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騰支起帳篷,今晚的天氣有些陰冷,風吹的樹葉唰唰作響,草叢裏也時常發出窸窸窣窣動物跑動的聲音。顧騰照例還是生了一堆火,仰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手指轉動著他剛從國外買來的打火機,篝火將顧騰擺弄打火機的手指照的修長,金屬蓋的碰撞聲和蟬鳴聲混和,使夜晚並不寧靜。


    他呆了一晚上,打到一隻大雁,烤火吃了,卻沒看到任何狼群的身影。顧騰在椅子上癱坐,嘴唇鮮紅,血液還沒被氧化,他的唇還泛著光亮。顧騰看著夜空中明亮的月亮,推算了一下發現昨天是正月十五,那狼群是在固定時間點出動麽,顧騰眯起雙眼,想著明天去看看檢測報告,便也緩緩入睡了。


    清晨蟬聲明翠,顧騰揉了揉眼,坐起身發現衣服上掉落的鳥屎,皺了皺眉,一大早就十分糟糕,顧騰看著自己最喜歡的狩獵服,眉頭久久的皺著,起身收好露營工具,開車迴家。


    顧騰在車上脫下狩獵服,露出一身腱子肉,換上了一件t裇,迴城的路上總是能發現幾具死掉的動物屍體,顧騰倒也沒有太過在意,開車一路狂馳。車停下來了,沒有停在家門前,而是一個小巷口前,小巷太過狹窄,顧騰的車根本進不來,顧騰解下安全帶拿著他的狩獵服下車,走進小巷。


    小巷很深,顧騰在走了大約十多分鍾後拐進一家小店,小店門口擺放著各種綠植盆栽,栽種著五顏六色的花,還有風鈴被吹的叮當作響,但這家小店沒有店名,隻有牆壁上掛著的綠色門牌故罔路149號。


    顧騰掀開門簾低頭走了進來,小店裏麵掛著各式各樣的服裝,精美又時尚,桌上擺滿了不同材質的布料,這是一個裁縫鋪,衣服可熨燙和清洗。老婆婆坐在搖搖椅上帶著老花鏡低頭織著圍巾,老婆婆看到顧騰走了進來,推了推老花鏡,椅子上的貓咪也跳下搖椅向門外走去,阿婆頭也沒抬說了一聲:“曬太陽別跑遠了啊。”小貓停下來舔了舔毛,喵了一聲便慢走出了門。顧騰盯著那隻貓走出門,往前走了幾步到桌邊問了一句:“小貓能聽懂麽?”給自己在飲水機旁接了一杯水,喝了幾口。


    “哈哈哈,小貓聽不聽得懂無所謂,我隻是找個靈魂訴說罷了。”老婆婆說了一句話後頓了頓,依舊織著手中的圍巾,語氣中透著些許滄桑,有著皺紋但容顏卻並不蒼老,可能就是歲月不敗美人吧。


    “今天怎麽來了?”老婆婆放下手中的針線,起身走到縫紉機旁,整理著裁好的料子。


    “嗯,想你泡的茶了,這不接杯水喝。”顧騰打著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個正事兒,坐下歇息會兒,給你泡壺茶。”老婆婆笑了笑朝後麵的門走了進去,停步想了想,說道:“前些日子去歐洲旅遊,看到一個老懷表,覺得適合你,便買來了,你看一下就在那邊桌子的抽屜裏”。


    顧騰環顧了四周,“是嗎,還想著給我帶禮物,我看看。”顧騰喝了口水,朝老婆婆說:“小店裝修真是越來越精致了。”站起身望了望那個歐式複古小台桌,去尋懷表。


    老婆婆笑了笑“我最近又在古玩市場淘了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擺放起來看著琢磨琢磨,看著心情也好。”老婆婆在櫥窗處置備著點心,端著點心和泡好的茶水走了出來,顧騰看著阿婆利落的腿腳,上前走了兩步迎了迎,拿過盤子走到桌子邊放下盤子。老婆婆拿了餐具,也走到桌子旁坐下了。


    “這懷表看起來很古老了呀。”顧騰摸著懷表表麵的天使,旋開懷表外殼。這是純機械的古懷表,外殼和指針全部是由黃金打造,沒有顯現十二個數字但卻鑲嵌著十二顆大小不同的鑽石,指針是較為常見的柳葉指針,但較為奇特的是懷表的設計是將機械部分顯露出來,而機械部分重組起來觀看卻是西方的墮天使,有些童話色彩,很奇特。


    “是呀,這懷表講述著一個古希臘的神話故事”阿婆拿起茶壺到了一杯茶放到顧騰桌前,“傳說某一天,上帝帶聖子巡遊天界,讓眾天使向聖子下跪參拜。由於天使是沒有實體的能量體,而聖子除了沒有獲得上帝的力量之外,其它都與上帝一樣擁有實體,上帝認為擁有實體的聖子地位僅次於自己;而路西法則認為聖子力量太低,上帝讓天使向聖子下跪是對其尊嚴的侮辱,於是率領天界三分之一的天使叛變。路西法極端驕傲和自信可以推翻上帝。不過,路西法和其軍隊失敗了,被放逐並失去了所曾擁有的榮耀。後來,路西法在地獄重新建立了一個類似天堂的新世界,而跟隨路西法的墮落天使則成為惡魔,這很適合你呀,天堂和地獄交融,你還參與你舅舅公司的事情麽?”阿婆擺正茶壺,拿起自己身前的茶杯,輕輕喝了一口,看了看窗外天線上的麻雀。


