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是能穿兩年嘛,下雨天脫下來夾胳肢窩裏,下雪天在鞋底上綁上木板,摔得鼻青臉腫的也不知道是誰!”孩子堆裏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孩子出言笑話他:“不知道是你穿鞋,還是鞋穿你。”


    “王狗剩,我姨奶給我做的鞋,我愛惜不行啊。”小齊明宇紅了臉,不服氣地辯駁,微低下頭,略窘迫地縮了縮頂穿了鞋的大拇指,徒勞。


    “愛惜東西的孩子是好孩子。”小寒讚揚了一句:“不過,以後有我章小寒了,你們就永遠都有新鞋穿,夏天有單鞋,冬天有棉鞋。”


    孩子們都仰著頭看著她,一瞬間,就連程慶的臉都有些扭曲,他連忙抹了一把臉說:“都跟我進去,洗洗腳,把新鞋換上。”


    孩子們興高采烈地跟在他身後進院子了。


    今天早上程慶又給門房每人一包煙,門房一共兩個人,兩班倒。


    門房熱情地讓他們用院子裏的水管衝腳,還給拿了條破毛巾讓他們擦腳。


    盡管水很涼,但是孩子們洗的時候覺得心裏是熱的。


    擦幹了腳穿上了新鞋,感覺自己身子都變輕了,能跑二裏地都不帶喘的。


    他們的廢品收購攤,在二廠家屬區已經打出了名聲,許多人家整理出來一點就拎過來處理掉。


    資曆較深的人是最先搬走的一批,也是最有錢的一批人。


    那些東西,他們本來是打算扔掉的,但現在能換點錢,何樂而不為。


    除了一些帶鐵的工具、破機器,他們還收了許多家具。


    多為破損的,比如立櫃的鏡子破了,隻剩半塊,寫字桌抽屜爛了,隻餘黑乎乎空洞。五鬥櫥缺了兩根腿,剩餘的兩根是斜對角,晃晃悠悠,勉強立著。


    這些東西共同的特性就是,雖然殘缺,但是樣式新潮,質量也挺不錯。


    “程慶,這些東西不賣,全部拉迴你們院子裏。找個木匠修一下,當二手家具賣,比賣破爛合賬。”小寒說。


    “我二大爺是老木匠了,這些年沒啥活計,我能找他來修,每天管三頓飯就中。”程慶點頭。


    “不管是誰,幹活給工錢天經地義。咱們以後是做大公司的,所有的事都要有章程,不能剛開始就想著便宜的辦法。”小寒看了看今天這一堆家具,想了想說:“大件的,像立櫃啊,五鬥櫥、床啥的,5毛錢一件,小件的,這些小桌小櫃子啥的,3毛錢一件。需要換的配件,咱們買。中不?”


    “我二大爺,他,他腿有點瘸。”程慶遲疑了一下說:“但不耽誤幹活,他年輕的時候學了一手好手藝,前幾年被人陷害,被人打瘸了。給口飯吃就中。”


    “不耽誤幹活就行,按我說的工錢結吧。那你得空跑一趟,把人接來吧。”小寒點頭。


    “不用,我上汽車站托人捎個話就中。”


    5號是個好日子,孩子們異常興奮。


    下午收工後,小寒和他們一起迴了家。院子裏堆滿了收來的家具,還有一些破木條。一個瘦削單薄的中年男人,正在鋸木板。


    “小寒姐,這是我二大爺。他叫程來生。”程慶在親戚麵前有些局促。


    “二大爺,這是我們的領導,她叫章小寒。”程慶對程來生介紹。


    程來生放下據子,黑瘦的臉上露出了小心翼翼地笑容:“領導好,領導好。”


    “二大爺好,以後就拿這當自己的家,有啥要置辦的,你和程慶說。”小寒笑著打招唿。


    “唉唉。”程來生搓了搓手,往木板中間悄悄退了退,眼神看著地。


    “二大爺那您先幹活,我就不給您搗亂了。我們先進屋了。”小寒看他這樣,趕緊進屋。


    程來生小雞啄米一樣點著頭。


    一行人進了屋子,這幾天收的破爛多,其餘幾個孩子就不再出去撿破爛了,幫著把東西分類,哪些是可以直接賣的,哪些是要攢著一起賣的,哪些是修理一下賣到別處的,哪些是值得帶迴來修理的。這些活,隻他們三個人根本幹不過來。


    客廳已經小有模樣了,擺了撿迴來的破爛桌椅,窗邊放著修好的五鬥櫥。


    因著他們都住進了房間裏,客廳看著尚算整潔,小寒心中滿意。


    她掏出七張紙條微微笑道:“來來來,每人先領一張工資條。”


    昨天於千岩把3月份的工資全交給了她,裝工資的信封裏就有一張工資條。


    他3月份全勤,一個月32塊錢,還有三塊錢的獎金。


    小寒收了下來,數了十塊錢遞給他:“這是零用錢。”


