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寂的夜裏,座鍾當當當地敲了起來,小寒細數著,一共敲了十二下。


    依然毫無睡意的她氣憤地用拳頭捶了捶炕。


    借著窗外微弱的星光,看著身邊的毛毛舉著兩隻小手做投降狀睡得正香。


    心裏莫名煩躁,她幹脆起身穿好衣服。


    打開屋門,走到院子裏,意外地看見西窗前的秋千上一團黑糊糊,細一打量,竟是於千岩正坐在秋千上,她開門這麽大的動靜,他都沒有抬頭,不知在想啥心事。


    小寒輕咳了一聲,看於千岩朝她望了過來,慢慢地走了過去。


    於千岩以為自己終是醉了,在他腦海裏跑了一晚上的人,竟然走到了他的眼前,好不真實。


    他怕她流露出厭惡的表情來,他想站起來,未果。急切中,他伸手拉住了小寒的手,慌張地說:"小寒,你別討厭我好不好,我們還像從前一樣生活在一起好不好?你別趕我走。"


    “!!!”


    這孩子腦補了些什麽?他是清醒了還是喝得更醉了。


    望著他的眼睛,她忽的輕鬆了起來,在這一段關係裏,不是她一廂情願,不是她剃頭挑子一頭熱。


    女人一旦知道自己被愛,就有了許多的底氣。


    “你以前有沒有搞過對象?”小寒不免俗氣起來。


    “搞對象?”於千岩愣了一下,搖了搖頭說:“我沒有軋朋友。”


    小寒聽懂了,開心起來,但又做野蠻女友狀:"我不信,你長這麽好看,你的同學呀,知青點的知青呀就沒有看對眼的?"


    於千岩猶豫了。


    小寒心裏揪了一下,她想起了邱敏靜。


    家世好,長得好。


    他真的沒有動過心嗎?


    倆人幫著邱敏靜的爸爸抓了小偷後,沒過三個月,邱書記就調去縣裏了,全家也搬走了。


    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語,但拉著小寒的手卻未有一絲鬆動:"我13歲的時候姆媽死了。我恨我爸爸,是他和我姆媽離婚,才讓我姆媽枉死。我更恨我自己,是我沒有保護好她。我不配活在這世上,我不配娶妻生子。


    小寒,你知道嗎?我姆媽剛死,我爸就帶了女人進了門,我看到了,我全看到了,他們做的事讓我惡心。”


    “我不行的。”於千岩陷入了痛苦之中。


    小寒大吃一驚。


    他


    大好青年


    帥到掉渣


    堪稱完美的人,他對於男女這件事有障礙!!


    難怪!難怪,書上寫他沒和秋荷在一起,也沒和小秘書在一起。


    原來上帝竟是給他關了這扇窗。


    小寒雖然母胎單身,但身體是成熟的啊。


    她一麵在心裏想著這不重要,另一麵則高聲說,這很重要,這很重要。


    思慮再三。


    她咬了咬唇,輕聲說:“千岩,你閉上眼睛。”


    於千岩聽話的閉上了,連句疑問都沒有。


    小寒心道這漂亮的眉眼,光看不能吃,那還是有點可惜的。


    她忍住強勁的心跳,慢慢靠近他。


    還沒接近,自己先羞澀地閉上了眼睛。


    鼻息相聞。


    由於眼睛閉上的過早,她的唇先是吻上了他的鼻尖,再接著慢慢下滑,吻上他的唇。


    冰涼的,柔軟的。


    於千岩沒得到睜眼的指令,乖巧的閉著。


    黑暗放大了喘息聲,兩人的心跳聲糾纏在一起。


    小寒隻是研磨了一下,就放開了。


    她後退。


    "我能睜開眼睛了嗎?"於千岩聲音已然嘶啞,卻還是那麽乖乖的安靜的閉著眼睛。


    隻是一抹暈紅,從耳尖漫延到了他的臉頰上。


    "你覺得惡心嗎?"小寒輕聲問。


    於千岩愣了一下,搖了搖頭。


    小寒心花怒放,她離開秋千,輕快地跑到屋子裏,站在門檻上俏皮的說:你睜開眼睛吧。"


