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晚上迴了家。饑腸轆轆的她,在大門口就聞到了飯香。


    她不由得深嗅一口。夕陽鑲著金邊從西邊慢慢墜下,染紅了半邊天,一陣輕風刮過,吹散了她趕路的燥熱。


    往院子裏走,地瓜花開得正豔,有一株的花朵是紅色的,竟然還有一株是粉色的,層層疊疊,很是漂亮。


    還有別的散發著淡淡清香的小花,把院子裝扮得甚是漂亮。


    園子裏的豆角和黃瓜是翠綠色的,洋柿子是圓滾滾,紅潤潤的。


    她腳步不由得輕快了起來,心都飛揚了。


    “媽,哥哥把你給輸了。”多多飛快地跑出來迎接她,迫不及待地告狀,打破了這夏日傍晚的旖旎。


    小寒用手抵住她的頭,不讓她紮到自己腿上。


    “媽媽身上太髒了,你別撲。咋了?”


    後麵的話是問牛牛的。牛牛正跟在妹妹後麵抹著眼淚。躊躇不前。


    秋荷今天迴來的早,站在門檻裏笑。


    “中國中央廣播電台,中國中央廣播電台,現在是新聞與報紙摘要節目。”一聲字正腔圓的男式播音腔響起。接著就是一段積極向上的音樂。


    “收音機修好了。”於千岩從屋子裏走出來,一把抱起了牛牛,笑著對小寒說。


    “哇塞,你老厲害了。”小寒連忙誇讚道:“這還有什麽是你不會的嗎?”


    於千岩仰頭略想了一下,認真地說:“好像還真沒有。”


    說完大笑了起來。


    小寒被他的情緒感染,也笑了起來。


    牛牛愣愣地看著於叔叔笑了,媽媽也笑了,多多也跟著笑了起來,淚慢慢止住,好像自己的事也不是大事?可是把媽媽輸了,不能是小事吧。


    進了屋,秋荷已經把飯擺上桌了。


    桌上有一鋁盆烀苞米,這是小寒婆婆特意種的。提前點了種,又扣了矮棚。所以玉米提早一個多月就熟了。


    一大盆豆角燉土豆,旁邊盤子裏是白麵餅。


    白麵餅已經浸滿了菜湯,變成了黑色,油光發亮。


    餅很厚實,已經切成了一塊,餅是一層一層的。看著就好吃。


    桌上還有一盆菠菜豆腐湯。


    於千岩買了奶粉,毛毛現在更多的是喝奶粉,吃黃嫂子的母乳就變少了,隻等秋天過了就給她斷奶。


    但營養費還繼續支付,所以現在還有免費的破損的豆腐吃。


    小寒先喝了一碗湯。


    這個時代做飯,主打的就是一個原汁原味,別說其它的調味料,就連味精都沒有。所以吃的就是食材本身的味道,但卻有別樣的鮮美。


    仿佛菠菜,豆角都比後世的味道要更好,甚至好很多。


    “先吃飯吧,不管是犯了什麽錯誤,得先把肚子吃飽才能改正,對吧?”小寒幫牛牛夾了菜和餅。


    “噢。”牛牛捧著碗,低頭吃飯。


    情緒依舊低落。


    吃完飯,小寒和於千岩洗好碗,收拾好廚房,迴了屋看見牛牛還坐在炕上,麵對著牆。


    這咋還麵壁思過上了。


    “牛牛,到底是咋了?”小寒抱著毛毛問他。


    牛牛轉過來,眼裏含淚。


    “孫成果叫我和他一起玩跳遠。他說誰跳的遠誰就贏,輸了的人要完成贏了的人的一個條件。”牛牛委屈地說,邊說邊掉淚。


    “結果你就輸了?”秋荷問。


    “嗯。”牛牛哭了哽咽了起來:“他就說,他就說讓我把我媽媽輸給他。他要當你的兒子。”


    牛牛爬到她胳膊邊期期艾艾地說:“媽媽,你不能不要我,我是你兒子。”


