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飯,小寒準備貼大餅子。她在苞米麵裏加了點白麵,想了想又加了點白糖。


    技術不夠,咱材料來湊,她就不相信她做不出一頓好吃的飯。


    她沒敢把餅弄太大,怕出溜到鍋底下去。揪出一個小麵團,用手拍扁,貼在鍋邊上。貼了一鍋圈,看著還不錯,小寒滿意地點點頭,往灶坑裏填柴禾。


    看鍋燒開了,氣都冒到房頂了,停了火。


    拿出一小片幹海帶洗了,沒想到海帶還挺出息,泡出來不老少。她去地窖拿一顆白菜,把菜幫剝下來,留著晚上吃,把嫩的菜心拿出來兩片,切成細細的絲。


    海帶洗淨後切絲,放鍋裏煮熟。


    看著有點單調,又泡了一小把粉條煮熟。


    把三樣放在一起,加鹽、醬油和蒜末、蔥末拌勻,嚐了嚐,味道還行。


    就是顏色看著稍微差點意思。


    小寒又下到地窖裏拿了根小胡蘿卜。


    切了幾片,切成細絲放進去一拌。


    完美。


    削兩個土豆,切成片和芹菜一起炒。


    吃飯的時候,小果表達了對廚子的最大尊重,吃了半盤子涼菜。


    “媽媽,這個真好吃。”


    多多也喜歡。


    “媽媽,這個真好看。”多多評價。


    餅子雖然有點出溜了,圓圓的小餅變成了扁扁的長舌頭,但是味道很不錯,甜甜的,還有點筋道,很是得孩子們的喜歡。毛毛抱著一塊餅啃得可有勁了。


    “媽媽厲害吧。”小寒美的不行,終於從廚房小白進階到了做飯小能手了。


    “媽媽最厲害了。”這幾個小家夥,很是捧場。


    “媽媽,我們今天在董超強家吃了一個特別好的的東西。”多多說。


    小寒沒有精力再燒一個湯了,直接給每人泡了一碗麥乳精,她抱著毛毛喂她喝麥乳精,漫不經心地問:“什麽?”


    心裏則想,黃豔秋婆婆做啥能不好吃。


    “軟溜溜的。”牛牛說。


    “黃不拉嘰的。”小果說。


    小寒奇了,但任她想破頭也不知道是啥。


    第二天黃豔秋來找她一起趕集。


    “你活都幹完了?”小寒正在擦鍋台還有外屋地的窗戶,見天油煙熏著,兩天不擦就全是黑垢了。


    “幹不完也得歇歇,不然累死了多可惜。今天咱倆趕集去呀,五號橋那邊有個大集,一年裏就這一天最熱鬧。”黃豔秋一身輕鬆,說話都溫柔了起來,看起來最近賺了不老少。


    “這一堆呢。”小寒指著孩子。


    “送我家,我和我婆婆說好了。”


    “也行。”小寒洗幹淨手,開始給孩子們收拾。


    挨個抹手油,穿大棉襖。


    終於輪到毛毛也幹和哥哥姐姐一樣的事兒了,她高興的不得了,伸著小手讓媽媽給她抹油,她還不太會把手背相互抹,裝模作樣的摸了兩下,又趕緊伸手讓她媽媽給她穿大棉襖。


    “小果,今天別上外麵玩去了,擱董大奶家寫作業,順便幫媽媽看著點毛毛,好不好?”小寒和小果商量。


    “行,媽媽你去吧,小妹交給我。”小果拍胸脯保證。


    從董家出來,黃豔秋說:“你家孩子也和別人不一樣,一點也不跟人。我家的要不是早上打了一頓,這會兒早撲上來抱大腿了。”


    “我家小果小老頭一樣,見天擔心他那作業寫不完,深怕我領他出去。你說一年級小學生,布置那老些作業幹啥。”


    “你命真好,孩子省心。”黃豔秋感慨。


    說起孩子小寒忽然想起她家那神秘的好吃的。


    黃豔秋被問的一愣。


    想了半天說,拍了一下巴掌,應該是土豆澱粉。


    “就是土豆切完絲,不得拿水泡泡洗幹淨再炒嘛。泡完的水你別倒,擱那半個點,把水慢慢倒了,盆底下就能有一個小疙瘩。擱鍋裏炒炒,別說,是挺好吃的。”黃豔秋解釋。


    小寒哦了一聲,她竟然不知道還有這麽神奇的東西,打算下迴也試試。


    兩人邊說邊聊,走到了汽道上。


    香酥雞的鋪子前竟然排起了隊。


    小寒驚訝道:“裏麵都站不下人了?都排外麵來了。”