    你有心病,沒事,姐有藥。


    於千岩睜開眼睛,幸福中帶著羞澀,眼裏一片星光。


    "我也喜歡你。"小寒說。


    於千岩笑了。


    小寒跑迴炕上,忽的捶了一下炕,二十大幾了,還發出那種俏皮的聲音,你以為你18歲嗎?讓於千岩怎麽看你。


    她仔細聽著於千岩進了門,可能還在她門前站了一會兒,然後迴他屋子去了。


    心怦怦地跳了起來,一句詞猛地進入了腦海:遇見你,讓我如何心如止水。


    雖然睡得晚,但早上醒來時卻奕奕有神。


    小寒覺得出去跑個八百米都不在話下。


    她起得早,有人更早。


    於千岩已經把她這邊大鍋燒上了水。


    小寒看院子裏已經掃幹淨了,雪人站在院中,看起來還是很漂亮精神。


    東窗下的乒乓球台看著就幹冷,乒乓球台自從做好後,最大的作用就是晾東西。晾秋菜的時候發揮了巨大的作用,這個時候看著就有點礙事。


    小寒去給小果燒炕。


    再刷牙洗臉。


    秋荷也起來燒炕,看著小寒笑著說:“大嫂,你今天有啥高興的事啊?”


    小寒笑了笑,心想,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和男人親嘴,算不算高興的事。


    想完又覺得自己過於流氓,急忙告誡自己,這思想要不得,再把小純情男給嚇跑了,得收斂一點。


    “今早吃啥?”小寒收起笑問秋荷。


    “煮點大米粥吧,我想吃蔥蘸醬。”秋荷說。


    這一出門,是真想這一口。


    “行。那炸點雞蛋醬。”小寒燒火,秋荷做飯。


    於千岩拎著糞幾子進院時,飯已經做好了。


    於千岩把糞倒在糞堆上,他手裏還抱著一個花盆,盆裏是一株生機勃勃的植物。


    “小寒,送給你。”於千岩就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小青年,給自己心愛的姑娘送一份禮物,他的眼裏沒有別人的存在。


    呃,他確實是情竇初開的小青年。


    “咦,這是?”小寒看著於千岩手裏的植物問。


    “這是君子蘭。估計過年那幾天就能開心,都有花骨朵了,你看。”於千岩指著那幾個花苞讓她看。


    “真的哎。”小寒高興起來,冬天真的是太單調了,滿眼望去全是土黃土黃的,這一抹綠,看著就讓人心情舒暢,“這放哪啊?”


    “放你那屋。”於千岩早想好了。


    “好。”小寒滿臉喜色地幫他掀開門簾,進了屋。


    屋子靠東麵牆邊擺著一排木架子,一般是用來放包和當天穿過的髒衣服的。


    小寒把架子騰出來,於千岩把花盆擺在上麵。


    “好看嗎?”於千岩左右挪了挪問她。


    “好看。”小寒點頭。


    “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歡。”於千岩求表揚:“我從劉揚那搶來的。”


    小寒驚愕。


    “他不是結婚了,住在南邊三合村,你跑那邊去了。”


    “也沒多遠,他家那邊路上糞多。”於千岩渾不在意。


    他站遠些,看看效果。


    好吧,就是不知道你搶的時候,人家夫妻起床了沒有。


    “千岩謝謝你,我很喜歡。”小寒退到他身邊,和他一起看。


    於千岩悄悄拉住她的手。


    小寒強忍著,才沒讓嘴角跑到耳後根。


    “媽媽。”一聲不甚清晰的呢喃打破了兩人身邊的粉紅泡泡。


    小寒扭臉一看,毛毛已經爬坐起來,在被窩裏衝她伸著小手。


    “唉。”小寒答應一聲,隻想捂臉,破小孩,這好好的搞對象場麵,硬生生被你給破壞了。


    於千岩去幫忙拎尿桶,小寒給毛毛把尿,給她穿衣服。


    秋荷這才進來擺了桌子。


    剛剛倆人那狀態,她都不敢進屋了。


    雖然她年紀不大,但她搞過對象了,看著這兩人就不對勁。


    吃完飯,秋荷上班去了。


    小寒請知鳳幫她看會兒家,她和於千岩一起去鎮上取包裹,寄信。


    上了汽道,小寒用手環住了於千岩的腰,把臉貼在了他的背上。


    這是姐的男人,正大光明的了。


    於千岩用力蹬著自行車,心中開懷。


    到了郵局,於千岩拉著小寒的手,一起塞進他的棉襖口袋裏。


    兩個人肩並肩地去取包裹。


    “你買了多少東西?”小寒看著這兩個可以稱為巨大的包裹吃了一驚。


    “就是給孩子們買了點衣服和鞋子。還給你買了幾塊布料,等開春了,讓黃同誌給你做衣服穿。”於千岩邊說邊把包裹放到車梁上。


    “不大好放,要不放後座上一個,咱走迴去吧。”小寒提議。


    於千岩哪有不允的。立刻響應。


    於千岩推著車,小寒走在他身邊。


    “這次迴去開心不?”小寒和他閑聊。


    “挺開心的。見了顧爺爺和表哥一家。顧爺爺現在是文物協會的副會長,表哥現在在廠裏也幹得老老好,一家人都挺好的,苦日子過去了。”於千岩說,“我讓顧爺爺幫我收來路幹淨的古董了,大部分錢全給表哥了,讓他幫我收那些玉石的廢料。後麵有進展,他給我寫信。”