    “媽媽咋能不要你呢。你就是媽媽的兒子。”小寒趕緊安慰他。


    “媽,那個孫成果太壞了,他就是想來咱家吃好吃的,玩秋千。”多多快言快語總結了一下。


    這兩個孩子被養得太誠實了,完全沒有毀約的想法。


    “你們打賭之前先確認賭約了嗎?”小寒問。


    牛牛沒聽懂。


    “媽,你說啥?”多多也沒聽懂。


    “如果是跳之前就說輸了把媽媽讓給別人,你會同意打賭嗎?”小寒換了種問法。


    牛牛搖頭。


    “所有的賭約都需要提前說明,才算是有效。你輸了,他才提要求,那是不合理的,就是不能算數的意思。比如,這次是要媽媽,那下次要咱家的房子,或者要你的命,你也能同意嗎?”


    牛牛聽懂了後半段,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


    “你為什麽要和他賭啊?“小寒不解。


    “他會用草編螞蚱,編的可像了。”牛牛說。


    一個草編就把媽媽給輸了,牛牛,你行。


    “那我明天和他說,沒有提前說好賭啥,不算數,我媽媽不用輸給他了。“牛牛挺著小胸脯說。


    “對,他是坑騙你,所以你明天和他說這賭約不成立。”小寒說。


    牛牛和多多都鬆了口氣,放下了心。這要是把媽媽給輸了,可不得了。


    “但是打賭這件事,本身就不對,遇到不懷好意的,很容易掉進別人的圈套。“於千岩說。


    “於叔叔,我知道了。我以後肯定不和別人打賭了。”牛牛說。


    “我也不賭。”多多說著,爬上於千岩的腿上,於千岩扶住她,表揚道:“嗯,都是好孩子。”


    “這個孫成果是誰家的?”小寒問秋荷,咋還有上趕著來當兒子的。


    “他是孫大爺撿的,孫大爺本來就是個五保戶,本來身子挺好的,誰承想年後生了場大病,拖拖拉拉的一直不好,上個月就沒了。現在他家就他一個人了。”秋荷說。


    “孩子多大?”


    “七八歲吧,我也不大知道。”


    “那他和誰過啊?”


    “不知道,孫大爺沒啥親友。村裏人也沒法要他。”秋荷沒說的是,現在哪家也不缺孩子,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時候,誰能要他啊。


    “媽媽,有人要他。隔壁村有個人,說是孫爺爺的堂弟來領他,被他拿菜刀給砍跑了。”牛牛說。


    “你咋知道的?他為啥不去啊?”小寒心想,這小孩子挺猛啊,七八歲就能把大人嚇跑,這得多彪悍啊。


    “孫成果說的,他說那個死老頭最壞了,他爺還活著的時候就見天來,每次都要吃要喝。有一次偷聽著他和孫爺爺說話,說是要把他給賣了,說是能賣好幾百呢。”牛牛學舌學的很清楚。


    小寒和於千岩互看了一眼,都微微皺起了眉,他們想到一塊了。


    這個時候買一個已然記事了的男孩,可不一定是要帶迴家當兒子養的。養來乞討,做小偷的可能性更高。


    “媽媽,其實,其實孫成果不是壞孩子。”牛牛兩根食指扭成了麻花:“他怕睡著的時候被那個壞人給偷走賣了。”


    這小孩子還挺聰明,但是人太小了,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


    “他都坑你了,還不是壞孩子。“秋荷接了句。


    “他願意帶著我玩,還讓王二妞和多多玩。劉虎頭非要找我打架,他還幫著我打贏了呢。”牛牛說。


    因為牛牛和多多在村子裏呆的時間短,說話也有點不一樣,所以村裏的孩子很排外,不大願意和他們玩。


    “叔叔明天和冷書記商量一下,看看想個辦法。你明天晚上帶他來家吃飯吧。“於千岩說。


    “嗯。”牛牛眼見的開心起來。


    這沒心沒肺的,人家把腦筋動到他身上了,他還一心為別人。


    過分善良了,再轉頭一看,小眼睛骨碌骨碌轉的多多,這個又太活泛了。


    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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