    “聽說老火了。有個大單位訂了好多隻,門市這邊就限量供應了。”黃豔秋說。


    倆人看著排隊的人群,再看看旁邊的空地。


    “聽說過完年這邊也要填起來,造一間供銷社。”黃豔秋說。


    “那後麵的那戶人家能同意?”小寒看著那家人的小土房,本就可憐兮兮地立在路基下麵,要是前麵再蓋供銷社,那這家人基本上見不到陽光了。”


    “冷書記心裏有數,咋可能幹那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大隊花錢給他家把地基墊起來,和前麵門市部鋪成一樣高,他家隻要再重新蓋一遍房子就行。”


    “蓋房子不得花錢嘛。”小寒說。


    “土坯房,花不了多少錢。本來他們家房子也得重新蓋了,以冷書記的性子,估計還能給補貼點,但這就是大隊和人家的事了。”黃豔秋邊說邊往路上看。


    有人趕了一輛車從西邊橋上過來了。


    小寒和黃豔秋身邊慢慢也聚集了幾個人。


    小寒是隻覺得麵熟,不認識,不好搭話。黃豔秋是吃過人家的白眼,甚至被傳過閑話,懶得搭話。


    那幾個在一起嘰裏呱啦地說的挺高興。


    “也不怕風大扇了舌頭。”黃豔秋小聲嘟囔。


    小寒笑。


    馱車的是一匹黑色的騾子,小寒以為是馬,黃豔秋說是騾子。


    幾個人一起擠坐到車板上。


    騾子車是村裏的,今天是蘇大春和大隊借的車。他兒子要娶媳婦再過三天就是正日子了,他今天上集上再看看添置點啥。


    借車的,隻要把牲口給喂飽還迴去就行。


    車上坐著他媳婦和兒子。


    幾人一上車,車板上就擠滿了。


    蘇大春一甩鞭子,車跑了起來。


    “我這有小墊,你們要蓋不?”蘇大春媳婦問。


    “不用了嬸兒,這沒兩步路就到了。”黃豔秋笑著拒絕。


    其它幾個人不客氣地拿過去蓋腿上了。


    天上飄起了輕飄飄的小雪。


    “叔,你家啥前兒殺豬啊?”有人問。


    “不殺了,豬賣供銷社了,這會兒賣口豬,另外獎勵六尺燈心絨的布票。正好給小安媳婦做件新衣服。”蘇大春媳婦說。


    “哎喲,你家那豬可養的不小,那誰家還能殺豬啊。”一個婦女略帶遺憾地問。


    “溝前老田家能殺。說是明天早上殺。”另一個消息靈通的說。


    溝前是村子最南邊的部分,在村東頭,但和村東頭大部分家戶隔開一條死水溝,溝前一共有十來戶人家,前麵有大片的地,地過去就是一條打橫的小河,過了河就是另一個村的地界了。


    “你買肉不?買的話咱倆明天去看看啊。”黃豔秋問她。


    她當然買。


    這一下雪,天更冷了,外麵就是天然大冰櫃。


    小寒點頭。


    黃豔秋把脖子上戴著的圍巾子係在頭上。


    小寒沒有,還好小風一吹,雪落不到頭頂上,但冷也是真冷啊。


    這會兒得有零下十七八度了。


    她和黃豔秋緊緊地依偎在一起。


    好在大集並不遠,十來分鍾也就到了。


    小寒下來跺了跺發麻的腳,看著人頭攢動的大集,愣了一下。


    她前麵也來過,但根本沒有這麽多人啊。


    “蘇大叔,你啥前兒走啊?”黃豔秋問。


    “晌午飯前走,你要早迴來了就擱這等一會兒,我迴來你要是沒來,我稍微等一會兒就得走,家裏一堆兒事。”蘇大叔把騾子拴在了集邊新釘的一個木樁子上。


    黃豔秋點點頭,挽著小寒的胳膊往裏走。


    集市最邊是直接把車當攤子的,上麵擺的有大白菜、蘿卜,還有土豆。


    都拿棉被蓋著,隻拿幾個當樣品,擺在被上麵。


    被上已經積了一層小薄雪花了。


    地上不太平整,估計雪一下,太陽出來再一化,這裏就成稀泥地了。


    她們兩家都不缺冬儲菜,兩人沒停留,往裏走。接著就是賣凍秋梨的車。


    成筐地凍秋梨放在車上,每個筐都裝得冒尖。


    “凍秋梨啊,賊拉甜的凍秋梨咧,不甜不要錢啊。”一個中年漢子吆喝著,聽說話,不像是當地人。


    “多少錢呐。”有人上前搭話。


    一陣風刮過來,一股特別香的油炸食品的味道飄了過來。


    小寒四處看了看,遠處有一個大鐵鍋冒著煙,有人撈了一笊籬丸子,放在旁邊的大鋁盆裏。


    “豔秋,咱買點丸子吃唄。”小寒說。


    “中。”黃豔秋點頭。


    “這梨6厘一斤。”賣梨的說:“約多少?”