    看他要推拒,她說:“你要是不要,那我也不要了。”


    於千岩眉眼彎彎,笑著收下了。


    她也順勢給秋荷發了工資,25塊錢加3塊錢獎金。


    秋荷不肯要,於千岩說:“你要是不要,那她也不要你了。”


    不知道為啥,這句話,讓三個老大的人,足足笑了兩三分鍾。


    兩個孩子不明所以,也跟著笑了起來。


    就連躺在炕上睡覺的毛毛都咯咯咯地笑出了聲。


    “姐,工資條是啥?”小五問。


    “喏,這個就是工資條,來,這是你的,大家都先拿好,我再給你們解釋。”小寒先抽出小五的給了他,再給其它人都發了一張,包括其它孩子。


    這工資條是於千岩手寫的。


    每人的工資條都是一共兩行,上麵一行,分別是姓名,入職日期、基本工資、職務津貼、夥食補貼、扣款合計、實發工資。


    她仔細給孩子們講這上麵寫的啥字,具體是啥意思,最後就是每人發了一個信封,上麵有他們自己的名字。


    小五和程慶兩個人就是自己應得的分賬。


    其它孩子們就隻有夥食補貼,一人三元。齊明宇比他們多了一項職務津貼,五元。


    小寒和程慶商量了一下,既然這個月開始給公司幹活了,那就應該公司來發工資。一個月給十塊錢,上個月程慶給他們發了錢,她就給個補貼,讓孩子們也高興高興,取個好意頭。


    程慶同意,小五更是沒有意見。


    他現在穿著幹淨的衣服,睡在有床的屋子裏,被褥都是香噴噴的,再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候了。


    因著睡得舒服,吃的飽,他不但長了個子,連皮膚都白了不少,竟然和他媽非常相像,有點小帥哥的架勢了。


    除了齊明宇,其它三個孩子分別叫王狗剩、王二旦和王三元。這三個孩子都來自同一個縣城文漳縣下的王家屯。雖然同姓,但沒有親戚關係。他們的村子特別大。


    這幾個孩子年齡和齊明宇差不多。


    王三元拿了三塊錢,雖然他撿一個月破爛分到的錢有的時候比這個多,但這三塊錢,好像有了不同的意義。


    “姐,我叫王三元,這是三元錢。”三元舉著三張一塊錢滿臉放著光。


    “哈哈,還真巧。”小寒也笑了。


    “姐,縫紉機修好了,你要今天帶迴去不?”齊明宇說:“我昨晚上去,他說正好收了一個破的,腳踏板都爛了,但是上麵的板子是好的,正好給你換上。”


    “真的。我帶迴去。”小寒高興起來。


    “行,那我騎三輪先去馱縫紉機,再來拉你去汽車站。”程慶站起身來。


    屋子裏隻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小寒和程慶各坐一張,其它孩子都或蹲或站。


    “我和你一起去。”


    小五留下來做飯,其它孩子收拾屋子或是幫程來生幹活,都有事做。


    這個修理鋪是的城中村,由一間自建房改的,在一個很深的胡同裏,兩邊是房子的牆,中間是土路,很是泥濘。小寒寧願走路,也不願意坐在上麵被顛。


    走到快到盡頭的院子,就是修理鋪了。


    程慶停好三輪車,兩人推開黑色的大門進了院子。


    院子挺大,方方正正,中間有口壓水井。


    “吳師傅擱家呢嗎?”程慶站在院落中間大聲問。


    “誒。”有個婦女答應一聲掀開門簾走了出來,“他出去了,啥兒事?”


    “我兄弟齊明宇前些日子送了一台板燒壞的縫紉機,聽說吳師傅昨天收了個有板的,說是今天能換好,我今天來拉。”


    “哦喲,那個縫紉機是你的啊。我和你說啊,那縫紉機,經我家老吳的手一修,和新的沒兩樣,你倆進來瞅瞅。”


    兩人跟著進了堂屋,裏麵屋掛了一張白色的半截門窗,門窗上繡的是喜鵲登枝,繡樣有點變形,配線也不好看。


    小寒點評了一下,忽然看見一縷青煙悄悄從門簾下飄出。


    “哎,同誌你們看,經我家老頭這巧手一弄,這是不是和新的一樣。”吳師傅的媳婦嗓門大,聲音明亮,富有感染力。


    程慶看著這個縫紉機,喜上眉梢,這一換,乍一瞅還真和新的一個樣兒。


    “大姐,我這縫紉機保養的好,本來看著也像新的,吳師傅換的這塊板,給這縫紉機錦上添花了,這板多少錢啊?”小寒問。


    聽了小寒的話,吳師傅媳婦的笑臉啪嗒一下就摞了下來,她用手挼了挼頭發說:“老吳走前和我說了,二十塊錢,一分錢不能少。”


    “一塊板20塊錢,你咋不去搶!”程慶狂怒。


    小寒拉住他,對吳師傅的媳婦說:“大姐,我隻是換一塊板,一塊板本也不值錢,算上手工費,兩塊錢頂天了。但是你也說了,吳師傅手藝著實是好,我就再添三塊錢,一共給你五塊成不?”