    顧騰把玩著手裏的懷表,聽著阿婆講著希臘神話,阿婆講完話後,顧騰把懷表合了起來,靠向椅背,這時的他更像一個大男孩,“是呀,但我沒碰那些血腥的產業鏈,黑暗產業鏈暫時還是他自己處理,我隻是殺殺小動物自己玩玩而已。”顧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真好喝,花香很濃,甘甜不苦。”


    “這是我自己烘培的花茶,新鮮的,放了濃縮果汁提煉的糖才甜。”阿婆抿了一口茶,“胃藥拿去,總是吃半生不熟的食物,怎麽說身體都是受不了的,懷表留好,衣服是要清理的吧,留下就好了。”阿婆對顧騰的生活好似十分了解。


    “還是您了解我。”顧騰難得一笑,收起了桌上的胃藥,將懷表戴上了,古懷表和襯衫顯得格格不入,但他還是很喜歡的戴上了。


    起身將狩獵服放於椅子上,“那我走了。”顧騰握住古懷表,“謝謝禮物~”轉身走了。


    阿婆喝了口茶看向窗外,看著顧騰轉身離開。


    顧騰走遠之後,沒有發現之前停留的小店開始消失不見,而阿婆也變成了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的妙齡少女,那隻貓也變成了一個英俊的少年。


    ─


    顧騰與阿婆的相遇還是在顧騰十五歲的時候,那一年顧騰和混混打架,二十多號人打顧騰一個,顧騰打倒一半人,也沒逃,最後被一記棒球打的頭昏眼花,跪在雨中,被人連踹了好幾腳,頭朝下栽了下去,血染紅了馬路,那幫人看他倒地不起便逃跑了,隻留下顧騰在雨中睜著眼睛口吐鮮血。他在閉眼前看到了一個人帶著一隻貓站在他眼前,之後眼皮沉重也睜不開眼,昏迷了過去。


    當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已經在小店裏麵了,眼前站著一個風韻猶存的阿婆,懷中抱著一隻田園貓,笑容微微問到:“醒了?”


    顧騰摸了摸自己纏滿繃帶的腦袋,表情抽搐問了句:“我這是在哪?”


    “躺好躺好,自己小小年紀打架,打不過還不知道跑麽。”阿婆將貓放下,去到了杯溫水給顧騰。


    顧騰接過水,喝了幾口,嘴角的傷口被扯裂開,嘖了一聲,但還是把水喝盡了。


    “打架當然要拚勁全力,不小心而已,不然不會被打趴下的!”顧騰摸了摸嘴角,看了眼受傷的手臂居然已經結痂了。


    “我昏迷了多少天啊?”顧騰震驚的問道


    “是呀,不小心,差點去陰曹地府了,睡了足足三天呢,是我撿迴你一條命,別覺得是自己命硬。”阿婆端了碗冒著熱氣的粥,“吃點東西吧,還有力氣硬氣麽。”說著笑了笑。


    顧騰端過粥,喝了幾口被燙的直抽抽,吞下去了。


    “不燙麽?”阿婆端過粥,坐在床邊,吹了吹勺子裏的粥,放到少年嘴邊,少年看了看,一口喝了下去。


    “還好,不燙!”少年喝下粥隨口說著。


    阿婆笑了笑:“這麽久沒迴家,也沒看你的電話有過響動,和父母吵架了麽?”


    少年又喝了一口阿婆遞過來的粥,“沒有,無父無母,孤家寡人。”


    “哦?那我救了你就是你的親人了,沒處去就來這裏找我吧。”阿婆吹了吹勺子裏麵的粥。


    “倒也不是,有個舅舅。”少年喝著粥,不太情願的說出口。


    “我就說麽,穿著一身名牌的娃娃,怎麽會沒有親人呢,有事情就來這裏找我就好了,你和你舅舅關係不好吧。”阿婆放下碗,拿了幾張紙幫少年擦去嘴角的粥。


    “他不喜歡我,沒什麽感情,他一直說是我害死了我媽媽,他恨我。”少年趴下了,拉了拉被子。


    “既然血緣糾纏,就是前世留下了羈絆,你是否能記起你母親的模樣呢?”阿婆站起身,拿了兩片維生素和一杯水給顧騰。


    “不記得了,舅舅說我出生母親就難產死掉了,怎麽會有記憶。”顧騰接過藥片吞了下去,喝了幾口水防止噎住。


    “嗯,我前幾日去寺廟祈福,祈了一條保平安的手繩,贈送於你吧。”阿婆說著拿出一條紅繩,拿起少年放在外麵的手,係在了少年的手腕處。


    顧騰看了看這紅繩參雜著一些細小的碎石,編股十分奇特,好像在某本古書上曾見過,但卻記不太起來了,便也不想了,頭被砸的生疼,閉上眼便睡著了。


    昏睡一陣後,顧騰的頭還是很疼,顧騰一睜眼看著屋子內昏黃的燈光,不由感歎:“這年頭還用煤油燈麽?”顧騰看著四周的幾盞煤油燈問著阿婆:“不怕引起火災麽?”


