身離去。


    彼時,虛空之上有一道透明的身影正靜靜觀望這一隅。


    當那身影離開後,顧衡緩緩啟唇:“係統,讓我看看結局。”


    【叮!正在讀取……】


    【叮!讀取成功!】


    「南周元康十八年,一代權相顧子機笑赴刑場,隕於攝政王唐雲鶴之手。」


    「南周元康二十年,因不滿貴族奴役底層,百姓摔旗舉兵,推翻南周朝廷。至此,統治中原長達近三百年的南周宣告滅亡。」


    「南周亡後,蒙古族迅速發展,滅突厥,合北秦並西涼,統一華夏,立國號為大元。自此,漢人失勢。」


    所以,漢人最後還是若他那個時代曆史中的一般,在後來摔倒了。


    顧衡抿唇些許,歎出一口氣。


    “係統,讀檔,迴到最開始的時間。”


    【叮!正在讀檔……】


    【讀檔成功!】


    腦海話音一落,顧衡麵前便亮光一閃,再而後意識便漸漸弱了下去。


    等再蘇醒過來時,他已然身處一片草堂之中。


    【時間:南周乾徵三十年,臘月。】


    【任務:成為權臣。】


    聽著腦海再度響起的聲音,顧衡緘默。


    他是一個來自源世界的係統任務執行者。


    係統帶他穿梭在權臣成長計劃這款遊戲的各個單機位麵中,讓他自己成長為權臣——在位麵中,每完成一個係統任務,就會獲得對應獎勵。隻消活到最後,就會獲得一點權臣值。


    當權臣值抵達一百,他便可以飛升高武世界,前去修仙。


    先前的位麵他都完成的十分順利,直到在這個位麵,他遇上了誤入單機模式的執行者。


    後來他成了一代權相,受老帝托孤,輔佐少年帝王。


    他們鬥了一輩子,最終沒抵過那帝王偏向貴族權利的心——他倒台了,跟著他力求南周複興,統一中原的臣子們紛紛被夷滅三族,淪為了刀下亡魂。


    他最得意的門生,也被那廝親自送上了刑場——並讓他看著那孩子被劊子手斷頭。


    顧衡決定讀檔重來一次。


    這一次,他不但要成為權臣,他還要把那廝的靈魂打迴老巢。


    凜冬方至,薄月初升。


    鑽心的寒意撲麵而來,打斷顧衡的思緒。


    他捂拳咳嗽一陣,望著天上寒月,忽而在心頭默默開口——


    (係統,使用策卡家財萬貫。)


    【叮!正在使用……】


    【叮!使用成功!恭喜宿主獲得一千萬兩白銀!】


    外麵飄起了小雪。


    顧衡看了一眼麵前燒得正旺的劣質炭火,撐起一把破了邊角的油紙傘往屋外而去。


    草堂坐落在一座奢華的府邸之中,置身於繁華之外,偏安一隅,與這府邸顯得那樣格格不入。


    顧衡穿過長廊,沿著未曾閉合的側門往外而去。


    已是臘月初八,金陵大街小巷紅燈高懸,家家戶戶洋溢著年關將來時的喜慶。


    顧衡穿過熙攘人群,往城南而去。


    【叮!成功解鎖新支線任務。】


    【支線任務:將名臣唿延玨收入麾下。】


    腦海驀然響起的兩道係統聲音,聽得顧衡瞳孔一顫。


    沒想到這次,竟這般快便要遇到那孩子了。


    他頓了頓身形,又邁開腳步繼續往城南走去。


    買了一貼止咳藥後,顧衡拎著藥包轉身拐進旁邊弄堂之中——弄堂一片漆黑,邊角蜷縮著幾個衣衫襤褸,麵色麻木的乞丐。


    其中一個小乞丐靠著草垛,草垛已經被雪打濕生黴,甚至還有一股子極其刺鼻的腐爛味兒。


    他卻渾然不覺似的,隻靜靜啃著手中已經生了毛的白麵饃饃。


    這時,一雙邊角磨損十分嚴重的布鞋停在小乞丐身前。


    “饅頭餿了。”


    聽到這溫潤的聲音,小乞丐心頭一動,下意識抬頭看過去。


    是個布衣書生,麵色有些蒼白,一雙眼睛分外清亮溫和。


    小乞丐心頭突然生出一種古怪難言的酸澀。


    是不是……他們上輩子見過麵啊。


    “我就是個下九流的乞丐,餿饅頭於我而言,已然類比山珍海味。”小乞丐低頭。


    “在下將赴京趕考,還缺個書童,若你願意,可隨在下一道前去。”顧衡微微一笑。


    小乞丐的瞳孔驟然一震。


    他訥訥半晌,有些手足無措地盯著自己生出凍瘡的腳趾:“我……我就是個下九流之輩……何德能與公子同路……”


    “身份皆浮雲。”


    小乞丐抿唇些許,抬頭試探地看向顧衡,見他仍是笑著,便小心翼翼頷首——


    “好。”


    “可有名字?”


    “我叫唿……我叫阿玨。”


    “阿玨……願否冠以在下之姓,喚你顧玨,小字伯牙?”顧衡將小乞丐牽起來,撫了撫他蓬亂粘稠的頭發。


    顧玨……伯牙……


    小乞丐咀嚼著這四個字,眼中不覺蒙起一層淚光。


    “好。”


    “走吧,我帶你迴家換身衣服。”


    【叮!恭喜宿主完成支線任務:將名稱唿延玨收入麾下。】


    【恭喜宿主獲得支線任務獎勵:奇妙麵膜一份!】


    【顧玨當前忠誠度:七十。】


    【顧玨當前親密度:一。】


    聽著腦海想起的係統聲音,顧衡隻是微微一笑。


    伯牙,初次見麵,好久不見。


    迴府邸的途中,顧玨悄悄問他:“公子,伯牙是為何意?”


    “高山流水下,伯牙覓知音。”顧衡撫了撫他的頭,“以後你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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