    “這就是凍疙瘩,你賣6厘,你可真敢要。”


    “那咋的,白給你唄。”


    這買家賣家有要掐起來的趨勢,倆人三步並兩步離開是非之地。


    油條攤子,不但賣油條、丸子,還賣油餅。


    小寒花8分錢買了一斤丸子,不要糧票。


    賣油條的是個小姑娘,快手快腳地稱好,秤杆抬得高高的,給她裝到牛皮紙袋裏。


    “吃一個。”小寒遞到黃豔秋臉前。


    黃豔秋捏了一個擱到嘴裏。


    “真香。”


    小寒也捏了一個吃了。管他髒不髒,入鄉先隨俗。


    丸子別樣的香,外麵稍微有點脆,芯裏是軟糯的,咬下去,還有點滋油。


    對於現在缺油水的人們來說,這東西就是最佳補足。


    從身到心的滿足。


    吃了一個想兩個,兩人,你一個我一個,邊吃邊逛。


    剛剛在車上賣貨的都是比較大件的貨,往裏麵就是擺地攤的小販了。


    有賣煙葉的。


    小寒不懂,挑貴的買了兩把,給她公公。一把9分錢。


    裝進她帶來的尼龍袋子裏,直接背在身上。


    有點影響她吃丸子。


    兩人幹脆找了個背風點的地方,三口兩口把丸子吃完,繼續逛。


    走了兩步就看見有人舉著一個紮滿糖葫蘆的草靶子。


    黃豔秋請客,一人一串。


    4分錢一串。


    山楂果子並不太大,估計是自家種的,但糖漿上的確實挺好,晶瑩剔透的。


    擱在嘴裏還有點冰牙,暖一會兒,哢嚓咬下一半,酸酸甜甜的,真好吃。


    旁邊地攤上的東西,一看就是自己家裏種的,量還不多。有晾的幹豆角、幹野草。


    “這是啥?”小寒指著一大堆沒見過的問。


    “灰菜。”老太太迴答。


    黃豔秋說:“這玩意有毒吧?”


    老太太不願意了,說她一直吃,咋就有毒了。


    兩人趕緊走了。


    這一排幾乎大差不差都是這些,還有人麵前擺幾個雞蛋。


    再往裏麵走,就是中心區域了,成排的用木板支起來的攤位,看著挺像那麽迴事。


    攤位兩兩相對,有四排。


    第一排是賣豆製品的。


    豆腐她在王哥家訂乎好了。


    但王哥不做幹豆腐,小寒買了10斤。幹豆腐貴,1毛錢一斤。剛裝好就遇上了蘇大叔一家。


    蘇大叔買了2斤。


    黃豔秋等蘇大叔走了,買了3斤。


    最後剩下點半張的,掉角的,給她便宜二分錢,黃豔秋全買了。


    賣幹豆腐的攤主早早地收了攤,高高興興地拎著板和秤走了,惹得旁邊的人一陣羨慕。


    裏麵一排是賣魚的。


    賣魚的隻有一家,聽口音也不是本地人。木板上擺著的全是凍魚。


    小寒隻認識帶魚,其他的魚都不認識是啥,問了一下,是黃花魚還有鮁魚。這些都是海魚。


    賣饅頭的李姐給的那兩條帶魚,她拿迴來了,用小筐吊在房簷下凍著呢,她打算等於千岩迴來了一起吃。


    她不會做魚,她估計於千岩也不會做。這些凍魚就不大想買。


    黃豔秋也不會做,但她婆婆會呀,她每樣買了三四條,她的麻絲袋也派上用場了。


    這個魚攤,看的人多,買的人少。


    有錢買魚,不如買肉。就是買點豆腐也比這個強。


    再裏麵的相對著的兩排是賣肉、雞這些的。


    這些都不用在集上買。


    略過。


    圍繞著這些大些的攤子,旁邊就又是放在地上擺攤的。


    兩人吃著糖葫蘆繼續肩並肩逛著大集。


    人聲嘈雜,牲口嘶叫,各種味道混雜。


    雪下得更大了。


    逛了一大圈,小寒買了點曬山楂幹,小幹紅棗,準備泡水喝。


    毛磕和花生的攤子前異常火爆。


    但是買毛磕的多,買花生的人少。畢竟炒花生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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