    “怎麽會呢,火焰是生生不息的,沒有火焰這屋子會冷的。”阿婆在縫紉機旁踩著腳踏板繪製著什麽圖案。


    “可現在是夏天啊?”顧騰不禁扶了扶纏緊繃帶的頭。


    “我們店鋪有電,但不開燈,這是規矩。”阿婆停下轉動滾輪的手,擺正布條,又繼續縫紉。


    “哈?真奇怪。”顧騰掀開被子,準備下床,卻看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的那一套,他身上穿的更像是古代官人最內層的中衣。


    顧騰咋舌“我這穿的是什麽?”雙手摸著胸口,一臉不可思議。


    “沒有男孩子的襯衣,剛好有一件中衣,你總不能穿著被雨淋濕的衣服休息吧。”阿婆依舊腳踩踏板縫紉著花圖。


    “那是誰幫我換的衣服啊!”顧騰似乎知道了答案,可還是不願承認這個結果。


    “你不是有答案了麽,難道是那隻貓麽,哈哈~”阿婆停下手捋了一下纏住的線。


    “什麽啊!”顧騰氣急敗壞,一時語塞。


    “我這個老婆婆你介意什麽,你要是餓了就去廚房,那裏有我剛剛下的麵,應該還熱著呢。”阿婆笑著。


    顧騰碰到了自己的肋骨,疼的要命,肚子也不爭氣的咕嚕咕嚕叫起來,看來是食物殘渣消耗殆盡的信號,顧騰穿上鞋子,向廚房走去,一瘸一拐的自帶喜感。阿婆看著他狼狽的身影,搖了搖頭抿著嘴笑了起來。


    顧騰來到廚房看著擺放的麵碗,那碗一看就是琉璃打造的,散發著七彩的光芒,跟普通的餐具較為不同,連筷子也是琉璃打造的,十分精致,但用來盛一碗麵顯得也是普普通通了。顧騰隻是驚訝於用煤油燈照亮的阿婆,為什麽這麽奇怪,阿婆總像是藏著什麽故事,這座店也好像藏著什麽故事。


    顧騰的肚子又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顧騰拿起麵碗大口吃了起來,顧騰吃著碗裏的荷包蛋,不得不說阿婆的廚藝真的不錯,顧騰又吃了一大口。吃飽了顧騰拿起麵碗旁的一杯果汁,果汁顏色鮮紅,顧騰也沒注意一大口的喝了下去,沒有味道但很粘稠,顧騰皺了皺眉,拿起水杯的手上的平安環像是汲取了血液一般,發出了異常的紅光,顧騰的脖子後也瞬間閃現出狼的圖騰。


    縫紉機旁的阿婆也瞬間變換成少女模樣,脖子後也出現了一個狼的圖騰,一瞬後又恢複了阿婆的模樣。


    顧騰走出廚房,又走迴床,拉起被子蓋上,趴下了。


    “麵很好吃,很符合我的口味,我要再睡一會兒。”顧騰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其實顧騰在家也有傭人伺候,怎麽說也是個大戶人家,不過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感還是有的,那個家沒有溫情,隻是個空殼。


    他覺得那晚的架沒有白打,盡管頭上纏滿繃帶,但是他遇到了讓他感覺很溫暖的人,顧騰抬頭望了望阿婆,平躺盯著天花板,發現天花板上雕刻著一些梵文,心裏想著這個裝飾真奇特,他是有看古書的習慣,但天花板上的他卻一個也不認識,他張了張口閉上嘴巴,又盯著那些梵文看著,顧騰記憶力很好,天花板上的梵文印刻的零零散散,好像並不是連貫印刻,顧騰隨口問了一句:“這天花板印刻的是什麽意思呢?”


    “感興趣麽?古經啊,這部分好像已經不太能在古書中找到了,一個小故事吧。”阿婆換了一根線,看了看天花板,將線插入針孔,隨口說著。


    “故事?”顧騰帶了些疑問的語氣,“什麽故事啊?”


    “具體我也記不太清了,好像是少女與惡魔的故事吧,據說少女將自己的族人作為籌碼與惡魔簽訂了長生不老的契約。”


    “民間故事啊,長生不老一直都是人欲望的貪圖。”顧騰自顧自的念著。


    “要怎麽稱唿你呢?”顧騰依舊盯著天花板。


    “我姓長,單字一個若。”阿婆笑笑。


    “長若,知道了。”顧騰翻身,閉上眼睛,慢慢睡去,脖子後麵的圖騰又微微隱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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