    “嗯,我看好玉石這個。”小寒點頭,“你看現在人們生活水平就比前些年強了不老少。女性天生愛美,對於首飾就會有更多的想法,玉石這些東西也不會過時,留著慢慢賣,挺好的。”


    於千岩忍不住看她的臉,一顰一笑,生動活潑。


    “當時表哥一說,我就知道你肯定會選這個。我當時打電話打了好久,也要不到線,那天讓你等了那麽久,你有沒有生我的氣啊?”於千岩問傻話。


    小寒眼珠一轉,略抬了抬頭說:“我等了大半天,連廁所都不敢去,累死了。”


    “對不起嘛。”於千岩道歉,雖說這也不是他的錯,但他仍然積極想辦法:“我怎麽補償你。”


    “你說呢?”小寒勁兒勁兒地問。


    於千岩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最後急得臉都有點紅了。


    “我背有點疼,你晚上給我按按。“小寒厚著臉皮說。


    “行。”於千岩不會按背,但還是一口答應了下來,他打算等迴了家去村裏赤腳醫生那問問,看他會不會。


    小寒不知道他的想法,隻覺自己計策得逞心中高興不已。


    於千岩的心病她沒法醫,那索性不破不立,多製造身體接觸,讓他慢慢脫敏。


    走了一個小時,倆人才算是迴了家,但一點都沒覺得冷,臉都紅樸樸的,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激動的。


    孩子們察覺不出來什麽,劉知鳳眼裏隻有吃,也沒顧上。


    主要是在她的認知裏,這倆人都是夫妻了,和她一樣,有啥不一樣的。


    “我的天,這都是啥?”劉知鳳看著那兩個大包裹發出驚歎。


    孩子們也不玩了,都爬到炕上等著小寒拆包裹。


    小寒拿來剪刀,找到一根線頭剪斷,一抽,包裹就打開了。


    這一包是布料。


    於千岩說有幾塊布料,實際上大半包都是給她買的布料。


    有的確良、燈芯絨,還有一塊格子的毛呢。


    還有一雙棉皮鞋,黑色的、粗跟。有三四厘米高。


    外麵是黑亮的皮子,裏麵是厚厚的氈毛。


    知鳳拿起那雙鞋,羨慕的不得了。


    “這鞋也太好看了,這是電影裏那些小姐們穿的吧,這裏麵的毛毛可真長,這得老暖和了。”知鳳眼放精光,拿著鞋左右看。


    除了鞋,還有一個牛皮紙袋。


    打開一看,竟然是毛線。


    “唉喲,這是毛線,這個村上都沒票。有錢也買不著,聽說城裏人都買不著。”知鳳操著大嗓門。


    小寒摸著一條毛線,軟軟的,放在臉上試試,一點也不紮人。


    是天藍色的。


    於千岩臉上帶著笑意看著小寒,心都充盈了起來。


    “於叔叔,這些都是我媽媽的呀。我的呢?”多多看著知鳳拿著她媽媽的鞋羨慕的不得了。


    小果縮在牛牛身後,摟著毛毛,看著多多。


    “在那一包裏。”於千岩笑著說。


    小寒操起剪刀把另一包剪開。


    每個孩子一件衣服一條褲子,一雙棉鞋。


    多多和毛毛的是玫紅色的,黑色褲子。


    小果和牛牛是墨綠色的,也是黑色褲子。


    “來來來,都試試新衣服。”小寒說。


    多多立刻過來了。


    小寒幫她脫下她的小棉襖,裏麵是厚絨衣。


    小寒給她穿上棉襖,是絨麵的,布料雖然不是特別挺括的那種,但是一看就暖和。


    這個款式很別致,小立領,脖子下是一個布扣,小小的盤扣,衣長到腰下,收著腰,顯得人特別纖長。


    多多本也不胖,一穿上這衣服,就像是神仙駕前的童子一樣,漂亮極了。


    “多多可真好看。”知鳳目露羨慕,除了結婚時穿過一件新衣服,就再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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