    “那我可做不了這主,我老頭說了,二十塊錢一分不能少。”


    “那你這板,我不要了。程慶,找個家夥什把這板拆嘍。”小寒朝程慶眨眨眼,程慶平複了一下脾氣,開始四處找鈑手。


    “哎,你幹啥,你給我住手。”吳師傅的媳婦看她們不按常理出牌,著急了,趕緊按住了程慶去擰螺絲的手。


    “這板太貴了,我不買了。”


    “那可不行,我們,我們都收來了,你才說不要,晚了。”


    “我們送機器過來的時候,吳師傅說了,就塊八毛錢的事,這還沒半拉月,就成了二十塊錢,那你要是賣二十塊錢一塊板,就該提前說,我們就不換了。這個世道,你該不會還想著能強買強賣吧。”


    “我就強賣了,你咋著吧。”一個三十幾歲的青年從外麵進來了。


    小寒估計了一下形勢,程慶塊頭大,擅長打架,手裏還握著鈑手,對付這個男人應該能行,這個男人看著高,但是特別瘦。


    她天天撿破品,收拾這個女人不成問題,至於裏麵貓著的縮頭烏龜不提也罷。


    “想打架?那你沒先打聽打聽我是誰,西城區程慶,我還是有點名號的。”程慶咧嘴冷笑了一下。


    “你讓我老子給你修東西了,你給錢,我到哪裏都能說到理。我不和你打架,但是不給錢,你別想走出這個門。”對方對於他的名號完全不在意。


    外麵哄哄的聲音響起,估計是一個村的村民,聽聲音,人數不少。


    程慶臉色鐵青,他竟沒想到,開個修理鋪的竟然還有膽子隨便坑錢。要是他一個人,和這些人打一架,他也不怕。但小寒在這,他不敢讓她涉險。


    小寒腦子發懵,她沒想到還會遇見這事兒。


    “吳哥,兄弟我在街上混,門道都懂。吳師傅這手藝遠近聞名,誰不知道。”程慶咧嘴笑了一下,指了指修好的縫紉機說:“吳師傅的手藝真是沒話說,我仔細看看,確實修的挺好,二十就二十。勞煩您搭把手,幫我搬到街門外三輪車上,我給你錢。”


    “二十?你說啥笑話,這縫紉機沒有一百五,你可別想搬走,信不信我打開屋門,說一百八就賣,外麵的叔叔大爺們就都得搶得打起來。”


    小寒心中冒起寒氣,這些人是已經打定主意訛詐他倆了。


    “吳哥說笑了,這一時間我上哪給你拿一百五十塊錢啊。”小寒笑著說:“您看這樣,我明天帶夠了錢再來拿行不。”


    “沒帶那麽多錢沒事,明天再跑一趟多麻煩啊,你打張欠條也行。”吳師傅的兒子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淺黃色的草紙,應該是從小學生的作業本上撕下來的,再壓上一根剩了小半截的鉛筆:“來寫。”


    紙上寫好了欠條。欠吳永運縫紉機維修款壹佰伍十元整。借款人:程慶。頓留縣程家屯。借款人:齊明宇。義縣青家村。


    “簽名吧,不會寫字,按手印也行。”吳師傅的兒子又遞過來了個印泥。


    “按吧。”小寒對程慶說。人在矮簷下,怎可不低頭。


    程慶無法,隻得按上了手印,小寒在齊明宇的名字上按上了手印。


    “我知道你們現在住新水街58號,也知道你們老家在哪,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廟,別和我耍花腔,我要人,村裏有老少爺們,我要靠山,市革委會裏有好幾個,罩著你們的大蓋帽啥屁用也管不了,我奉勸你們趕緊籌錢,我這可有利息。”吳師傅兒子把借條仔細疊好放進口供。


    程慶和小寒不搭腔,小寒拉著他的袖子出了門。


    院子裏果然站了十幾個漢子,手裏都拎著鐵鍬。


    小寒平視眼前並不看任何人,拉著程慶從人群中間穿出。


    走出了大門,看見本來應該停在門外的三輪車也不見了蹤影。二人並未停留,趕緊往胡同外麵走,這一耽擱,天都快黑了。


    “站住。”後麵有人喊。


    程慶迴頭。


    “你是糖公雞,一走一遍還得粘我家一把鈑手?”吳師傅的兒子嘲笑道。


    程慶這才反應過來,手裏一直握著鈑手,他把鈑手放在路邊牆下,繼續往外走。


    忽然突突突的摩托車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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